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的宠物美容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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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那个被带回的酷似杨小雨的女子，死人般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房外的走廊上，狗痴阿彬和穿着白大褂的姐姐站那里。狗痴阿彬头和脸被包扎着，他向姐姐哀求着，但姐姐一直绷着脸。
弟弟说，我要在这里陪她。姐姐说，你没资格陪她！姐姐还说，是的，我承认她很像杨小雨，但我再次告诉你，她不是杨小雨。弟弟急了，又拧脖子又瞪眼了，说，她就是！我要在这陪她！姐姐用下巴向病室内示意一下说，你送她来时，她就处在假死状态。现在虽然有心跳、呼吸和分泌、排泄，但却没有意识和思维，她已成了植物人，不一定能够醒过来。弟弟说，她一定能醒，我还要带她去看她妈妈呢！我要在这陪她！姐姐轻轻捏下弟弟的脸，说，难道你想减轻罪恶感么？弟弟茫然了，痴愣愣地看着姐姐。
姐姐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就弟弟目前这种状况，又怎么能弄清她想知道的问题呢。她明白弟弟有回忆起来的可能，但那要在特殊环境下，遇到特殊刺激，弟弟才有可能全部地或部分地找回记忆。
狗痴阿彬回来了，带回了他所谓的杨小雨。为了他的杨小雨醒来，为了兑现他要带杨小雨回去看妈妈诺言，他似乎恢复了原来的生气。于是，人们又能看到他给宠物美容时精彩的表演，又能看到他一边嘘着口哨，一边歪着头，一副孩子气，洋洋得意地娴熟地摆弄着一只只宠物狗。他在宠物店内早来迟走，想尽量多干一份生意，因为他要为他的杨小雨支付住院费。那女人的病房内多了一张折叠单人床，狗痴阿彬每天晚上来守护着他所谓的杨小雨。护士们私下窃笑这个有点神经质的男人，笑他有时拿着一张照片在病人面前念经似地叨咕，笑他有时用MP3与病人共同听歌还嘘着口哨，笑他有时充得跟护士一样为病人做按摩。狗痴阿彬还时不时地去光顾精神病院，去那看望杨小雨的母亲。对那个女人，他只说小雨快回来了，就是不说小雨已经成了植物人。
张晓华最担心的日子终于到了。那是第二年仲春一天，张晓华与自己的丈夫、女儿一家三口在家吃晚饭时，丈夫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丈夫说，晓华，明天刑警队可能要找晓彬谈话。丈夫是市公安局办公室的秘书，他不知从哪儿得到这个信息。张晓华停止吃饭，看着丈夫，问，能说具体点么？丈夫说，现在查清了那女的身份了，是淮源县桃花镇一个宠物养殖场场主。晓彬出走期间，在那儿打过工。张晓华蹙了蹙眉说，宠物……养殖场？这个狗痴，又跟狗有关？但张晓华马上又自问自话了，张晓华说，是的，有狗的地方他都能风光。他在那儿打上工也正常，他有看家本领啊。张晓华说到最后这句话时，竟有几分得意的神色。丈夫说，去年秋天，那女的在那儿失踪了，养殖场内的办公室里留有她的血迹，现场还有她的三角短裤。晓彬也同时失踪了，自然有嫌疑。张晓华问：如果晓彬说不清那阶段的事，警方会拘留他么？丈夫没有吭声。张晓华饭碗一丢站了起来，说，我得出去办件事。丈夫似乎明白妻子要采取什么行动，大声说，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能乱来！张晓华的声音比丈夫的还大，说，我承认晓彬神志有点问题，但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人的。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的品性！丈夫放低了声音，说，也许在警察面前，他会回忆起来的。张晓华没更是好腔了，说，也许在警察面前，他会彻底精神崩溃的！丈夫没声音了。嘴好象动了一下，但就是没声音。丈夫了解妻子，她虽然不象她弟弟那样痴，但在拗劲上差不多，所以丈夫把话咽了回去。
