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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花纹-第43章

小说: 花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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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又一次与皮鞋商人交往时,已经重新坐在了皮鞋商人的对面,很长时间以来,她总是在依偎着韩林涛进入梦乡的时刻,在幻想她与韩林涛的美好未来之时,忘记男人的手,当然,这双男人的手正是皮鞋商人的双手,当那双手伸进她乳罩之下,捉住她乳头的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亵渎自己灵魂的印戳,然而,是韩林涛拥抱着她入睡,这是一个梦乡,也是一个沉浸在幻想中的迷醉场。


尽管如此,她仍然要面对现实,因为韩林涛一次又一次地在现实中提醒她:“广告公司要生存下去,就像我们的爱情一样生长下去,如果我们失去了客户……”他在暗示她,她当然知道,望着他的眼睛,她仿佛看见了过去,她一次又一次地往返于去父亲墓地的丘陵深处,父亲的死亡堆集起无数玻璃酒瓶,散发出酒味,顷刻之间变成的碎片尖锐地目视着她的眼睛。


赖哥已经从她生活中消失很长时间了,当然她很宽慰的是赖哥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已经把那份存折交给了赖哥,尽管赖哥声明他为她先暂保存那份存折。不管怎么样,她已经与赖哥告别了。


现在,她理解韩林涛的意思,她仿佛在他声音中看到了那样的场景:爱情正在她心灵中和现实中生长出去,如一片茂密的苹果枝叶一样纷扬在她的世界。而广告公司呢,同样如此,从她进入广告公司的那一天就时刻与广告公司的利益联系在一起,为此,她再也不是那个站在赖哥面前,期求着帮助的女孩子。


在她的私人存折上已经打入了一笔又一笔钞票。试想一想,如果当年她拥有存折上的这些数额,当父亲无助地躺在医院中时,她就不会依赖于赖哥的那叠钞票来付清药费,而当父亲需要买下一块墓地时,她会用自己的钱为自己的父亲来买下一块芬芳四溢的墓地,献给父亲,让父亲躺在泥土之下从容地、轻松地超渡自己的灵魂。


为什么许久以前的夏冰冰没有一本存折呢?如果是这样,她就不会变成那个感恩的女孩子,怀着感恩的情感,当她把自己的身体献给赖哥时,她原以为自己会用其一生来厮守着赖哥,因为在当时的夏冰冰看来,这个选择是世上惟一的选择。


当这本存折来临时,她已经与赖哥度过了那么多的岁月,她已经经历了被藏在衣柜中的耻辱,现在,夏冰冰抬起头来望着皮鞋商人的眼睛,她希望重新开始与这个男人交往,因为她必须为了她和韩林涛的未来争取到皮鞋商人的广告费,因为这是一笔遍及南方各个城市的广告代理费。


她决心已定,于是,她举起杯来,这只是一个开始,那天晚上以后,皮鞋商人又给她来电话了,他要约她单独会面。她搁下电话就把这次电话内容告诉给了韩林涛,韩林涛拥抱了一下她说:“宝贝,这次全靠你了。”


在洋溢着春天的花香之中,皮鞋商人驱着车想带上她到郊外去渡周末,这几乎是城市人的习惯。郊区只是离城市的一座乌托邦世界,皮鞋商人置身在郊区的乌托邦世界之中,突然对夏冰冰说:“你想听我的介绍吗,一年前我已经离婚,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我是认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夏冰冰愣住了,但即刻摇头说:“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皮鞋商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世上不可能的事有可能变成可能的事,我并不要你今天回答我,你可以考虑考虑。”


在与皮鞋商人度假的两天时间里,她都感到很轻松,事实上,当皮鞋商人带着她进入郊区旅馆时,她很害怕。也许是她太熟悉旅馆了,她的生活就是从旅馆开始的。


从他生命中突然敞开的旅馆,起初并不是旅途,而是男人。作为男人的赖哥从一条出售小商贩们的劣质服装中引进了旅馆,她当时看不见旅途,因为这旅途对于她来说是抽象的,只有作为男人的赖哥是一种活生生的现实,它就是旅馆,她进入旅馆不是为了住宿,而是为了一个男人。而现在,她同样跟着一个男人进入旅馆,但更为重要的是一所旅途,一次住宿而已。


