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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凡尘 上-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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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凡尘1…4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什麽?”
“你有没有听说,有人开了万金之价,要买先生身边的侍童。”
“可是先生身边的。。。。。。”
“对,我们知道,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北斗七子的光亮,但是不知道真正可以掌握一切的人并不是他们几个
“老实说,盛宁到底在什麽地方
“我可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要是我知道,想必先生更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你还会不知道吗?”说得象绕口令一样的话,可是另一个人却也听明白了,很认真的沈吟起来:“要是先生知道的话,肯定已经把他。。。。。。”
“嗯。。。。。。”
“唉。。。。。。”
“不是我当师兄的不帮著他,他好男风谁也不觉得他有错,可是不该把爪子伸到先。。。。。。咳咳。”慌乱的咳嗽声中,两个人一起站起来:“先生。”
站在窗前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过来之前,屋里的人在议论什麽。他笑容闲雅,仪态端方,向两个人微微颔首示意,如来时一般静静的走远。
窗子里的两个人一直到那人走後才抬起头来。
“先生。。。。。。”
“近来。。。。。。”
“越来越。。。。。。”
最後两个人异口同声:“诡异!”
的确,从盛宁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跑掉之後,先生也一天比一天陌生了。
呜,虽然那小子色胆包天死有余辜,但是有他在的时候,盛家绝不是现在这样死气沈沈诡异难言的样子。
而且,那小子的妙绝天下的好厨艺,当然也随著他撒手一走,再也无缘品尝。
先生一句话没有说,也不让人找他。
先生一定又气又恨吧?一手调教的弟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小孩子,一点点养大,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处世为人,教他所有他想学的一切。
可是谁知道这小子从哪里学到了。。。。。。咳,那种事情呢。
其实先生应该是受伤害最深的人吧?虽然,虽然盛宁走的时候,也是遍体鳞伤。。。。。。
但是先生是看著他长大的,自己费了那麽大心血,养出只白眼。。。。。。白眼色狼来,先生怎麽会不难过不失望?
他们几个都是孤儿,连名姓都是先生给的。
盛辉,盛安,盛宁,盛计,盛心。
先生姓盛,所以他们几个都姓盛。
盛宁是他们中最小的一个。
盛宁,原来不叫盛宁。
他姓江,江宁。生於1982年,卒於1998年。
因为跳下寒冷的湖里去救落水的小孩子,最後没能再浮上水面。
然後他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先看到一片腥红。
胸口象是压著万斤巨石,怎麽用力也喘不过气来。
淹死了吗?
还没有死吗?
忽然身上的重压一轻,後颈一紧,身体一下子变成了垂直的悬空著,一个少年的声音喊:“先生,这里有个小孩子,还活著呢!”
他垂下视线才惊骇的发觉,身边的地下,横七竖八的全是死尸,沾满了污血,呛人的腥臭的气息。
刚才压在他身上的,也是一具死尸。
他胸口一阵翻腾,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激,他低下头,翻肠倒吐的呕吐起来。
可是这具身体里很空,吐出来的都是酸酸的黄水。
“哎哎,别吐我一身!我刚换的新衣服。”那个少年跳著脚在一边叫嚷,江宁没有办法,他停不下来,越想控制自己,身体就越不受控制。
吐的浑身乏力,喉头和嘴巴里全是苦味,很苦。
可能连胆汁都淘出来了。
“喝口水吧。”
一个样式奇怪的皮囊递到眼下,他抢过来灌了好几口,呛得又拼命咳嗽起来。
“不用怕,没事了。”
背上不轻不重的拍抚,清朗温和的声音。
江宁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了盛世尘。
“没事了,不会有人来杀你了,不用怕。”
少年温和的声音说著安慰的话,奇迹般的,本来一颗已经快要从嗓子里眼儿跳出来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些是你家人吗?”
