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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地下人-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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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探长联络上了?”

    “我今天早上打电话给他。他坚决认为假发跟胡子不可能是艾尔·席纳的,因为尺寸根本不合。探长打算从假发店和化妆品公司去追查,不过这是个大工程,恐怕得花一段时间。要是我的证人把那个人的模样看得再仔细一些就好了。”

    “如果我证人的话可信,”我说,“那个人长得相当瘦小。他当时穿的是黑长裤,黑衬衫或是毛衣,还戴着黑色眼镜。还有,他还杀了史丹·卜贺,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把我过去二十四小时得到的线索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他。“你能不能调一部牵引机和一个操作员给我?”

    “我相信校园里还留着一部,以防万一火势又烧回头。如果车子还在,我自己就可以操作。”

    “你认为火势还会回头烧起来?”

    “不可能,除非风向在耍我们。我们今天早上在拔克角牧场那里做了一道防火线,很成功,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应该能够把火势控制住——如果照气象预报所言下了雨,或许还更快。”他望了望乌云游走的天空。“我只希望雨下到足够把响尾蛇这带的火扑灭就好,可别大到引起山崩,压垮我们。”

    乔·凯西要我坐他的厢型车。为了行动自由起见,我说我还是开我的车,跟着他走就好了。

    我们穿过峡谷被烧焦的隘口,往上开往山麓。昨天还挤满了人和机器的校园运动场,现在几乎一片荒凉。只有几个清洁工人在捡拾空瓶废纸,更换草皮。

    运动场露天看台后面的停车场上停着一部牵引机,张着它推土用的利爪。趁着乔·凯西发动车子的当头,我爬到看台顶端,极目四望。

    大海表面是滔滔的白浪,往东南方的海岸线望去,烟雾像是破晓时分的曙光,悬在海平面的上空。视野尽处,暴风云正从西北方飘移过来,向沿海群山飘落下黑色的雨。看来是要变天了。

    乔·凯西开着牵引机,沿着山边小路往下走。我跟在他的车后头吃灰,还带着一个向清洁工人借来的铲子。

    有二三十分钟之久,我就靠在一棵大枫树的树干上,看那部牵引机以缓慢的节奏前进后退,推土挖地。等到车子挖出将近一个人高的深度时,它的利爪顶到了什么金属,乔·凯西几乎从他的座位上栽出去。

    他慢慢把车退出刚挖好的洞穴,好让我爬下去。我才铲了几分钟,就清楚看到一个金属物体,那是一个深红色的车顶,上头带有点点色泽较浅的红色斑点,车型看来像是保时捷。

    我把左前窗玻璃上的泥土清了清,并用铲子敲碎。一股又干又淡又骇人的腐味飘了出来。车身空空荡荡的,有个东西被一个烂掉了的毛毯包住,躺在前座上。

    我极力把头探进泥土,仔细去看那个死人。最先腐烂的总是血肉躯体,而后是毛发,再来是骨头,最后才是牙齿。而今的礼欧·卜贺,只剩下一堆白骨和牙齿了。
第32章
    第32章

    乔·凯西留在那儿继续把埋车的洞挖深挖大,我自己则从学校里打电话到警长兼验尸官的办公室。然后我开车下山,又到佛兹·史诺家走了一趟。

    是佛兹自己应的门,这倒有点出乎我意料。他穿着一件咖啡色的旧羊毛衫、家常裤,脚下着一双破球鞋。他弓着双肩,眼睛矇矇眬眬的,仿佛这个周末有一世纪那么长,让他陡然老了许多。

    他笨拙的身躯不情不愿地堵在门口。

    “我不应该让任何人进来的。”

    “昨天是你自己想跟我谈的。”

    “有吗?”他好像拼命在回想。“可是要是我跟你说话,我妈会杀了我。”

    “我想不会,佛兹,反正秘密已经揭开了。我们刚刚把礼欧·卜贺的尸体挖了出来。”

    他沉滞的眼神移上我的脸,好像努力想从我的眼里读出他的命运;而我在他眼里读到的却是一个充满恐惧、迷惘、忧烦的未来,一如他的过往。

    “我可不可以进来坐一下?”

    “好吧。”

    他让我进了屋子,然后关上我身后的门。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仿若光是关门这个动作就让他耗尽了力气。

    “你昨天跟我说,是你把卜贺先生埋掉的,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史丹。可是你指的是他爸爸礼欧,对不对?”

    “是的,先生。”他四处张望这空空洞洞的客厅,仿佛他母亲随时会跳出来喝止他似的。“我做了一件可怕的事,现在我就得为此受苦受罪。”

    “礼欧·卜贺是你杀的吗?”

    “我没有杀他,先生。我只是用我的推土机把他埋下去,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是谁叫你去埋的?”

    “艾尔。”

    他点头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然后又望望我,看我相不相信他。我没表示相信,也没表示不相信。

    “是艾尔逼我去的。”他又说。

    “他怎么逼得了你?”

    “我很怕他。”

    “除了怕他,你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佛兹摇摇头:

    “我根本不想埋掉他。我紧张得要命,最后连机器都开动不了,艾尔就想办法自己把车开回停车场。可是他掉到路旁的水沟里去了,他们抓到他和车子,就把他送回去坐牢了。”

    “可是你却没事?”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我会被开除,然后被送到疗养院去。可是他们一直都没发现卜贺先生的事。”

    “你妈妈知道你跟艾尔做的事吗?”

    “我想她知道吧。我告诉她了。”

    “你是什么时候告诉她的?”

