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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董懿娜作品集-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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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去配药,同事来喊她听电话。是儿子陈亮打来的,梅非常吃惊,很久都没
有听到儿子的声音,那种声音好象在空气中飘浮,没有真实感。

妈--爸昨天晚上死了,是脑溢血。

然后电话就挂上了。梅觉得自己也要随那声音一起飘起来了,恍恍惚


惚,知觉一点点地从身上游离出去,留下的空白越来越多,手上的方子无力
地飘落下来。。

陈东平是独子,在上海没有什么亲戚,有的朋友也很少,唯有的是一
些在乡下的长辈。

梅又回到了久别的房子,心里是象踩在棉絮上一般的飘浮。很多年了,
她的生活里不管多拥挤或是多空茫,这一切都已经不再占据什么位置了。本
来以为再也不会跨进这扇门的,没想到又回来了,而且是来料理陈东平的后
事,她在法律上依旧是这里的女主人,理所当然地承袭着这里一切的财产。
梅想着,如果陈东平不是因为骤然暴病而死,一定会把这一切传给儿子,是
断然不会有她的份的。儿子陈亮已经长大,中学毕业进了少体校练球,人长
得又高又结实,儿子是应该承袭这一切的。梅宁愿那样,她不愿自己面对这
样的尴尬,然而她却是无法躲闪。家中的一切依然如旧,甚至梅那时没有带
走的衣服依然挂在橱里,好多都或霉或蛀了,只有在陈东平和梅纾云的卧房
里还挂着几件旗袍依旧是完整如新,这是梅新婚时陈东平特地找了裁缝来做
的。看得出,这些年陈东平是特地吩咐了人细心地照料着这几件衣裳。既而,
梅纾云料理完一切后又在陈东平的箱底发现了当初和陈东平仅有的几张合
影,那些照片被包裹得齐齐整整,压在一叠衣服的夹层里,还有几件梅当时
没有来得及带走的首饰,都安静地置放在一起。梅在几间屋子里晃来晃去,
到处可见自己当初的影子,甚至自己的气息依然气若游丝般萦绕着每一件

摆设,而陈东平的,那些属于他的气息和梅的气息依旧互为相拥没有
分开过。梅又站在落地窗前,默默地久长地,她再也不必选没有人的时候到
这里来寻求安静了,现在是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了。生活的细节丝毫没有在
时间的长流中褪去,反而浮出生活的海面,一切愈显清晰,提醒着往昔你在
意或不在意的每一处。

梅的感动不知是因为陈东平还是自己或是生活的本身。追悼会的那一
天人非常少,梅长久肃穆地站在那里,陈东平安静地躺在那里,人早已是走
样了,可梅看得清晰,她可以从她的额头和头发上知道他的憔悴、苍老,梅
无声地哭,她想抑制住自己的泪,伤心和无可挽回的结局终于还是击垮了她。

梅住了六七年的那间破落的棚户房要被拆了。照理梅是可以住回那套
漂亮的西式洋房的,然而梅还是鼓不足勇气,她是觉得那些游荡的气息会缠
绕着她,让人不得安宁。儿子长大了,和梅在感情上有很深的隔膜,他曾经
万分恼怒地对梅说: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住,要不是你,爸怎么会这么早死!
梅感觉到儿子希望把她从这里撵走。

和唐文皓要生生死死在一起的念头磨折到这里早已没了当初的激情。
看着唐文皓一天天枯萎下去的梅心里是愈发的沉重,他是想着要接梅回家,
他们可以结婚的,而唐雯表示出强烈的反对。唐雯找了一个男朋友就要结婚
了,然而她明确表示两间房里有一间一定要留给她,并且私自换了锁配了钥
匙。唐杰从北京回来故意避开梅纾云,托着父亲唐文皓在一家小酒馆里聊到
深夜又买了凌晨的票走了。梅就象一个瘟神一样被众人踢来踢去。她已经没
有了年轻时的张扬和自我依恋的性情,那些个性中有的可爱的或不那么可爱
的棱角都给磨平了。

