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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沉醉东风(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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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招惹你的……没事了,把脸擦一擦。”赵飞英递给了他一条手巾。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别乱跑,在这儿等我。”赵飞英披上了件斗篷。
“我陪你去好不好?”
“外面冷,别去,会冻著的。”
“我想陪你去。”冷雁智求著。
赵飞英静静看著他。
“这次,让我一个人吧,雁智。”
冷雁智不敢相信地看著赵飞英。他……他说什么……
“今夜,让我独处。”赵飞英转过了头,不忍心看著冷雁智的表情,拿了剑,笔直出了门,没有回头。
安息吧……
堆了堆纸钱在村里的小空地,熊熊的火焰照亮了黑漆漆的天空。
飨灵之夜,连月亮都没有,不过,星星却反而更加灿烂了。
夜风吹起了几张金纸,小小的火苗随风飘著,整个赵家村连虫鸣都没有,只剩下惨绿的鬼火。
赵飞英推来了一车的纸钱,缓缓地洒进了火里,面无表情,然而眼中的火焰,却更强、更烈。
冷雁智远远看著,紧紧捂著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音。
好冷,好冷,风好冷,可是心却更冷。
“飞英回来了……”赵飞英喃喃说著。
“你们看著吧……”
第四章
    即使纸钱燃尽了,赵飞英却也没有走。
盘坐在地,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
冷雁智靠著墙,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这是属于赵飞英的圣域,而他,侵犯了这殿堂。要是被赵飞英发现了,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但是……但是……
胸口很紧,喉咙也很痒,冷雁智死命忍著。
这夜,实在太冷了些,寒风刺骨。而这次,没有人陪著他。
冷雁智心中一酸。
师兄啊师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替你杀尽这全村的人。只求你,别再这样……我看得难受……我看得心痛……
静静的,一夜过去了,直到东方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赵飞英才缓缓站起了。
冷雁智睁著迷蒙的眼看著赵飞英离去,才想到自己必须先赵飞英一步赶回镇上。
扶著墙,想站起身,却又无力地滑下。
他全身发热,正在发著高烧。
怎么办?师兄回去看不到自己,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丢下我一走了之……
嘴唇微微裂了,正中的日头也狠毒地晒著他,冷雁智挣扎著、想移动到阴凉的地方,却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好渴……他舔著渗著血的唇……太阳晒得他好晕……
一道阴影笼罩住了他,他吃力地抬头……
“对不起,师兄,你听我解释……”冷雁智哭了。
赵飞英摸著冷雁智的额头。
“你发烧了。”
“我可以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冷雁智发著冷颤,赵飞英脱下了斗篷,把他结结实实裹住了。
“师兄……你不要生气……不要走……”
赵飞英把冷雁智打横抱起。
“师兄……你不要赶我走……让我陪你……”
赵飞英抱著冷雁智,往市镇的方向快步走去。
“师兄……”喉咙好干,冷雁智突然掏心掏肺地咳著。
“师……”
“嘘,没关系了,我找到你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要生气……对不起……”
“这位兄弟怎么了?”
“发高烧。从我一找到他,他就一直发著梦话。”
“怎么病的?”
“冻了一晚上,又吹了一晚的风。”赵飞英盯著躺在床上的冷雁智,后者脸色苍白得吓人。
“烧退了,再吃几帖药就没事了。”
“多谢大夫,我送您出去。”
难过地睁著铅重也似的眼皮,冷雁智看著赵飞英的背影。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说老实话求他原谅,还是装可怜让他心软?
怎么办?
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剧咳。
急急开门进来的声音。
“还好吗?”赵飞英拍著他的背,冷雁智好不容易止了咳,蒙上了被子,不敢看他的脸。
“喝杯茶,润润喉。”
冷雁智接过了杯子,缓缓喝著,迟疑著该怎么开口。
“师……”难过得捏著自己的喉咙。痛死了。
“少了头麻雀,多了只乌鸦。”赵飞英轻轻笑著。
冷雁智委屈地看了他的师兄一眼。我都这么难过了,你竟然还取笑我?
