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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岸-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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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瑜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涌出泪来,他伸出手,轻轻帮她拭去了泪,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他的双臂在颤抖,仿佛要用尽全身力量来握紧,要用全部生命来握紧。君瑜感到一颗冰冷的泪水滴落在她颈上,冰冷冷的一直沿着肌肤滑下去,她冷漠空寂的心,突然为这一滴泪打动了,溶化了。

    她任由他紧紧抱着,感觉着他剧烈的心跳,感觉着他炽热的体温,仿如突然回到了那个冰冷黑暗的地窖,在那里,看不见生的希望,只有两个生命可以互相实实在在地依靠。

    现在,她仍然是置身于冰冷黑暗的地窖,而且是更大、更深、更不见希望。强就像突然吹进来的一阵风,叫她战栗中却感到清新,让她那久已枯萎的生命迸发出一股热情,一种渴望,仿佛在彷徨漂泊中看见了绿草缤纷的彼岸。

    她沉醉下去,任由着爱狂潮一般地侵袭。

    淡粉色的灯罩透出柔和温馨的光,照着强光裸的背上横七竖八的疤痕,君瑜的手指顺着疤痕抚过去,又抚回来,把脸贴上去,“你没有去看她?”

    强摇了摇头,沉默着不出声。君瑜等不到他回答,撑起身来,看定他的眼,“你还爱她吗?”

    强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爱你。”他顿了顿,迎着她的目光,“见到你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爱。就算很不应该,然而,这却是事实。”

    君瑜靠在他肩上,闭上眼,很满足地陶醉着,过了半晌才睁开眼,“我才不信,想这么久才说的,一定是谎话。”她再看定他的眼,“我不信你真的对她没感情,只怕是知道没得挽回了,专挑好听的讨好我吧。”

    强躲避开她的目光,“你要这么想,那就这么以为吧。”

    “我知道的,你骗不了我。”君瑜并不想放过他,“真的不去见她?”

    “她现在很幸福,不是很好吗?”

    “你知道她幸福吗?你问过?”君瑜坐起来,重复着,“你问过?”

    “需要问吗?问了,又能怎样呢?我还能做什么?”

    君瑜不说话了。

    强抬起头来,认真慎重地说:“我爱你,我是绝对了解这一点,而且等我了解,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君瑜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发现自己全没意义的话题,是奢望少男还能和强走回一起吗?还是害怕强心里还挂念着少男?其实这些全没意义,无论是那一样,奢望也是全没意义。

    “我们都以为见不到你了,有份什么报纸,说你在北平被枪决了,白叫人为你赔了不少眼泪。”她岔开了话题。

    强默然了,目光中涌出悲痛,半晌才缓缓说:“被捕时,一个学生替了我的名,我被释放了,他却……他只有二十四岁。”

    君瑜也被感动了,含着眼泪,两人静静坐着,好一会,都没有说话。“好,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良久,君瑜才说。

    这句话感染了强,他拉住君瑜的手,“我们能活着不容易,剩下的日子,我们有理由好好地去珍惜。”他眼睛里闪出光,“跟我走吧,我能给你幸福。”

    君瑜全身震了一下,这一瞬间想到了森。她并不会因为和强一起而对森生出愧疚,她只追求着爱的感觉,投进去全部身与心。但是要她离开森,犹如断了源的泉,一定是要干涸的。

    强还在等着她的回答,满眼充满了期望,使她的心痛起来,“我只是个要爱情的女人。只要他还爱我一天,我就不会离开他。”

    “但是你并不开心,他还能给你什么?你终会厌倦这种生活,他呢?他们也会的。”强激动起来,“你这样执着,最终只会伤害你自己。”

    君瑜披上衣服站起来,靠在桌边,背对着强,打开留声机,用那永恒的旋律倔强地加固着决心,“你走吧,如果你想要的是安稳的寄托,根本不必来找我。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带给任何人幸福。”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只余下强怆然独坐。

    严冬已近,天气愈发地寒冷。曾经繁盛的梧桐在寒风中落光了树叶,只剩下斑驳的苍灰色的树干,衬着街道更加萧条。

    维持不久的和平被内战的枪声打破,稍稍才做喘息的国民再一次陷入一片惶惶之中。

    少男为森和小文添置了几件冬衣,但周围贫穷的人群妒嫉的眼却让她难受。她被这样的目光包围着,虽然散尽了手边的钱仍得不到宽恕,保镖们不得不凶狠地驱散围满的衣衫褴褛的乞儿,顿时,四周的目光从妒嫉中再加上怨恨和屈从,使她更想匆匆逃脱出去。就在她最尴尬难受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怔了一下,那身影已匆匆到了街角——那背影、那匆忙的脚步,她再忍不住拨开人群挤出来,“强!”她大喊了一声,那人脚步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却并不回头,转进街角一条小巷里。

    少男不顾一切追过去,但小巷里空空的,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她颓然地靠在墙上,难道自己真的看花了眼?

    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却再无心整理买回的衣服,又翻出那张报纸,默默地看着,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

    在恍惚中过了几天,天也跟着阴沉着脸,灰蒙蒙地盖着,下午,起了点风,壁炉里生着明晃晃的火,仍掩不住寒气。少男心情杂乱地坐着,吴妈突然带着很奇怪的表情进来,“太太,沈小姐过来了。”

    “君瑜!”少男跳起来,迫不急防地,吃了一惊,“快,快请她进来。”顿一顿,似乎有点不妥,“不要,还是我自己出去。”

    她快步赶了出来,看见君瑜穿着一件墨蓝水钻盘花旗袍,白色的羊绒大衣,脸上依然是那飘忽的淡淡的微笑,看着她,那神情姿态,仍是和从前一般无二的。

    她的眼睛突然被莫名的泪水模糊,一把拉住君瑜的手,却说不出话,半晌,终于说出一句:“你肯见我了?”