江宁不知道该说什麽,他选择了最聪明的作法。
摇头。
一问摇头,再问还是摇头。盛世尘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再问。唤那个叫小安的半大孩子过来帮自己裹臂上的伤。伤口的血已经渍住了,衣服牢牢的粘在了皮肤上扯不下来,江宁痛的呲牙咧嘴,便是那个一看就很恶劣的小安却一本正经的硬拉硬扯。
“不能这麽硬拉。”盛世尘摇头,把水囊里的水倒出来,浸湿衣服,指尖轻轻的揉著,最大限度的避开了伤口,把衣服揭了起来。
伤裹好了,衣服不能再穿,那个小安另外拿了一件衣服,江宁半披半挂的,对目前的一切,有了一个最粗略的估计。
这不是他的身体,细手细脚,个头又矮,看身量还不到十岁。
这不是他的时代,盛世尘和小安的衣著,打扮,谈吐,还有他们骑的马,带的行李,用的水袋。。。。。。
江宁觉得很茫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知所措。
“先生,我们带他一起走吗?”小安轻轻拉了一下盛世尘的衣服:“他好象也没别的地方能去了,好象他的亲人也都死了。。。。。。”
盛世尘弯下腰来,和他平视:“你愿意和我们走吗?”
江宁很认真的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再看清楚眼前的人。
这次他点了头。
盛世尘的眼光温和沈静,看著那些尸体上的伤口。死状很恐怖,但是伤口却干净俐落。
下手的不是一般泛泛之辈。
压在这个孩子身上被翻下来的尸体,身上的一十七处伤痕,盛世尘知道是哪一家的剑法会造成这种伤痕。再看尸体手中持的剑,比一般的青锋剑短些也细些。
这个孩子。。。。。。
有个非常棘手的来历。
但是,那有什麽关系呢?
盛世尘微笑。
他不信这世上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就算这个孩子是玉家的後人,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和反握,把这个孩子调教成一个鼎天立地的好男儿。
他不信盛家的那一套,他处处都要按自己的意思来做。族长?族规?谁理会?
谦谦君子一样的外表下,盛世尘骄傲的要命,又固执的要死。
那年,江宁变成了一个八岁的孩子,全家都被杀死,只有他一个幸存。
那年盛世尘十七岁,因为与盛氏的族长闹翻,而一个人单身匹马闯荡天下。他走过许多地方,救了好几个孩子。
江宁後来改名叫盛宁。
成了盛世尘的第三个弟子。
2
“师傅?”
“不,你叫我先生就可以。”
盛宁笑笑:“好,先生。”
盛世尘有了弟子,虽然盛氏的族规是未及三十不得收徒,但是他就是要与族规作对。
十七岁他已经收了三个弟子。
盛安,盛辉,盛宁。
盛安原来是个小乞儿,盛世尘在街头停下来买了一份手抄小词调,一个小乞儿从身边挤过去,扒了他的钱袋。
就这麽认识了,然後小乞儿跑了将将二十里地,都没有把盛世宁甩脱。那个少年,温文尔雅,笑意盈盈,一直不疾不徐的跟在身後,甚至看不到他抬脚迈步,他的身形有如鬼魅一般飘逸灵动。
小乞儿先是惊慌,後是害怕,最後跑得快要断气,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起来。
盛世尘停下来,望著他笑。
这个孩子根骨很好,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但是如果让他来调教,将来也必有所成。
“要不要拜我为师?”
小乞儿哭著说:“你,你是鬼吗?”
盛世尘笑著摇头。
“那,我拜你为师,你不能揍我。。。。。。”
盛世尘看他额角尚未褪净的乌青,这样小的孩子一个人挣扎谋生,扒窃也是为了糊口。
或许有时得手,但也会有失手。
“我不打你,而且我会教你本事,以後你再出去偷人钱袋,我可以担保天下没有人能追得上你。”
小乞儿的脸被泪水弄得象只大花猫,一双水洗过的眼亮亮的看著他。
“我姓盛,你可以喊我先生。”
“你也是贼吗?”
盛世尘笑笑:“我不是,但我可以让你做天下第一妙手空空儿,你愿意不愿意?”