张晓华换身衣服就走了。那天晚上，护士们发现那个有点神经质的年轻人，第一次没在病房陪伴那个已经植物了的女人。
人有时候不得不信缘。狗仙也好，狗痴也好，狗痴阿彬就是跟狗有缘。谁能想得到，这天晚上，在数百里之外的一个地方，有一只狗在等待狗痴阿彬，等待狗痴阿彬的呼唤。唯有这条狗，唯有那特殊的时刻，狗痴阿彬失去的记忆才能找回来。
四
狗痴阿彬既然救了你的“红美人”，既然帮你渡过了难关，那你就得答应人家的条件，听人家的歌，再难听再恐怖的歌你也得听。
第二天一大早，狗痴阿彬就开始缠着吴媛媛要她听歌了。那时下着蒙蒙细雨，狗痴阿彬在宠物治疗室内找到了吴媛媛。室内，肚子上缠上绷带的“红美人”趴在垫褥上安然地吃着盆中稀软的饲料，已换上工作服的吴媛媛蹲在它旁边，象是爱不够似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它。旁边的小狗箱内，放着刚出生的六只小红色贵妇犬，嗷嗷待哺。王婶在用奶瓶给箱内的小狗喂奶。
王婶说，多亏那人帮忙啊，是不是让那人养好伤再走？吴媛媛说，谢是该谢的，但我们不知他的来路，你和顾医生多提防他点。王婶说，知道。吴媛媛说，这次是承那人的情，伤还没好就让他走人，有点缺德。但那人神经不正常，要防止那人乱来，他在这养伤期间，你要多伴着我。王婶说，知道。吴媛媛说，告诉他，在这养伤期间，不要在场子里乱窜。我一个人单独在时，不能与我说话。还有，更不能跨进我房间半步。王婶说，知道。吴媛媛说，要把狗崽看好了，防止他是来偷狗的。特别要看好这窝小贵妇犬。王婶说，知道。吴媛媛说，狗棚的钥匙要把好，别落到他的——
吴媛媛突然收住话头，因为他发现狗痴阿彬出现在门口。头上和手臂上缠着绷带的狗痴阿彬，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痴愣愣地盯着她。他虽然还穿着原来的衣服，但胡须已经刮去，显得比原来精神了些许。吴媛媛大概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一些话被狗痴阿彬听到了，有些不好意思，说，早啊，多谢了！狗痴阿彬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固执，但只拧脖子没瞪眼，说，说好了的，你要陪我听支歌的。吴媛媛强忍笑说，为什么要听那支歌呢？狗痴阿彬说，我想帮一个人找回记忆。吴媛媛大笑一阵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呀，真是神道道的。真拿你没办法，听就听呗！她向王婶使了个眼色，那是让王婶跟她一块去的眼色。
冒着小雨，吴媛媛双臂轻甩着，腰肢轻扭着，颠着她那漂亮的屁股，把狗痴阿彬带进了他的办公室。电脑被打开了，开始入网了。吴媛媛的办公室配备了电脑，吴媛媛平时主要想用它收集宠物方面的信息。狗痴阿彬找到一个有歌声有图像的“FLASH”网址，他说这个“FLASH”，是音乐系的他的一个朋友帮助做的。还说这首歌的歌词是他自己写的，歌名叫《但愿现在就有小雨》。吴媛媛不无讥刺地说，哇，看不出来，还是大诗人哪！吴媛媛和王婶分别在狗痴阿彬两侧坐下。
狗痴阿彬打开了那个“FLASH”，又说他在网上发这个歌，是想让有人能听到这歌，看到这照片，能回忆起他们难忘的大学生活。吴媛媛说，好好好，快帮人找回记忆吧！吴媛媛显然不耐烦了，但吴媛媛很快安静了下来，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男人深沉而悲怆的歌声：
可记得图书馆外那绵绵的雨，
老座位上是谁默默陪你到天黑？
如今小雨依旧飞，
只可惜那座上人儿无踪迹。
可记得教学楼前那蒙蒙的雨，
晚自习后谁在楼檐下面轻吻了你？
如今小雨依旧飞，
