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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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信放到了刘校长办公室，然后乘车回了县城。
五爷见我忽然造访，颇感惊讶，问我怎么了。我说不想念了。
五爷一愣，忙问出了什么事。我把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五爷倒笑了，说：“你架子倒不小，给班主任请假也叫人捎，又不是卧病在床。我有事请假都要向县长亲自请示，批准了行，不批准还得照常上班。你当时要亲自给班主任说，看还会有这事？”
我说：“这件事看似偶然，其实他想整我是必然的。从一开始我没给人家提东西，恐怕就对我有看法，后来给校长写抗议信，和他争论，又加深了他对我的成见，处处与我为难。我的成绩不算差，他却老把我排在最后一排……”
说到这儿，我居然委屈得掉下泪来。我没想到自己会哭。
五爷说：“你说怎么办？”我说：“有刘校长一句话就行了。”
五爷给刘校长打电话，没人接。又给尚叔打了电话，叫他找刘校长给我处理一下。尚叔答应。尚叔原是五爷的下属，如今在康中工作。
五爷又嘱咐我：“你先在后头坐着，肯定不能马上把你调过去，人家那个同学能坐你座位，必也有什么背景，处理这事得有段时间。你先安安心，别误了学习。”
回到学校，和尚叔碰了头，尚叔答应去找班主任。
但是，过了好几天都没有动静。我找尚叔问情况，尚叔很诧异，说：“我已经找过他了，他还答应把你调回去，怎么出尔反尔。这班主任也太差劲了，为这事，刘副校长还找他谈过话。”再给班主任拨电话，没人接，只好再做商议。
然而事情终无结果，班主任固守一脸阴沉，丝毫不见有改变立场的迹象。我只好忍气吞声，姑且在最后一排的老窝，将就时日，只巴望着那个女生快快回她的学校去。
这段时间，借读生已开始陆续离开康中，回原籍学校。说起来也挺可怜，他们在康中生活了三年，身着康中的校服，出入康中的校园，除了没有学籍和成绩差一点，好象与康中生并无两样。而到了这最后关头，才真正体会到了自己的不同身份。
班主任已对他们下了逐客令，对这些寄养的孩子他是毫无怜悯之心的。可是谁愿意现在就走呢？谁不想再安安静静多呆几日？他们的原籍学校又如何能算是他们的？升高中时只在那儿挂了个名字，留着一个学籍，仅此而已。一开始他们就以高费生的身份上了康中，三年来，就在这儿读书、学习和生活，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从心理上讲，康中才是他们的母校。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于他们来说，这桌筵席未免散得太早，自己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
我曾见有人哭鼻子流眼泪给家里打电话，叫家人想办法使自己多留一段时间。不过，这些人一般都有门路，一些人仍留了下来。当然，班主任也少不了从中渔利。
这其中便有一位，不仅留了下来，还调到了前排，坐在我的位置，以致于让我痛失乐园。
乐园？
且不管怎么说吧，总之，我怀念那个位置。
第六十四章
晚上想找块安静的地方学习，正好尚叔在校外住着，学校的宿舍空着。我找尚叔行方便，他满口答应。
于是我拥有了一块丰水宝地，供我静心学习。后来把铺盖也搬了来，在这儿安家立户了。万岁！
第二排有个借读生走了。他是太原人，尽管学习一般，座位却得天独厚。我找班主任请示，看能不能坐那儿。他一口回绝了我，口气很坚决，确切地讲是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说明我调兵遣将的活动发挥了作用，不是使他作出让步，而是对我更加仇恨。
终于有一次，他找借口发泄了一下。
我和红泊在宿舍里闲侃，正上晚自习。红泊也是补习生，搞美术的，比我会事，虽然和我一样常不去教室，班主任却从不过问。不过也情有可原，他需要时间练习绘画。
我们正聊着，银荣跑来说班主任到了教室，要填一份表。这可不能误了，高考要用。
我们干忙来到教室，红泊跟我后头。班主任一见我进来，便大骂：“你他妈的天天不来上自习！”声如炸雷，震惊全班。
我低头等他再训，他倒就此打住，转向红泊说：“红泊，来把这张表填一下。”红泊忙不迭凑上前去。我凉在那儿自觉没趣，绕过他们回自己的座位，众人皆看我。
少顷，班主任出去了。旁边的人问我：“你不要表了？”我笑道：“岂能不要？”起身出去，找班主任领表。
班主任给了表，说：“不是我说你，你也应该来教室上自习呀。”态度缓和多了。我说自己晚上在尚叔宿舍学习。班主任说：“那也行，你早说就好了。”
我领表而去，心里想：老虎挂念珠——假慈悲！——
虽然离开了涓涓，我还有点心怀眷恋。从教室后头经过，就忍不住扒在窗户上偷看她一眼。不知那位鸠占雀巢者，何时才能还我家园，让我等得心焦，把涓涓叫过来打听情况。
前面几个女生扭过头窥视我们相邻而坐，都是异样的眼神，那意思似乎是问：“你们搞鹊桥会啊？”
真是吗？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然，为何心跳不止？
涓涓神情温和，略有羞涩。少叙两句闲话后，我问那个女生啥时候走，涓涓说下星期三。我说她走后，把座位留给我。涓涓应允。
