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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思量自难忘-第3章

小说: 不思量自难忘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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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长剑却应声落地。
“四爷,你……”那老道神色立变,面色如灰。
我循着老道的目光回身一望,也惊得立时后退两步,发根倒竖。
四、不识梦郎是真郎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李白
“四爷?”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片刻之下仍不敢将眼前这位四爷同前晚的白衣男子等同起来,此刻他早换了一副装束,绫罗裹身,少了庸懒,多了几分贵气。我不禁暗怪自己之前糊涂,又因能再见到他暗暗欢喜。过得良久,才稍稍收住心神,看向凌虚,厉声道:“道长为何害我性命?还纵容弟子众目睽睽之下辱我清白?”
凌虚“嘿嘿”冷笑,面色一沉,“四爷为你妖气所制,本道可不怕,待我燃上驱邪香,镇住四爷心神再与你理论。”
“且慢,”我斜睨凌虚一眼,“道长还需听我一言,听闻道长精通天文、占卜、术数,甚为八爷倚重,只是小女子素来不信道听途说之辞,又听说时下滥竽充数者甚多,生怕道长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想向道长讨教一二,若真如传说般厉害,再领教驱邪香的厉害不迟。”说着,回首看向四爷,“四爷一身正气,左道旁门之术焉能轻易近身,在下若真是妖孽,能被道长拿住,表明道行甚浅,哪能制住四爷?何况小女子早如刀俎之肉,受控于道长,无论如何也逃不得。”
凌虚衣袖一挥,不动声色,说道:“妖孽这般巧言令色,无非想拖延时辰,始终难逃一死。你无理挑衅,本道若是不应,反就此坏了名声,令世人认定我凌虚为无能之辈,今日便随了你的心意,让你再苟延残喘片刻。”
我微一拱手,“多谢道长。小女子定会好好利用此良机,认真的喘。道长请。”
凌虚狠白我一眼,转而向四爷深深一揖,“贫道少时学道,曾立誓倾尽毕生之力同祸害人间的妖魔孽障斗个你死我活,但除这区区本事,贫道还有读心之术,今日便斗胆在四爷驾前献丑了。”
“读心之术?”四爷诧然问道,“还请道长明示。”
“这读心之术实乃本门绝学,精妙绝伦,贫道不才只学了其中皮毛。”语音甫落,道童已端上文房四宝,凌虚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四爷写下百内之数,叫贫道猜上一猜,若猜错了,凭四爷问拟罪名;若猜得分毫不差,定要为贫道一雪前耻,不污了数十载的清誉。”
“这……”四爷微感意外,转目看我,我心中颇为忐忑,暗道:“我若瞧出破绽便罢,若瞧不出,却如何是好?”与他目光一触,忽觉宽慰几分,既而转念,偏不信世上竟有未卜先知之法,若是骗局,必有瑕疵,于是将心一横,颇有几分不成功便成仁之势。他看我这般神情,迟疑须臾,见凌虚早已背身坐上蒲团,便缓步走向书案,令众人退后,扫目四外,十步之内已无一人,这才提笔写字,待墨迹稍干,轻轻折起,召道童近身,道童接过字条,继而转身从香案上取下木匣,将字条封存在木匣中,由四爷亲自上锁,再放回香案。
众人调转目光看向凌虚,凌虚纹丝不动,定气存神,不似寻常神棍捧黄纸书符字,大肆折腾一番,只是静静坐着。我哪敢错开眼珠分毫,惟恐被他巧弄玄虚瞒天过海,却始终不见有所图谋,心中已然有些焦虑。正思忖间,忽听咳嗽之声,一阵紧似一阵,我敛眉回首,见道童脊背佝偻,脸涨得通红,气息微弱,嗽声却奇大,刺耳之极。
我颇感厌恶,低声讽道:“莫非被我区区一掌打出内伤不成?”
“小子恁的没规没矩,还不退下!”一声怒喝赫然而出,震得鼓膜一阵酸楚。
此时凌虚已起身立定,面有愠色,道童立时屏住气息,按住胸口,快步退到室外。
凌虚双手合十行到四爷身前,朗声道:“贫道幸得神佑,未辱使命,敢问四爷方才所书可是‘一七’二字?”
