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男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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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到凉拌米线的香味，林子的口水都差点掉下来了。爬了八公里的大山，两个馒头根本不管用。身上只有四毛钱了，林子只好先找到师父再说。
进了大门，林子首先看到的是凶神恶煞怒目而视的四大金刚。林子很佩服工匠们的手艺，只是现在没心思细看，大步往里走。找遍了整个寺院，只看到四个老和尚，三个年轻和尚，师父玄慧根本就不在。难道是师父有事耽误了，现在还没赶到。林子心想，正好可以利用等师父的这段时间，认真地观赏一番寺院里的雕像。这是林子第一次看到如此庄严气势非凡的寺院。村里也有一个小庙，只供了一个做工很普通的观音。到了节日才会有人想起它，祭拜时也很简单，供上几个苹果，点上几柱香。不过这个观音的命运可不好。当年除四旧的时候，可是公社里的典型。它的身上不知被抽了几百鞭，右手都被砸断了，还是一个有心的泥水工给重新接上。所以，村里人都喜欢称它断手观音。与碧云寺里供有的两位宝相庄严的观音相比，断手观音就成灰姑娘了。林子边看边对比着，越发觉得这座寺院有大气魄。难怪玄慧师父要告诉此地相聚，可见确实是一块宝地。
不知不觉，林子已经把整个寺院里的所有可观赏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由于太投入了，仿佛连肚子都看迷了，忘记了饥饿。假如林子是一个迷信之人，肯定会以为是佛祖保佑，给了他灵光，为他消除了饥饿。不想不饿，越想越饿，可是林子只有四毛钱，连一碗米线都买不起。烈日炎炎下，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可谓是饥热交逼，林子已经分不清身上流的是汗水还是冷汗了。
林子走出寺门，在米线摊面前转了几圈。摊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到林子过来就热情的问是吃大碗还是小碗。林子强装着说，不饿不饿。肚子偏偏和林子作对，咕咕咕叫起来，搞得林子满脸通红，赶紧走到一边的草地上坐着。摊主觉得林子是一个怪人，明明饿得发慌，偏要逞能。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不吃，你不能强拉硬托逼人家吃你的米线吧！摊主冲着林子笑了笑，转身又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看着一个个客人来了吃，吃了走，林子的心里那个苦哟。仅有的四毛钱都快被林子攥烂了。一碗米线卖一块，四毛钱还买不到半碗，何况人家岂会做半碗生意。林子还没饿得晕头那这个地步，还知道天底下没这种事，所以继续坐在那里，苦苦盼望着玄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转念一想，其实只要自己嘴甜一点，也许四毛钱真能吃上半碗米线，哪怕一小半碗都可以。可是林子不是那种喜欢求人的之人，虽然摊主看上去是一个善良之人，却不能强人所难。
摊主都开始收拾家什，结束一天的生意了，玄慧还没来。林子快要绝望了，他饿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摊主又瞅了一眼林子，然后挑着担子朝别一条山路走了。林子闭上了绝望的眼睛，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山里的天黑得早，一股阴凉之气也慢慢升腾起来，本已进入初秋时季，林子感到了一股凉意悄然袭了上来，虚弱地林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年轻和尚把寺门也轻轻地锁上了。寺门一关，林子仿佛自己被关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空旷、孤独、无助、绝望顿时围攻他。在年轻和尚关上门的一瞬间，林子真想喊他一声，让他帮一把。林子终究没有喊出声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挺过去。书上说人要三天不吃不喝才会死，现在才饿了一天时间，再说明年师父就来了，就可以好好地在米线摊上吃个饱了。林子不信佛，他却祈求佛祖保佑，希望太阳快快升起。才请愿完毕，林子马上就笑了，太阳才刚刚落下去，就让它升起来，除非到了世界末日，否则佛法再无边，也只是痴心妄想。人在绝境中，明知道一根稻草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同样会把它幻想成可以救人于性命的神草。
还好正逢农历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显得大地一片银光闪闪。有了月亮相伴，林子才不至于太孤独。林子抬头望着挂在树梢上的月亮，又想起了小萍。不知小萍现在在干什么？继续复杂功课，还是已经到处在寻找他，或者她也正对着月亮想他呢。圆月慢慢就变成了小萍的笑脸，真美，林子就喜欢小萍笑起来的样子，笑脸是一个圆月亮，两只眼睛就像两弯下弦月。林子也会心地笑了。
摊主挑着东西离开的方向突然有一个狗狂咬起来，林子被惊醒了，原来刚才林子出现了幻觉，他马上晃了晃脑袋，使自己清醒过来。不行了，林子实在坚持不住了。既然那边有狗，那么肯定有人家，林子打算厚着脸皮去要点吃的。其实林子找寺里的和尚会容易得多，可是不习惯那带着香火味的食物，心想吃了肯定想吐。林子的嘴很挑，再饿他也不会吃不喜欢吃的东西，所以才舍近求远。
林子用力撑了几下才站稳，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纸人儿，风一吹就会改变方向。林子慢慢向狗叫的方向走去。下山比上山难，才走出几步，林子就被一个树桩绊倒，一下子滚出好远，脸上手上被挂破了好几个地方，火辣辣地的点痛。林子爬起来，继续摸索着树干，一步一步往山下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借着月光，林子终于看到了几户人家，应该就是一个村子。有人家就有希望了，林子加快了速度。