到了星期三，那个借读生终于走之。我欣喜万分，抱了自己的一堆书本打道回府。这次我也不向班主任打招呼，看他再把我赶走。
回来了！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回到了往日的感觉之中。浮躁多日的心终于沉淀下来。
这段日子，班里正风行留言册。许多人请我留言，多是女生，因为男生并不注重此事。
拿到她们的留言册，心里多少有点感动，没想到她们会把我当作一个同学，或者一个朋友来看。说实在的，我从没把自己当作班集体中的一员，在心态上，我是独立的。他们的毕业照里就没有我，并非不想和同志们合影，只因前面有个道貌岸然的班主任。
翻开她们的留言册，满是一些祝福和怀念的话语。我该写些什么？没什么留在记忆里的东西，也不想说一些空洞的语言。一年来，我在压抑、不满、愤恨和孤寂中度过，没有朋友，没有快乐。现在，面对一张张面孔，一颗颗心灵，我忍不住要倾诉自我，抒发感慨。不过，话并不多，也不过分，像蜻蜓点水，在痛苦的水面上轻轻一掠，荡出几圈祝福的涟漪。
即便如此，所有的人都已明了我的心声，以至于有几个女生要找我谈话，怕我走不出哀伤的阴影。
这是银荣告诉我的，我听了哈哈大笑。这些女孩，还真是善解人意。
涓涓的留言册里把我编了号，称我为“七号同桌”。看来，在我之前她曾有过六位同桌。
我提笔写道：如果在你将来的回忆里，我只不过是你所有同桌中其中的一位，我和他们的不同也仅仅是序号上的差别。那么，我将深表遗憾。
不知道她会不会读懂我的话。然而，有件事她却惹我生了气。
有个同学嫌看不清黑板，要和涓涓调位，她竟然满不在乎地答应了。我当时很着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要调。那个男生也真是讨厌，也不看我乐不乐意和他坐同桌。
银荣明白我的心事，笑着对涓涓说：“你也不问问你同桌愿不愿意。”涓涓看我，我却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什么愿不愿意的，无所谓。”其实我口是心非，很担心涓涓就此离去。
回到宿舍，我还在干着急。银荣说把她约出来说清楚不就得了。
约她出来？这样行吗？我考虑再三，还是托银荣去叫她，我在外头等着。当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说不定人家都睡下了。
一会，涓涓来了，神色里有几分慌张。一来就像小学生做了错事低着头向我道歉，说她并没有决定要换位，只是说说而已。
“我不想和他坐同桌。”我郑重表明了立场。
停顿了一下，我又说：“我想和你坐一块。”
四周静悄悄的，我所说的字字声声都是那么的无遮无掩，震荡心弦，以致于我都产生了错觉：仿佛那声音是从另一个角落里传来，而我只是站在这儿紧张地等着她对那人的反应。
她低声说：“好吧，我不换就是了。”
声音细得像雏燕呢喃，一从她的唇间离去就被急促的晚风带走了，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天的边缘，几颗遥远的星辰依稀闪烁。
我们就这么相邻而立，似乎都不曾说过什么，也不知为什么在这儿伫立。一阵风吹来，带着几丝凉意，在我耳边轻声相告：“该结束了……”
于是我开口道：“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她说没什么，眼神里飘过一丝迷惘，还有些什么……
到了宿舍，免不了要问银荣如何把她叫出来。银荣说：“开始她很紧张，不知你要做什么，还要许倩陪着去。我说人家约你一个，你带个人像什么事。后来才去了。”我说：“这也难怪，她还是个小姑娘家。”
纵然这样，我还是要生气。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感情上来了，有意要怨她。第二天我不去上课，让银荣捎给她一封信。
“涓涓：
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我？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快乐，而你却要将它葬送。
你可知道做一名补习生的苦？他要面临和承受种种压力，还要遭受歧视、排挤和压迫，他的生活中没有阳光，没有春风，没有关爱，没有欢笑。有的，只是默默的努力，孤独的跋涉。
我不清楚你们如何看我，我却从未将自己看作你们班中的一员。我独来独往，故步自封，但并不意味着我不曾渴望友谊，不曾渴望别人的理解和帮助。我之所以作茧自缚，完全是迫于无奈。
就在这样的困境中，有一天我遇上了你，和你成为同桌，从此，我的生活因你而改变。就像冰封了一个冬日的小河，被春风所消融，再次奏响生命的叮咚乐章，我的心中也在吟唱一首冰雪融化的歌曲。我撕下冷酷的面具，露出开心的笑脸，我扔掉孤傲的伪装，敞开真诚的胸怀。因为有你在身旁，我变得自信和快乐，因为有你在身旁，所有的烦恼和忧愁全都烟消云散。你无须做什么，只要有你在身旁。
但我并不是奢求爱神的眷顾，只是希望，能获得一点点关爱，一点点柔情，正如歌中所唱：请你暂时借我一点爱，好让我向寒风买点温暖。
实际上，我所需要的，不就是一种感觉，你给我的感觉吗？
而如今，你却要无情地将它葬送。别人同你调位，你竟毫不在意，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离开我。你根本不考虑征求我的意见就答应了别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