“三天以后就好了,麻烦大驾这三天别说话。”赵飞英微笑著,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坐在床边。
他……没有生气?冷雁智战战兢兢地瞄著赵飞英。
“我真该把你吊起来打屁股。”赵飞英看了冷雁智一眼,冷雁智吓得连忙又蒙上了被子。
“知道自己怕冷,连件斗篷也不加,就站在外头吹一夜的风。”
冷雁智想解释些什么,一开口,喉头却又痛得紧。只得咬著唇,继续挨著骂。
“说好待在客栈,却又跑了出去,连纸条也没留,让我找了两个时辰。”
盖在被里的冷雁智,眼泪又忍不住了。
“烧得胡言乱语,让我五天来找了三十几次大夫。大夫家里还有人有身孕……要不是大夫心肠好,三更半夜都肯出诊,这么偏远的小镇,叫我去哪搬救兵。”
冷雁智仍然蒙著头,泪水却一滴滴沿著眼角流下。
“叫我吊了五天的心……”
冷雁智扔开了被子,抱住了赵飞英,继续哭著。
“还哭,还哭,哭坏了这一双漂亮的眼睛,叫我拿什么陪三庄主去。”
还不都是你惹我的。
“给你半个月养病,半个月以后我们去福州。”
咦?真的?
“你那什么表情?以为我会把你丢在这里不成?”
早说嘛……冷雁智嘟起了嘴。害我还担心了这么久。
“先去福州找一个故人,再去漳州、泉州、杭州……办一些事情……”
赵飞英沉吟了一会儿。
“其实,这是我私人的事,如果你想跟著我开开眼界就跟吧。不然,我也可以先送你回庄,你觉得怎样?”
“我……”
“停停停,你举右手表示跟我去,举左手表示回庄。”
“……好,我带你去。”
嘶哑的欢呼声。
“这位兄弟已经康复了?”
“这都要多谢大夫。”赵飞英笑了笑。
“路上就别老叫我大夫了。”
这位大夫也有事要回杭州,赵飞英就邀了他一道。因为路上多盗匪,赵飞英看他文质彬彬并不会武,便顺道护送著,算是报答他的恩情。
“那要叫什么?”冷雁智问著。
“叫我南方容。”
“原来是南方兄。”冷雁智装模作样地打躬作揖。
引来了一阵朗笑。
“赵兄弟,你这师弟还真有趣。”南方容笑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是啊,非常有趣……”赵飞英却是黯然一叹。
“喂,师兄,别在外人面前拆我的底。”假装生气地捶了下赵飞英的肩。
赵飞英也轻轻笑了。
“你们感情真好。”南方容无心的一句,让冷雁智登时脸红过耳。
“哪……哪有!”
赵飞英有点怀疑地看著冷雁智。竟然反驳地如此坚决?
“可不是?赵兄弟那几天可急的。你一烧,就来拍我家大门,结果终于熬到你病好了,我家大门也得换了。”南方容双手一摊。“诊金得多收一些才是,别看才两片木板,巷尾的木匠却收我三两纹银,真是坑人。”
冷雁智一听,登时心头甜滋滋的,用眼角瞄了瞄赵飞英,赵飞英还是那种淡淡的微笑。
“别提了,现在想起,我就想揍他。”
说是如此说的,赵飞英却连一句重话也没对他说过,而且,对于他擅自跟了自己去赵家村的事情,也没有再提起。
冷雁智挨著赵飞英坐著,突然有些觉得南方容碍眼。
“倒是,南方兄,您家里……不方便吧,为何挑在此时出远门呢?”