她迫切地希望有一间单独的客房,她害怕只有一间客房,那就意味着她要与皮鞋商人同居一室,那不是她所期待发生的事情,她对皮鞋商人并没有情感,拥有的只有交易。况且,如今的夏冰冰已经有了男朋友,当韩林涛在当下已经成为她的男朋友,兼未婚夫之后,她就从本能上排斥男人。


她已经不再是站在父亲酗酒的小楼上寻找出路的女孩子,她再也不是那个站在男人的对面被男人一点点拉进陷阱中去的女人,她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成熟了,而且她认为是男人开始让她成熟的。


如果没有男人,她当然寻找不到帮助父亲付清医药费的现金,而且她和母亲根本就不可能帮助父亲在郊区的墓地上买下一块墓地。那块墓地对父亲是如此的重要,它的意义远远地超过了一块墓地,很长时间以来,夏冰冰终于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往返于墓地,仿佛她并不仅仅访问父亲的墓地,而是去探究人类的问题。死亡是无法逃避的,因为每个人都最终一死,这样一来,墓地就变成了夏冰冰的隐秘去处,她一次又一次地独自一人去从容地面对墓地,似乎在面对墓地时,她会看见男人。父亲是男人,已经死在了墓地上,当然,这并不是她期待的结果,然而,男人的死亡使她对性特别敏感,当皮鞋商人第一次把手伸进她乳罩之下时,她知道,这是男人的前奏曲,男人期待的是性,触摸乳头只是开始。


她之所以渴望着有一间自己的客房,是为了避免与皮鞋商人单独面对一个空间,事实上,从她决定与皮鞋商人去郊区时,她就知道,她所面对的是一个男人,当然,她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去面对一个男人,她怀着目的到了郊外。


她嘘了一口气,因为皮鞋商人并不要求她同室居住,他为她单独要了一间客房,全面地满足了心理上惧怕的需要和生理上拒绝的需要。当她筑起墙壁时,奇怪的是皮鞋商人对她同样也筑起了墙壁,自从他对她求婚之后,他就再也不用调情,暧昧的目光来面对她了。


在两天时间里,他从来不敲开她的房间门,从来不进去,进入室内,从来不伸出手去,触摸她的乳头。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男人,他深沉、幽默,目光变得缥渺起来。


这让她感到了另一种虚无,她好像无法去接近他,尽管他已经向她求过婚,然而,他却变得无法捉摸,高深莫测,他从来不谈广告合同之事,这令她感到了一种压力,因为她的身后就是广告公司,她的身后就是韩林涛。


她已经不知不觉地维护她的广告公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维护韩林涛。因为韩林涛不是一般的男人,他给了她职业,给了她高薪,当然也给了她爱情和对未来的期待。


签下那份合同书,她与韩林涛的关系就会更加纠缠在一起,不可分离地在一起。她总是在寻找机会,寻找一个合情合理的机会,然而这个机会似乎始终也没有来临。


直到他们在郊区度完假以后都仍然未来临。因为在他们度假时面对的都是与合同书毫无关系的自然。她已经有多久没有面对自然了,难怪每当周末降临时,城里人都纷纷地朝着郊外奔跑,他们置身在郊外的森林公园,置身在郊外的新鲜空气之中,他们可以看见鸟在飞翔,清晨醒来听见鸟鸣的声音。他们在郊外享受着失去的灵魂生活,因为在自然的世界里,灵魂会变得单纯起来。


夏冰冰的灵魂变得单纯起来时,是她面对一只鸟飞翔的时候,当她推开窗户时,她呼吸到了一种交织在泥土和树枝中的新鲜空气,似乎完全可以净化人的灵魂,因为灵魂是朝着自然完全敞开的。