    他想了想说:

    “昨天,我想是昨天。”

    “是在我来你家之前,还是之后?”

    “我不记得了。”佛兹神情紧张。“你一直来我家一直来我家,害我的记忆都跳来跳去。我一直想到那些挖墓的人在埋我爸爸的情形。”

    “挖墓的人在埋你爸爸?”

    “对啊,他们在墓园埋他下去的时候,我听到泥土扑通扑通掉在棺材上面的声音。”

    他的脸上出现泪滴,仿佛他的脸是吸潮剂,可以从空气里吸收湿气。

    “你是在我来你家之前还是之后告诉你妈妈的?”

    “之后,我想是之后,是你来我家之后。她说要是我敢跟任何一个人说,他们就会马上送我去坐牢。”

    他低下乱发纠结的脑袋,然后目光在我身上由下慢慢往上移。

    “现在他们会把我送去坐牢吗?”

    “佛兹,我不知道。你确定礼欧·卜贺不是你跟艾尔杀的?”

    这个念头似乎吓倒他了。

    “我们为什么要杀他呢?”

    我可以想出好几个原因:礼欧·卜贺一直运气很好,他们一直运气很背;他娶了地方上最有钱的女人当老婆,又和最漂亮的女孩子搞七捻八,把她弄大了肚子,可是却让艾尔跟佛兹背黑锅。

    我的沉默让佛兹警觉起来。

    “我发誓我没有杀他。我可以用《圣经》发誓。”桌上真有一本《圣经》,于是他把手放在它黑色布面的封皮上。“你看,我用《圣经》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杀过人,我连设陷阱抓小栗鼠都不喜欢,连摔死蜗牛都不愿意,它们全都有感觉啊!”

    他又呜呜大哭起来,或许是有感于蜗牛的死和小栗鼠所承受的痛苦。在他泪水泛滥的哭泣声中,我听到街上有车声,于是从前窗往外看。一部白色旧车在路边我的车后停下。史诺太太钻出车门,怀里抱着一个厚重的大纸袋。她穿着长裤,外面罩着雨衣。

    我走到屋外,把身后的佛兹关在里面。他母亲一看到我,倏然停下脚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刚刚跟你儿子谈过话。”

    “我就是不能离开我家一步!你就不能不来骚扰他吗?”

    “我哪有骚扰他?佛兹跟我说,礼欧·卜贺的尸体是他埋的。我知道他也告诉你了,所以我们不要再争论此事。”

    “胡说八道!他是在胡说八道!”

    “我想不是,”我说。“今天下午我们把礼欧·卜贺挖出来了。虽然我们还不确定,不过我想他已经死了十五年了。”

    “你是说,我儿子一直都知情,可是却没告诉我?”

    “他昨天不就告诉你了吗?”

    她咬咬唇。

    “他是告诉了我,可是我还以为是他自己乱编的故事。”她的脸庞警觉似地一亮。“或许他真的是自己乱编的,他的脑袋瓜里总是有一大堆故事。”

    “史诺太太,那个死人可不是他自己捏造出来的。”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卜贺船长?”

    “相当确定。尸体是在他红色的保时捷跑车里找到的。”

    “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差不多就在史丹被埋的地点的正下方。史丹被杀的时候,正在挖他父亲的尸体。不管谁是凶手,那人或许就是用枪杀了他父亲的人。”

    “你是说佛兹是凶手?”

    “我不敢讲得这么肯定。不过如果卜贺船长若真如他所说是他埋下去的,那他就是从犯。”

    “这表示他得去坐牢?”

    “很可能。”

    她露出惊骇的表情,整个瘦削的脸绷得紧紧的,像是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我这才明白,她和她儿子的命运是如此紧密相系。

    她一句话也不说地站了好一阵子,眼光在街道上来回睃巡,像是挑战那些胆敢同情她的邻居。而街上除了几个还不懂得关心这种事的孩童之外,一个人影也不见。

    虽然才刚过正午不久,可是天色已经暗下来。我抬头看看天空,团团黑云滑过天际迅速移动,黑云下的城市看来既明亮又怪异,有几滴雨开始落在人行道上,也落在我和史诺太太的头上。

    那个沉重的褐色购物袋眼看就要从史诺太太的怀里滑落。我接过袋子,跟着她走进屋内。佛兹已经回到他的房间,可是我和他母亲似乎还感受得到他那杂乱无章的气息充塞在屋内。

    史诺太太把她的杂货拿进厨房。等她回到客厅,她注意到桌上的《圣经》有点移位,于是把它推回原来的中心位置,这才转头对我说:

    “佛兹在房里哭得心都碎了。你不能送他去坐牢,他连六个月都撑不下去。你是知道的,他们在牢里都是怎么对待那些可怜无助的孩子——都是用一些可怕、残忍又邪恶的手段。”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不愿让她借题发挥。

    “他不是孩子了。”

    我记得卜贺太太四十八小时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其实还是个孩子,”史诺太太说。“佛兹永远都是我的宝贝孩子。我一直在尽力保护他,可是他被人带上了岔路,别人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然后他就得受苦受难,付出代价。他真是受够了折磨。他们把他送到森林营去服刑的时候,他几乎死掉。”

    她瘦小的身躯因情绪激动而颤动不已。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平胸而且臀部几乎无肉的身躯,竟然能够怀胎十月,孕育出房里那个又似小孩又是大人的大个儿。

    “史诺太太,你要我拿他怎么办呢?”

    “把他留在我这里,让我来照顾他,就像以前一样。”

    “这要由警方来决定。”

    “他们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吗?”

    “还不知道。”

    “那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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