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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如尘埃-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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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暖红,一辆乌篷马车静静的停在门外的台阶下。看到他们出来,车旁两个小厮一起躬身行礼,忙不迭的打起了帘子。
车厢宽大,角落里悬挂着一盏精巧的牛角灯。柔和的烛光洒落在深色的座垫上,精致的花纹似隐似现,连最细微的地方都有意无意的透着华丽的气息——却是不属于殷仲的气息。
苏颜敏感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象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殷仲微浅浅一笑:“这是傅宣的马车。”
苏颜浑身一僵,面颊上浅浅的一层血色也在刹那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从他说要带她出门,她就满腹疑窦,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过问。却原来……
就在她身体绷紧的一瞬间,他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拂开衣袖轻轻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苏颜本能的想要躲闪,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一丝酸涩浅浅的漫上心头。
惧怕了那么久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再多的不甘与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苏颜忽然间觉得心力交瘁。
她靠回了垫子里,沉沉的垂下头,平淡的声音里不可遏止的透出了几分苍凉:“奴婢……听从侯爷的安排。”
殷仲的手紧了紧,心底里一点说不清的东西瞬间就涌了上来。他放开她的手,几乎是粗暴的抬起了她的下颌。果不其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水雾弥漫,却还在固执的忍着。
殷仲不禁一叹,郁积在胸口的那一点突如其来的暴躁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消散开来。
“傻瓜。”他紧了紧她的下颌,“你这傻瓜。”
苏颜想要避开他的手,却没有挣扎开。不知是气还是怒,一垂眸,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无声的滑过面颊,交汇在尖巧的下颌。然后……无声的滴落在他的手心里。
只是一滴泪——却宛如石落水中,在他的心里溅起了一圈一圈细密的涟漪。
他听说过她被人拐卖,遭人毒打……他见过她被园里的管事斥骂,见过她寒夜里跪到连站也站不起来……而这样一个始终隐忍,连求情的话都不曾说过的人,此时此刻,竟然流泪了……
殷仲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皮肤上的湿润,仿佛有氤氲的水汽从皮肤相触的地方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心里,一点一点,将他的胸膛都涨满了。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渍,轻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的肩头微微一抖,却没有抬头。
殷仲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生涩的叫着她的名字:“苏颜?阿颜?”
她的下颌还抵在他的指间,头却埋的更低了。
“阿颜,你相信我……”手心里的湿润慢慢的顺着手腕滑落下来,温热的,温柔的,却又从胸口那一处塌陷下去的地方毫无预兆的弥漫了上来。唇边的笑纹不自觉的加深,殷仲慢慢的俯身过去。
象是感应到了他微微缭乱的气息,苏颜怔怔的抬起头,水光潋滟的眼眸里带着些微的惶惑,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殷仲突然发现她的眼瞳很黑,也很亮。昏黄的烛光和一点氤氲的水光交错在她的眼睛里,形成了一团迷蒙的光雾,朦朦胧胧的反映着自己的影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挂在微微翘起的睫毛上,摇摇欲坠……殷仲屏住了呼吸,似受了蛊惑一般缓缓靠近,让那一滴泪珠轻轻的落在了自己的嘴唇上,轻的几乎不曾触到她的皮肤……
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带起一点催眠般的晕眩。苏颜心头的惶惑与悲凉似乎都被这异样的空气揉碎了。茫茫然,竟有几分不知身在何处之感。只觉得太近的距离,让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连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变得灼热起来……
行驶中的马车忽然停住了。
殷仲的身体微微一顿,立刻不悦的抿起了唇角。而苏颜却如梦初醒。情不自禁的将身体向后一缩,脸上也随之腾起一片灼热。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恭恭敬敬的说道:“爷,到地方了。”
殷仲不自然的坐直了身体,转过脸沉沉问道:“傅宣呢?”
清亮的声音答道:“我家主子已经候着了。”一边说,一边已将帘子打了起来。
殷仲一眼扫出去,眉头立刻紧紧的皱了起来:“不是说傅家的别院么?怎么又变成了这里?”