梅还是和唐文皓一起住到了唐的那间公寓里,一间房已被出嫁的唐雯
锁起来了,她和唐文皓挤在唯剩的一间里。陈亮已经明确表示无法接受唐文
皓,如果梅要结婚,他就和梅决裂。梅把陈东平的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儿子,


有一部分拿走的也是替他保管的,等他成家时全都会给他。

她依旧是一无所有地和唐文皓走到了一起,没有履行任何的婚姻手续
却是实实在在的夫妻。

这是彼此磨折了近十年的时光盼来的朝夕相处的夫妻生活,梅用了她
一生中最美的时光,用难以形容的忍耐力所换来的结果。每一个晨曦未明的
日子,唐文皓醒来,望着梅脸上细致柔和的轮廓,望着这些年来添上去的皱
纹和发间偶尔的银色,心里就隐隐地泛起痛,常是不自觉拥揽着梅,越拥越
紧,惊扰了熟睡中的梅,两个人便在朦胧中默默相泣。

接下来的生活就象许许多多常人的日常生活一样。当情人的角色一下
子换成丈夫和妻子以后,原初的一些披着细纱的细节开始呈现出它最原本的
面目。

唐文皓的这套小公寓被分割成二部分,一部分终日是被锁在一大片黑
暗之中,另一部分是他与梅的天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各种的摩擦频繁交
替地出现。梅常常是在底楼的公共厨房里受了气。那些邻居都或多或少地知
道她的一些往事,梅就是在众人的杂碎话语和斜视的目光中度过了十多年。
孩子们几乎很少来,有儿有女的一对人倒象是成了孤老一般。

儿子陈亮对母亲的成见一直没有消褪过,梅也看过儿子,彼此总是热
络不起来,对于往事大家都不提。儿子长大了,练体育终究也没有练出个名
堂来,开始倒腾起生意来,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同居,梅起先为了博得
这个未来儿媳的高兴,将婆婆当年送给她的一个钻戒当作见面礼给了她。那
个女孩每每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戴着那只钻戒从梅的面前晃过,可看到梅
纾云却也从来不叫一声妈,甚至连打招呼都很少。陈亮有一次倒是和梅长谈
过,儿子的口吻里倒没有怨恨,只是惋惜。觉得母亲这一辈子太不值得,跟
了个唐文皓苦了半辈子,也许当初跟着父亲过也不至于象现在这般憔悴、潦
倒。人生只是一出戏,一段过程,演得漂亮过得舒服是最重要的,为难自己
是根本没有必要的,这是儿子的话。

梅纾云和唐文皓的两个孩子也没有太过甚的交往,每每想到这个她就
会和唐文皓吵,吵到不可开交为止。梅是愤恨当中带着极大的委屈,当初是
省吃俭用一心一意地培养那两个孩子,甚至把给自己亲生儿子的感情都给了
他们,到头来非但没有得到他们的感情,没落下一声好,反倒遭了他们的恨,
而且自己亲生儿子的情感空白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梅每一次都要责骂
唐文皓的养不教,甚至很过分很难听的话也一起滚出来,唐文皓只是锁紧了
眉抽烟,强忍着一言不发,梅看了就更恼火,吵架开了头上了轨就再也不是
什么遮遮掩掩可以考虑到是否会伤害双方情感的事了。

世界真的是如陈亮所提醒的那般:变得太快,以至于连眨眼的功夫都
不敢怠慢。梅纾云开始觉得自己非但不能象年轻那般,是时代浪尖的那朵洁
白纤巧的浪花,而早就被时代的漩涡甩出了很远很远。因为身体不好,梅提
早退了休,在家拿着有限的钱,唐文皓单位的效益也不好。本来有着殷实的
底子,现在贴了二十多年,再大的骆驼也要被啃成残骨了。于是梅就开始唠
叨了,无非都是故意点到唐文皓的痛处。看到逢年过节,邻家的孩子总是大
包小包地往家里送,唐文皓就知道耳根又要不清静了。