她的灵魂被净化着,于是,一只鸟儿飞来了,朝着她飞翔,又从她视野中飞翔而去,在这样的灵魂净化之中,夏冰冰怎么也想不起来合同书,打进广告公司的钞票,韩林涛的身体压住她身体时的未来。


不仅仅是空气和鸟儿,还有林中的小路,当她和皮鞋商人并肩走在那一条条幽暗中洒落阳光的小路上时,两个人的灵魂似乎都已经充分地得到了净化,因而他们暂时忘却了俗世的目的,他们忘记了去探究世上的肉体之谜,当然也忘记了去探究金钱之谜。


大自然净化着空气,从而空气又净化着灵魂,当他们从郊区的自然中撤回城市的马路上时,夏冰冰才想起来了自己的目的,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郊外的短暂之旅已经在灵魂的净化之中结束了。韩林涛看见夏冰冰的影子时,便急切地走近她。此刻,她已经从城郊回到了办公室,回到了那座大楼上,她说没有机会与皮鞋商人谈论广告之事,这时,韩林涛突然反问她道:“机会,两天时间你都在干什么?”


韩林涛突然用一种陌生的声音,陌生的目光笼罩着她,她感受不到韩林涛在床上时的一点点温情,当她想解释时,她突然觉得那些新鲜的空气,美妙的鸟儿的飞翔之声是无法言喻的,她总不能对韩林涛说:是郊区的新鲜空气,是一只鸟儿的飞翔之声使我失去了这次机会。


韩林涛突然搂住了她的腰低声说:“你为什么不跟他睡觉呢?皮鞋商人也是男人,你为什么不利用一下你的身体……”夏冰冰呆滞地望着窗外,当韩林涛的手臂轻柔地拥抱着她时,她刚刚产生一种甜蜜的感觉。


然而,这种甜蜜的感觉为什么会消失得如此之快呢?她克制着自己的颤栗,她以为韩林涛是开玩笑,虽然这个玩笑大了一点,然而,她却把这当成玩笑。


当天晚上,她又和韩林涛开始做爱,当韩林涛和她热烈地结束了一场性事之后,韩林涛突然低声对她说:“宝贝,你的身体会把那个皮鞋商人征服的,就像你的身体已经征服了我一样。”夏冰冰睁开双眼看着韩林涛:“你是说让我与皮鞋商人睡觉,这是真的吗?”


韩林涛拥抱住她说:“如果你为了我们的未来,去跟皮鞋商人睡一次觉,我是不会在乎的……”她突然感觉到这些声音令她的身体迷惘起来,为什么她会感觉不到郊区的新鲜空气,鸟儿的飞翔之声呢?


为什么她必须去面对皮鞋商人呢?她无法说清这种东西。她前去面对母亲时她意外地听母亲讲起了一份存析,那是她还给赖哥的存折,可母亲说一个多月前赖哥前来见母亲,他把存折交给母亲,让母亲转交给夏冰冰,并告诉母亲说,他被总公司调离到另一座城市去做代理商,近些日子就会离开这座城市。


母亲的葬礼



当赖哥来到她所指定的地点时,她已经感觉到这是她与赖哥最后一次见面了。看得出来,赖哥已一种被远方所召唤的感觉,而且赖哥看见她时变得很平静,从两个人的目光之中看不出来他们的过去,夏冰冰似乎再也看不见那只衣柜,装满她生命中耻辱的衣柜,而赖哥呢?燃烧在赖哥怀中的那束玫瑰花的火焰已经消失。当夏冰冰再一次掏出那份存折想交给赖哥时,赖哥说他要走了,他靠近她,也许是想最后拥抱一下她,然而,最终却伸出了手,握了握她的手,说了声再见。
夏冰冰寻找不到恰当的机会把那份存折交给赖哥,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她与赖哥的关系已经随同风筝被折断了。她感到一种迷惘后的伤感,她又来到了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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