四爷面色微变,并不言语。我心下暗感不妙,又见凌虚狞然冷笑,转身阔步移至香案前,亲手捧了木匣,递到四爷手中,四爷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拨,锁具应声而开,内中纸片仍在匣中,也未见有何破损,展开一看,竟清清楚楚写着“一七”二字。
我骇然变色,一时有些发蒙。
凌虚步步进逼,率先发难:“看来贫道并非无能之辈,便要恪尽本分了,还望四爷成全,”尾音未了,便面色一沉,大喝一声:“妖孽还不受死?”
我心中发毛,下意识拔足欲退,道童不知何时折回室中堵住退路,手腕微翻便将我牢牢制住,膂力甚强。我不及细想,抬脚便狠跺在他脚上,他猝不及防,力道一松立时被我挣脱。道童着了恼,凌空一脚,直取我左臂,我暗叫不好,心道:“若中了这脚,手臂非立时断了不可,与其落个残疾,不如死了干净!”想及此,便闭了眼要扑上去,求个了断。
“哎哟!”一声痛叫陡然入耳,我身子一软,急剧下坠,却没料到自己这一跤跌得轻飘飘的,又温又暖,不禁心下甚疑,待睁眼看时,已靠在四爷的臂内。那道童却倒在地上,手捂胸口,痛得龇牙咧嘴。
四爷眸中含怒看向我,低声斥道:“不想活了?”
我眼睫低垂,猛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正紧扣着他的手腕,幸而袖口宽大看不分明。我的手仿佛触到烙铁一般迅速弹开,却被他反手一握。余光一扫,瞥见凌虚的目光在我与四爷之间游弋,那凌虚此时脸如金纸,似是痛心疾首,声如撕裂一般,“四爷,这等尤物,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关键时刻不可心慈手软啊!”
我见凌虚神情激愤,心中也是一颤,甚而有些相信他所言非虚,背脊一僵,掩在袍袖之下的手冷汗涔涔,四爷忽而加重了握力,我的手在他掌中微有痛觉,目光与他一触,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登时清醒了大半,暗怪自己不该轻易为凌虚妖言所蛊,枉送了性命,遂挣脱了四爷的手,镇住心神,对凌虚道:“我若想出这读心之术的破解之法,又当如何?”
凌虚咄咄逼人,冷声说:“贫道这读心之术乃数十年的修为,何来破解之法,即便有,怕你也再无思虑的机会。你两次行凶伤我徒儿,叫贫道如何饶你?纵四爷一时被你妖气所障,也终会幡然省悟,体谅贫道的一番良苦之心。”
我听凌虚满口冠冕之词,句句声色俱厉,倍感烦躁。斜眸微睨,见道童已起身安然立在凌虚身后,气息不乱,脸色无常,略一端详便知已无大碍,心下颇为疑惑,又说不出究竟何处令人生疑。四爷剑眉深蹙倚着书案,顺手拿起毛笔在手中把玩,不料毛笔残留的墨汁滴到书案的宣纸上,渐渐晕染开来。
我脑中忽而灵光一闪,疑惑尽释,心中狂喜抑制不住显现到脸上,提步行到四爷身前,笑说:“多谢四爷救命之恩。”
四爷双眉轻扬,神色诧然,见我似有成竹在胸,嘴角微启。
我看向凌虚,叹说:“善水者,死于溺;营火者,死于焚,道长可听说过?”
凌虚方才的居高临下之色立时凝在脸上,片刻之后才强自镇定下来,问道:“贫道不知此话应作何解?”
“若读心之术被道长如此演绎,怕是只可称之为骗术。”我粲然一笑,心知如今峰回路转,情势已为我掌控。
“敢问贫道可曾盗取字条,行鸡鸣狗盗之举?”
“非但无鸡鸣狗盗之举,连装字条的木匣也未沾手,”
“字条可让别人见过?四爷可曾将内容透露给贫道?”
我连连摇头,道:“自然没有。只是如此只可说道长的障眼法比寻常人技高一筹。”
“妖孽休得无理,只卖口乖!”凌虚髭须兀立,厉声喝斥。
我听他言之凿凿一口一句妖孽,心中甚是气恼,脑中涌过一股热流,脱口便讽:“妖道休得无理,图财便罢,为何穷凶极恶害我性命?”