南方容有些尴尬地笑了。“是啊,内人都有身孕了……只是,家母半月前过世,于情于理都得亲自跟家父说一声。”
“原来是如此,南方兄请节哀。”
一路上巅颠簸簸的,两个人聊得倒很愉快。
只是,赵飞英并没有提起自己的身世,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师承。
冷雁智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赵飞英的见闻有多么渊博。江湖轶事,谈笑风生,众经百家,了若股掌。与南方容论起经典来,妙语如珠,每每叫他二人拍掌叫绝。
“赵兄弟不去应个科举,未免是这社稷的一大损失。”一日,谈完经邦大计,南方容喟然长叹。
“兄弟我肚里这点墨水,莫要笑掉主考官的大牙。”赵飞英微笑著。
“赵兄弟也太谦了。”
极少,极少有自己插话的余地,冷雁智渐渐的不耐烦了起来。
对于这“多嘴的”,常常“笑得很张狂”的南方容,冷雁智给他的正眼是越来越少了。
然而,南方容不知道是少根筋亦或是真的大量,对于这明显的白眼,却总是视而不见。
“南方兄弟不但医术高明,没想到对于治国之道也如数家珍。”
“赵兄弟又何尝不是文武全才?”
“真是相见恨晚。”赵飞英笑得开怀。
“不晚不晚,今日相逢,不妨结个金兰,不知赵兄弟意下如何?”
“那小弟我就叫声南方大哥。”
“大哥我,就僭称一声赵家兄弟。”
两人击掌相握。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冷雁智推开了车门,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哼!明日,我就杀了那个南方容,看你跟不跟著去!
混帐……冷雁智让夜风吹著,然而心里的一把怒火,却怎么也吹不熄。
踹倒了一棵树,树上栖著的飞禽,慌慌张张拍著翅膀逃了。
“混帐东西!”冷雁智大喊著。
“你骂谁啊?”背后的赵飞英微微笑著。
“骂你!你这个大混帐!”冷雁智转头过去喊著,赵飞英微微一愣。
两个人面对面,气氛有点僵。
“干嘛下车。”冷雁智转回身继续走著,赵飞英也缓缓跟著。
“坐车太闷,我陪你走走。”
“陪我有什么好,陪你兄弟去。”冷雁智赌著气。
“我现在也是在陪我兄弟。”赵飞英柔声说了,果然,冷雁智停下了脚步。
“那你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心,突然跳得猛烈。
“傻瓜,那是场面话,做不得真的。”赵飞英笑了笑。
冷雁智竟然接不了话,呆住。
叹了口气,拉了赵飞英回头。“算了,我认了。”
“认什么。”
“你自己想。”
福州,繁华的福州。可是,冷雁智却有些不愉快,因为,这是他的家乡。
“我去找个人,你在客栈等我。”赵飞英叮嘱著冷雁智。
“不了,我老家在东巷尾附近,我在那儿等你。”
“好。这次……”
“我不乱跑就是了。”
“这才让人疼。”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冷雁智嘀咕著。
东巷尾的一间破房子里,南方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红烧鱼翅、芙蓉豆腐、翡翠鱼羹、清香白玉鸡……
破落的木房子里、廉价的竹桌上,摆著难得一见的佳肴。
“冷兄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及时敲掉了南方容的竹筷。
“师兄还没回来,不准动筷。”冷雁智冷冷说著。
“是……”南方容暗叹一声,只好停箸。
“自古君子远煲厨,愚兄却怎么也料不到冷兄弟有此兴趣。”
“因为我不喜欢吃冷掉的东西。”冷雁智不耐烦地说著,一边张望著门外。师兄已经去了三个时辰,如今天色都要暗了,怎么还没回来。
“既然赵兄弟有事,也许不吃了,我们若再不动筷,只怕糟蹋了这一桌好菜。”
冷雁智瞪了南方容一眼,没有答话,南方容也只好陪著干笑,继续眼巴巴看著一桌令人垂涎的佳肴渐渐冷却。
还没回……还没回……早知道就跟著去,省得在这里干著急。
冷雁智捶了下桌,年久失修的竹桌摇摇欲坠,连带著一桌磁盘碰碰撞撞,把南方容吓出了一身冷汗。
瞧著已经冷了的饭菜,冷雁智啐了一口,端起了两个盘子往屋后走去。
“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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