第十章

车帘从外面挑了起来,殷仲却没有动。眉眼之间的神情仍然淡淡的,只有唇角紧紧的抿了起来。尽管没有抬头,苏颜还是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正一点一点变得浓烈。
冬夜的冷空气从挑开的帘幕下灌了进来,车厢里的温度骤然间降低了许多。
苏颜无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貂裘。乍然间听到傅宣的名字时所感受到的震惊和挣扎,在那迷梦一般的眩晕中都已化做了若有若无的惶惑。这全然陌生的感觉令她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什么事都已无法去细想了。
车厢内外一片异样的寂静,远处隐隐的乐曲声便听得格外清楚。鼓乐声中似乎还混杂了模糊的嘈杂,一下一下沉沉的敲击在心头,令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重又变得纷乱,就连勉强按捺下去的忐忑,也一步一步的爬回了心头……
不远的地方,一个焦虑的声音喊了起来:“二哥!二哥!”清亮的声音似曾相识,似乎就是……
刚刚想到傅宣,傅宣的脑袋已经从敞开的车门探了进来,顾不上理会车厢里还有人,一把拉住了殷仲的手臂:“二哥,这回可糟了。你不知道这老家伙有多么奸诈……”说到这里,忽然瞥见了殷仲身旁男装的苏颜,怔怔的收住口,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迟疑的望向了殷仲:“这位公子……”
殷仲却不理会他的提问,冷着脸向后一靠,淡淡的说:“原以为你真是遇到了火烧眉毛的麻烦,看来也不尽然。你既有心情到这里来消遣,想必对于傅家给你的所有考题都已经成竹在胸了……”
傅宣忙又抓住了他的衣袖,愁眉苦脸的说:“二哥,你可冤枉我了。让我到这地方来是老家伙临时通知的。我也是才来,他留话说一会儿就将最后一道考题送过来……”
殷仲斜了他一眼,“他是傅家的老人,会选这么不着调的地方?”充满了疑问的话,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明显的不相信傅宣的辩解。
傅宣急得直跳脚,一叠声的叫道:“我说过他奸诈——我猜他临时选中这样的地方,就是要出其不意,要让我找不到帮手……”
殷仲的神色却愈发阴沉起来。苏颜则暗中松了一口气。看傅宣刚才的反应,竟是没有认出自己,只是一门心思的缠着殷仲。殷仲不胜其烦,一把甩开他的手,抱起苏颜一言不发的下了马车。
一抬头只见面前一座灯火通明的楼台,门匾上三个大字写的是“撷芳楼”。
“闭上眼。”殷仲的声音沉沉的从头顶传来。
苏颜下意识的向他望去,他正俯视着她,一双幽沉沉的眼眸里却闪动着一丝异样的警觉,苏颜心头一动,而殷仲的目光里已经明显的带出了命令的味道。
苏颜连忙闭上眼。敏锐的感觉到空气里似乎流动着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的两条手臂正在渐渐的收紧,就仿佛正在觅食的猛兽突然间察觉了危险的来临,正小心翼翼的绷紧了每一寸神经,蓄势待发。
他身上隐隐的戒备不知不觉就感染了她,长袖下面的两只手情不自禁的紧握在一起。尽管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她的听觉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
他们似乎上了几道台阶,随即,一阵暖风扑面而来。
风里充满了旖旎的脂粉香和淡淡的酒香,耳边也响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哗,和着远处轻浅的乐声,似乎……他们正置身于一处极热闹的大厅。
有各式各样的声音涌过来,争先恐后的跟殷仲寒暄。一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一幅样子出现在大庭广众之间,苏颜紧紧的绞着双手,恨不得把自己缩进他胸膛里去。而殷仲的身体却丝毫不见放松,仿佛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凝重。
这一阵喧嚣如同扑上岸边的海浪,不多时就褪了下去。然后就是傅宣的声音:“是这间了。二哥请。”
苏颜悄悄睁眼,迎面一道华丽的红色帐幔,绾着亮闪闪的黄铜如意双扣,帐幔的边沿缀着繁复的璎珞。行云流水般的乐曲声就从帐幔后面静静的流泻而出。帐幔后面是一间宽敞的轩厅,前方垂着一道长长的珠帘,珠帘外一队婀娜的舞姬睁随着柔和的乐曲婆娑起舞。
走得近了,才发现原来珠帘外是一处圆形的舞池,舞池上空悬挂着大小不等的红色灯笼。暖红色的烛光将舞姬身上白色的舞衣都染成了柔靡的绯色。舞池周围都是垂着珠帘的轩厅,一式一样,珠帘后面影影绰绰都已坐满了客人。
该不会是——歌舞坊吧?苏颜睁大了双眼,不胜惊疑的抬头去看他。
象是感觉到了她充满疑问的目光,殷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紧紧抿起的唇角却有意无意的松弛了下来。
两人刚在膝榻上坐下,傅宣又苦着脸凑了过来:“二哥,我是没有办法了才请你老人家来压一压他的气焰。得不到钱财事小,可别让这老家伙取了我的小命去。我这条命还要留着吃喝玩乐呢……”
苏颜不禁低头一笑。一直以为他只是自命风流的读书人,却不料还有这样惫懒的一面。
就听殷仲冷冷的说:“帮的上就帮,帮不上你就认命好了。反正也是你傅家的事……”
傅宣忙不迭的拱手作揖,正要说话,却听帐幔外小厮的声音急匆匆的唤道:“傅爷?”
傅宣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不耐烦的转头问道:“又怎么了?”
小厮战战兢兢的递上一封竹简:“刚才在门外见着许爷了。这是许爷让送进来的。说他半个时辰后来取。”
傅宣一把夺了过来,眉头已是紧紧的皱成了一团:“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小厮偷偷瞟了他一眼,结结巴巴的说:“他说这最后一道考题简单得很,请爷把去年药材进账的错处挑出来就好……”
傅宣的额头青筋直跳。黑着脸展开竹简,目光要杀人似的扫过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咬牙切齿的说:“还是去年的账……”
殷仲听到“药材进账”几个字,带着一点征询的神气转头去看苏颜。苏颜忽然就明白了他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心下一松,垂首笑道:“我尽力而为。”
傅宣大喜过望:“这位兄台……”
殷仲冷冷打断了他:“你的时间很充裕么?”
傅宣连忙收住了话头。客客气气的捧上竹简,又亲自端来笔墨。
苏颜凝神看那竹简,果然是一份药材的账目。这原来是她做熟了的东西,细细看去,果然有几处标价与自己记忆当中出入颇大,一一用勾了出来。
“在下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但是经过手的东西,大致印象还在。”苏颜从头到尾再细细查看了一番。一抬头,见两个男人或深沉或诧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的怔了怔,才又说道:“账目的错处,应该都已经挑出来了。”
傅宣接过竹简,目光却还在犹疑不定的来回打量苏颜。就听殷仲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们的差事就算完了,傅少爷,我们是不是可以退席了?”
傅宣回过神来,目光匆匆扫过竹简,神情已是大见轻松:“哪里话,二哥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既来了,总得让兄弟好好做个东道。何况今晚还有竹青姑娘的飞鹤舞,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说着将手一拍,帐幔外的使女捧着酒菜鱼贯而入。
殷仲瞥了一眼身旁的苏颜,她正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全神贯注的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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