“你……”他口唇青白,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环顾四周,一眼瞥见小林子,不禁暗喜,便转身到四爷跟前行了个蹩脚的礼,“四爷,这读心之术奴婢也会,还请您借身边小厮一用,再照着方才的法子写张字条,叫奴婢读一读主子的心。”
四爷微一颔首,我见他应了,便拽了小林子的衣袖走到角落,同他耳语一阵,小林子面色大变,连连点头,悄声道:“眉姐姐放心。”
待交待妥当,吩咐小林子即刻铺纸,而后背身坐在蒲团之上,众人后退十步,四爷执笔写字,写罢照旧折好,递与小林子,小林子将其放在木匣内,继而由四爷亲自上锁保管钥匙,同刚才分毫不差。
我面向神龛,甚觉无趣,下意识睨向铜镜,那铜镜此时真如照妖镜一般,各人表情一览无余,待看到四爷,目光便如同凝住一般,心中暗暗为他淡定从容的气度所折,凝神细细端详,见他面目清俊,一双眸子似乎正与我对视,我怔怔的看着,注目中忽感他眸光微闪,忆起初中物理课学过光的反射原理,想必这番偷窥早被他所洞悉,不禁暗暗叫苦,慌忙调转目光权做掩饰,面颊微微发烫。
消磨片刻,便听小林子轻声咳了几声,边咳边轻捶胸口,须臾后才深吸口气,把嗽声镇住。我悄然一笑,心中有了计较。转眼撇见凌虚,只见他面色焦黄,斗大汗珠不断自额头渗出,眉目间的神色却凝然不动,嘴唇微启,似要开口说话,果然立时便听到他的敦促之语:“还请阁下趁早施展法术,休得百般拖延。”
我见他一改世外高人的倨傲作派,竟有些沉不住气了,颇为欣喜,对他不理不睬,在镜中注视四爷,问道:“奴婢若读对了四爷的心,四爷还会容道长取我性命么?”
“自然不会。”四爷边答边望过来。
“阁下如此大言不惭,这般笃定还为时尚早。不怕猜度不出,死在本道剑下,在地狱受滚油烹炸之刑么?”凌虚陡然插言,大放恐吓之辞。
我见他一副蒸不烂、煮不熟的道貌岸然嘴脸,心中微微有气,赌气道:“若小女子真如道长所说下了地狱,还劳烦道长勿忘提醒行刑的小鬼烹炸时记着给我翻个面儿。”
小林子听闻此言,“扑哧”一笑,四爷也将头别向窗外唇角微扯,那凌虚冷哼一声,怒目而视,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我挺直脊背从容起身,踱到四爷身边,轻问:“四爷方才写的可是‘七’字和‘九’字?”
四爷一愣,未置可否,小林子机灵的从四爷手中接过钥匙,打开木匣,将内中字条信手一抖,果然‘七’字和‘九’字白地黑字,格外清朗,众人皆哗然。那凌虚还不甘心,高声道:“这是你使得的妖术。”
我此时已哭笑不得,立时反问:“这读心之术道长使来是道法修为,小女子使来便成了妖术,这是何道理?事已至此,我便将此法奥妙道破,以解人之疑。”
我缓步行到道童身畔,问道:“有咳喘顽疾之人练功如何调运气息?若被人所伤又如何做到气息丝毫不乱?”
“这……”道童吞吞吐吐,面色由红转白。
我低眉垂目,继续道:“起初只是心中疑惑,道童身子清健,年纪甚轻,偏偏作出顽疾缠身之态,别扭之极。但字条内容只有四爷自己清楚,道童即便有心暗中告知师父,也无此能力。因此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道童设法侦知字条内容,再故意以咳嗽之声为师父传递消息。”
四爷点点头,我抬眼看着他,唇边含笑,“这道童的偷窥之术实在精妙绝伦,若非四爷提醒,奴婢怕早枉送了性命。”四爷神色甚疑,我转身取来书案上的宣纸,纸中留有一滩淡淡的墨迹,正是他刚刚无意点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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