已经很久没有去看电影去逛公园了,有一次唐文皓提了,梅就开始冷
嘲热讽地说:你以为现在是从前啊?现在的电影票多少贵你晓得??两个人
看场电影再逛逛公园,好几天的小菜钱都花光了,你又不会再去赚,我只好


算着过,也没有本钱再贴了,算了算了。

唐文皓碰了几鼻子灰也就不再说此类的话,对梅的内疚和对现实生活
的疲惫使他倍感生活的负重,唐文皓时常在这个时候想起年轻时的梅,想起
她那时的洒脱和远离世俗的清新,想起那时她的富于幻想和激情。然而生活
的惯性就此拖着两个人往前涌,是再也腾升不出新的力量来改变这种惯性中
的不协调了。唐文皓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远远不是愧疚这两个字所能表达的。

这一天是梅的生日,事先由唐文皓去买菜两个人在家烧饭,过一个温
馨的家庭生日,也不请朋友来。唐文皓很早就出门了,然后提着满满的二大
筐菜回来,梅还在床上,难得有这样恬静的心,四十七岁了,四十七岁了,
梅在心底反反覆覆地念叨,慵懒地躺在阳光里,

文皓,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唐文皓还没有在意到梅在说话,

你说--是还是不是。

你说什么,唐文皓从厨房侧身转回屋里,手上还拖着一条鲜活的鲫鱼。

我是不是老了-

哪里,梅,今天我在菜场看到有人在买鲜花,本来我也想给你买的,
可觉得还是贵了点,玫瑰要十块钱一支,我想了想还是给你买了些新鲜的菜,
你身体不好,需要补一补。

梅的心蓦地沉了一块,唐文皓啊唐文皓,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哪怕是饿肚子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制造点浪漫的情调,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
己的滑稽,明明是自己一直在唠叨着要节省,都老夫老妻了,何必呢?

这一天还是过得非常开心的,两个人一起煮饭烧菜,梅还陪唐文皓一
起喝了点酒,然后两个人出门逛街,唐文皓还陪梅纾云去老介福买了块料子,
准备入冬后做大衣的。两个人携手相依地看看走走,周围的人很快地从他们
的身边走过,有一些很年轻漂亮的女人也赶起怀旧的时髦,开始穿旗袍。

文皓,你看那些女孩子穿旗袍真好看。

哪有你当初好看。

两个人都觉得这个头没开好,轻易不谈往事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梅,你要是喜欢就再去做一套吧。

我都长胖了,体形都变了,哪里还会穿得好看,算了,我随便说说的。

逛了一天就带着疲惫和些许的兴奋回来了。然后就是料理一些简单的
家务,唐文皓说累坏了,想早点睡,就先躺下了。梅还有些未了的兴奋和莫
名的期待。待一切都料理好,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从那憔悴、
单薄亦有些苍老的身影中努力地去找一些往昔的影子,如尘埃落定地倚在窗
前,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脑子里也有很多的空白。直到倦意袭上来再袭上
来。

梅准备睡了,看到白天买的那块料子还搁置在沙发上,想到离冬天还
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拿着料子去开那个平时很少碰的专门放一些冬天穿的厚
衣被的箱子,想先存放好。梅顺手理了一下箱子,平时这些活都是唐文皓一
个人做的,箱子的角落有个布袋,好象是裹了些什么,梅随手翻开,跳出的
是唐文皓和前妻的照片,还有那个女子留下的一些信物,这些东西如此安静
完整地被唐文皓保存着。梅纾云蓦然想到她去整理陈东平遗物时发现的自己
的照片,楞在那里,睡意顷刻间就四处惊惶窜逃了。很久,梅才缓过神来,
依原样将一切放好。


回到床边,人是恍恍惚惚。思绪象是开了无数个头,每一个头都带着
一个故意拼命往前涌,无数的镜头都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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