那样的自信,那样的骄傲,深邃的眼睛象是不属於少年。
小乞儿扑通一声跪倒面前:“先生,请你收我为徒。”
盛辉是另一回事。
盛辉是个私生子,是个出身极富贵的私生子。
正室唯恐这个野种染指家业,派了多少人来谋害他的性命。
盛辉的外公死了,舅舅死了,亲娘死了,死的只剩他一个的时候,遇到了盛世尘和盛安。
盛辉也没有名姓,因为他自己不肯要。
外公家已经全死了,而那个男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人的骨血。
那根本不能算一个男人。见色起意,始乱终弃,贪财惧内,坐看自己的孩子被一步步逼入绝境。
这样的人是一个男人吗?是一个人吗?
盛辉不承认自己会是一个禽兽的孩子。
他是主动要拜盛世尘为师的,他要学武功,学天下第一的武功。
盛世尘只是微笑:“天下第一。。。。。。并不是不能达成的目标,但是过程必然艰辛,你在这个过程中失去的,或许要远大於你能得到的。而且,现在的天下第一,是雪月宫主,不是我。你要真的想当天下第一,我可以送你去六阴山麓,指点你拜水月衣为师。”
盛辉看著他的笑容,慢慢摇头。
“那麽,我送你去京城,能与水月衣争夺天下第一名号的另一个高手,身在京城。”
盛辉思量了半天,仍然摇头:“我想拜先生为师。”
盛世尘的笑容慢慢敛起:“我或许可以把你培养成武林中少有的高手,但是天下第一,是个很虚幻又很锋利的名头,我并不愿意你去博。”
盛辉只说:“我要拜先生为师。”
盛安在一边不解的撇嘴:“死脑筋。”
後来盛辉终究成了盛辉,盛世尘没有答应把他教成天下第一高手,所以盛安格外得意,因为盛世尘答应了要把他教成天下第一神偷。
所以他比盛辉强,这个优势让盛安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优越感。
一直到他们遇到盛宁这个怪胎。
盛安始终没有维持住他做为大师兄的体面,所有人都没有喊过他一声师兄,因为最小的盛宁都不喊他,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喊。
盛宁不是最後一个入门的,但却是年纪最小,又最让盛世尘费尽心神的一个。
盛宁在黎明前醒来,伸个懒腰,做几下深呼吸,然後俐落的跳起身来,穿衣,束发,著靴。
打了一盆冷水,把脸洗了,漱口洁牙。到灶下去,抱柴,生火,烧水,煮饭,去鸡窝里掏新鲜鸡蛋,烤夹肉小煎饼,糖油烂圈,一边俐落的把汤包摆进笼里上火蒸。
阵阵香气从厨房传来,盛宁洗一把手,拿铜盆舀了热水,恭恭敬敬的两手捧去敲盛世尘的房门。
“先生。”
门里传来懒懒的应声:“进来。”
盛宁一手扶盆,一手推门进去,捧著盆放在一边。过来打帐子,捧衣裳,服侍盛世尘起身。
“今天轮到你?”
“嗯。”
“倒真想天天都轮到你来,盛安个鬼灵精从来不肯老实的当一天值,总要把我的物件摸去一个半个的。”
盛宁抿著嘴笑,不吱声。
盛世尘只有刚醒的时候,才会多话。
等到洗漱完更衣毕,那副温文笑意一摆出来,马上又变成了一个古君子般儒雅高贵的先生。
盛世尘早上起来习惯先喝一杯茶,这杯茶盛宁是花了心思的,盛世尘捧起来,只是一闻,便觉得心上松畅:“这是莲蕊薰的吧?”
“对,先生这是头一遭茶的头一杯。”盛宁替他把头发慢慢梳顺,咬著梳子用青丝带替他将头发束好,绾上乌碧簪子,才把梳子拿下来:“还请先生替取个好名字。”
盛世尘浅浅啜了一口茶,清香幽幽,萦绕在舌底齿间。
“已经入秋了,还有这样的夏意,倒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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