空悲叹那楼在芳踪已难觅。
可记得校礼堂旁那密密的雨，
毕业典礼后你说雨就象那离人泪？
如今小雨依旧飞，
可听到那雨中有人在哭泣？
多少次梦归小雨中，
又牵住校园中的青春的你。
但愿今夜就有小雨，
但愿现在就有小雨！
在歌声中，电脑屏幕上还出现了一张张狗痴阿彬与杨小雨在大学时的照片。吴媛媛一下惊讶起来。她怎能不惊讶呢，那杨小雨与她长得也太相象了啊。屏幕上第一张照片出现时，王婶就惊呼太象了。但吴媛媛本人还是知道两个女人之间有差别的，那上面的杨小雨长得比她瘦弱，她确信杨小雨的屁股没有她的漂亮，而且杨小雨的下巴上没有那颗痣。但狗痴阿彬认定她就是杨小雨，根本没去注意吴媛媛下巴上那颗绿豆大小的痣。有痣又怎么了，一只狗在下巴上用墨汁点个黑点点，难道就不是狗了吗？不是傻透了痴透了的人，能会这样想么？
吴媛媛安静了下来，嘲笑的表情没有了，也不再烦躁了，她静静地听着歌，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图片。这是一首表达无尽怀念和期盼之情的歌，在旋律处理上很有特色。歌声一开始就深沉而悲怆，一边怀念校园的生活一边倾诉着失去心上人的痛苦，做好了情绪上的铺垫蓄积。待到最后，突然变成了一种无法压抑的呐喊。那呐喊着的“但愿今夜就有小雨，但愿现在就有小雨”，呈阶梯状地把深切的渴盼之情推向了顶点，形成了高潮。在这高亢激昂的一刻，吴媛媛不得不为歌者那浓得化不开的痴情而心灵震颤了。这是首借雨抒情的歌，唱着雨啊雨啊的，又选择这个飘有秋雨的时刻来听，当然让人倍感悲怆缠绵。更重要的是，当歌声结束时，在一刹那的静穆之后，可清晰地听到一种瑟瑟声，那是秋雨的悲泣声。这雨的悲泣象是歌尾高亢之音的回应，更象是歌者唱罢之后的呜咽。歌声和雨声，让吴媛媛真切感受到了狗痴阿彬的痴情。曾经在感情上受过欺骗和伤害的吴媛媛，当然更知道这份真情的可贵。此时的她真的是被感动了，但她没有表现出被感动的样子，她始终让自己保持着一丝浅笑，因为她觉察到狗痴阿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狗痴阿彬的确在盯着吴媛媛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把这个女人当作杨小雨并认为对方可能失忆的狗痴阿彬，则痴痴地想通过歌声和图片唤起对方的回忆，所以他很在乎这个女人的反应。但绝望的表情很快出现在狗痴阿彬的脸上，说准确点，歌刚唱到一半时，狗痴阿彬就知道自己失败了。狗痴阿彬的脸开始是笑的，但后来笑色凝住了，再后来笑色消失了，再再后来就是锁起眉头了。这个女人怎么啦，怎么始终只面带浅笑呢？这一成不变的表情，答案只有一个，说明这个女人并没有被打动。这首歌放完之后，狗痴阿彬仍寄于最后的希望，他仍愣愣地盯着这个女人，想看对方最后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这个女人最后的表现，更让狗痴阿彬大为失望了。这女人一边拍了拍巴掌，一边站了起来。她说，对不起，我可找不到一星半点记忆。你只是让我知道，有一个女人和我长得很象。我知道你很怀念她，想找到她。这女人心也够狠，说走就走了，她走到门口时还例行公事地说一些让人伤心话。她说，当然，这个“FLASH”做得挺有水平，歌不错，照片也美。要说感受嘛，我很想是你照片中的人，可惜我不是。好了，我听过了，任务完成了。说完，这女人便耸耸肩迈出门去。
这是什么话，她听过了，任务完成了？她原本就是应付差事地在听？那只“红美人”岂不是白救了，这个“FLASH”岂不是白放了？狗痴阿彬气鼓鼓地目送这女人走进小雨中。但愿现在就有小雨的，而现在果真下着小雨，然而狗痴阿彬所怀念和期盼的那个形象，不仅没从小雨中走来，反而消失在了小雨之中了，包括她那漂亮的屁股。
只见秋雨不见人，那瑟瑟的雨声，偶尔从狗棚内传来的沉闷的犬吠声，还在檐下那啁啾的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