在一家门口，林子发现了一棵梨树，树上还挂着不少大个的梨子。要是在其他地方，这样硕大的梨子早收了，否则看管不严，准会被偷个精光的。这个地方偏远人少，民风纯朴，梨子才能养得这么大而不会丢失。看到有果子可吃，林子改变了敲门求食的想法，打算买梨子吃。在市场上，一斤梨子就四毛钱。自己刚好够买一斤，于是他准备爬树摘三个，估计应该是一斤，然后把钱放在树底下。主意一定，说干就干。林子双手环抱着大碗粗的树干，使尽力气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一个枝丫处，林子就近摘了一个，顾不上其他，狠狠地就咬了一口，味道好极了，三五下就吃光了。有了一个梨子的补充，精神为之一振，身上也舒服多了，力气也突然增加了。林子估算了一下了，刚才一个足足有四两多重，现在只能再摘六两的梨子了，看了看月光下垂挂在树枝上酣睡的梨子，林子想摘个最大的，应该够重了。最后细想，还是摘两个小的吧，这样再吃掉一个，留下一个夜里饿的时候还可以发挥作用。林子就又往上爬了一段，随手摘了一个小的。在摘最后一时，脚下一滑，软弱无力的林子一下子从树上摔了下来，不醒人事。
第十一章 欺瞒母亲
林子没走多大一会，母亲就起床了。母亲因为当初了为侍候好自己的头发，已经形成了一个早起的习惯。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圆镜子前，慢慢的梳头，眼睛盯着镜子内青春早逝的自己。也许这个时候，母亲看到的不是现在鬓角已被岁月染白的样子，还是当年那个长发飘然，笑起来像一朵粉红色小花的林家媳妇。
从楼上下来，母亲看到了林子留在八仙桌上的纸条。母亲拿起纸条上下看了一遍，密密麻麻的留言条上，母亲只认得一个“林”字。这是丈夫的姓氏，也是儿子名字中的第一个字，所以她记住了它。读不懂上面的内容，母亲当然就不知道这是林子的留言，也是儿子的致嫌书。母亲以为是儿子学习用得着的东西，就准备把它装在儿子的背里，省得弄丢了。母亲没找着儿子的牛仔包，有些纳闷，往常林子总是一进门就随手挂在日历旁的钉子上的。母亲上楼，发现儿子房间的门半开着，推门一看，床铺已经收拾好，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不见林子，也没看到他的牛仔背。母亲觉得不对劲，真心下了楼，儿子的自行车在呀，这小子到底搞什么明堂，一大早跑哪去了。母亲的心里有一点发慌，觉得特别不好受，就上楼找林子他爸问问。
父亲正在穿衣服，看到她上楼来，就问她，上楼下楼好几次了，在找什么呀？
母亲说，找儿子！
父亲说，林子不在隔壁睡着的吗？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呀！
母亲说，你才做梦呢，儿子的屋里没人，背也不见了，自行车到还在。
父亲说，儿子都这么大了，还会丢呀！
母亲说，这里有一张纸条，就搁在饭桌上的，你看看是不是儿子写的。
父亲的脸突然一阵白一阵绿，拿纸的手在轻微颤抖。
母亲急了，说，你到是说话呀，儿子写的什么？
父亲在发呆，好像没听见，母亲又大声重新了一遍，他才说，没事没事，儿子突然想起今天下午要考数学，这次考试很重要，他就坐车去学校了。
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林子也真是的，走得再匆忙也得说一声呀！
父亲说，他，他，他是害打扰我们睡觉。
母亲说，这么早有车吗？
父亲说，听说又增加了早班车，方便进城做生意的人。
知道儿子没事，母亲心头的石头就落了下来。母亲转身去米柜取米，准备把米泡上，从地里摘菜回来后就可以直接下锅煮了。看到林子他爸还坐在床上，看着纸条发呆，母亲说，是不是生病了？
父亲隔了一会才说，没有，没有，还没睡醒。
母亲说，我过会到地里去了，你到自留山上给菜浇点水。
父亲没有回话，母亲也没介意，下楼，泡米，开门，走了。
父亲又把纸条仔细地看了一遍，真的不相信这是林子写的。
爸妈：
我走了，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走，只好偷偷的溜了。
请爸妈放心，我不是去干坏事，只是想去实现我的梦想，为中华武术事业出点力。以前我一直没有遇到一位名师，只好走上了自学之路，虽然也有小成，却无法领悟到武术的精髓。现在好了，我遇到一位少林师父了，他很喜欢我，愿意收我为徒。我答应了他，愿意伴其左右，一边苦习功夫，一边四海闯荡。我也不知道这一走到底要多久才能回来，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或许永远也不回来了。希望爸妈不要记恨我，这辈子我是不能孝敬你们了，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给你们当孝子，报答你们的养育大恩。
爸，我知道妈妈看不懂我写的什么，正因为这样我才写下这张条子。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我担心她会气坏身子。爸，我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你任何事，我只求你不要告诉妈妈。要是我很快就回来了，那就算了，要是我一直没有回来，那么请你瞒她一生一世吧！我求你了。
爸妈，公鸡叫了，天快亮了，我得走了。你们多保重吧！
此致
敬礼
林子即日笔
父亲的心碎了，眼睛都掉下来了。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被打成右派，挂着三块牌子游街，跪过石子，尝尽了折磨和侮辱，父亲都没流过一滴眼泪。虽然儿子和自己有些隔阂，这是在所难免的，甚至对自己有偏见，这都是可以原谅的，毕竟儿子年龄还小，许多的世事还没看懂。儿子一直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家里也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可是，儿子却离家出走了。这种事情只有在电视和小说里才看到过的，现在竟发生儿子身上，作为父亲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父亲的头有点晕，他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轰然倒塌了。林子打小就没有离开过父母，就像一只没有飞出过温暖小窝的小燕子，面对复杂的世界，根本毫无应对之策，要是发生个三长两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