    “我是来跟你抢男人的,你不怕吗?”君瑜咯咯地笑着,在少男脸上捏了一把。

    “那些没心没肺的东西,你要就拿去吧。”看见君瑜脸上灿烂的笑容,少男也霍然轻松起来,扫空了心头郁闷了许久的内疚和不安。

    君瑜还是笑,“没心没肺的东西,给我做什么……口是心非的东西,从来都是这样。”她又捏了捏少男的脸,脸却冻得冰冷了,看见她只穿着单的旗袍,心痛地埋怨:“干嘛出来呢,冷成这样。”

    少男笑着把她拉进客厅,“他还没回来,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君瑜脱下大衣,卸重似地舒了口气,“我又不是来看他的,这次是专程过来看你。”

    “看我?这么天寒地冻的,怎么偏挑这时候来看我?”

    君瑜笑起来,“好了,也知道你不信的。”她环顾四周,“你的孩子呢?全带过来,让我瞧一瞧,挑个精灵的给我做干儿子吧。”

    吴妈把襁褓里的婴儿抱了过来,君瑜只看了一眼,立刻想起小时候的静美,也是这样娇嫩可爱的,只是少了这样的红润白胖,不由一阵揪心的痛,立刻放下了。倒是把小文抱在怀里,细细瞧了一遍,笑着对少男说:“就是他了,我就要他。我一个人也闷得很,你又带着才满月的孩子,不如,我带他过去,就算我帮你带他几天吧。”

    少男怔了怔,猛然想到那天在街上看见的那个身影,疑惑起来,“好吧,有个孩子,解解闷也好。”她迷迷糊糊地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一种强烈的预感从心头升起,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晚上,飘起了雪,风卷着雪粒儿扑打在人的脸上,脖颈里,似乎要把所有的体温都榨取掉。

    强匆匆穿过空寂的街道,抬头看见君瑜的楼上还亮着灯,脸上露出一点欣喜,敲响了门。

    佣人开了门,强进了屋,抖落了身上帽子上的雪粒,向手心里呵着热气。“来了。”君瑜迎出来,“里面生着火,快来烤一烤。”

    “接过来了?”强顾不上自己,迫不急待地问。

    “以为你真的是冷血动物,原来也会着急的。”君瑜带着笑,嗔怨地说:“害得这么大冷天,还让我往街上跑。”

    “谢你了。”强歉意地笑了笑。

    “谁要你谢。”君瑜白他一眼,“谢我?拿什么谢?”

    强只有讷讷地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见了面,还好吧?”

    “不好怎么样,难道还能打起来?”

    强连忙摇头,“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想问……问她还好吗?”

    “想问就问,何必吞吞吐吐的。”君瑜看着他,“你就真的不去见她一面?”

    强微微低了头,“见了面能怎样呢?徒令她烦恼,还是不如不见。”

    君瑜不说话了,许久,才抬头看着楼上,“他就在上面,只是你来的晚,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也好。我上去看看他就好了。”

    君瑜倒有些忍不住了,“他到现在还一直念着你,每天都盼望着亲生父亲能回来,把你当成大英雄搁在心里,你就不想他见你一面,叫你一声吗?”

    强侧过头去,忍住涌上来的泪水,吸了一下鼻翼,“想。只是……他还小,再说,战争还没有结束……总之,不应该让他知道。”

    “这些,全不是理由,你是怕他说给少男知道。”

    强不说话了,两个人默默上了楼,君瑜开了房门,轻轻拉亮了灯。小文熟睡着,灯光下小脸红扑扑的,衬着一对眉浓黑挺拔。

    强一步步走了过去,轻轻在床边坐下,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君瑜鼻子有些发酸了,不忍再看,“你多陪陪他,我先出去了。”

    强点了点头,君瑜掩上门,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却忽然看见穿着大衣的少男站在走廊边,身上头上的雪粒已融化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挂在身上。君瑜被惊得“啊”了一声,实在没想到少男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少男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咬着嘴唇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君瑜终于反应过来。

    少男脸上慢慢浮起种惨伤的笑容,“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可连你,也不告诉我。”

    君瑜不自然起来,又生出许多愧疚,说不出话。

    “我只想知道,他还好好活着。”少男的声音哽咽起来,猛地转身向楼下走。“你不见他?”君瑜追了下来。

    少男回过头,努力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不用了,他要什么,他已经告诉我了。”她再不回头,毅然拉开了门,寒风卷着雪花吹进来,她打了个寒颤,冲进了风雪里。

    君瑜呆站着,看着那扇被风吹来打去的门,直到身上被寒风冻僵了,才想起去关门。

    少男一个人疾步走在寒风扑面的长路上,迎面扑打过来的是冰冷的雪雨,寒气一直浸进骨子里。她奔出了几条街,终于靠着一堵墙站住,泪水再止不住滚落而下。

    头顶,是遥而远的天空,似乎生出一点怜悯,冰冷地洒下泪来。

    少男痛苦得无力了,只是用背抵住墙,茫然地看着那天空,终于连眼泪和思想也被冰冻僵硬了,不再觉出痛苦,只有死一般的虚空,无限止地扩大了,充塞在整个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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