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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热病-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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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编辑要求的第一个条件是商业效果良好的明朗蓝天:当然,事后再用电脑修改也可以。第二是人烟稀少,几乎无人的程度,第三是美丽而完整的夕阳画面,当这些条件同时存在的当下;便是得到理想画面的最佳时机。
立好三角架,调好焦距,测量光度,确认高度及收镜情况,若是从前,施庆志知道自己决不会愿意作这种酬劳少,没挑战性的破烂工作,但是现在不同——因为如今的他也自认为是个破铜烂铁。
听说文案已经先打好了;台北市十大约会胜地之一,至诚路上洋人街河滨公园的夕阳美景;虽说是登在有名的休闲杂志:Taipeipickup里,但照片似乎会被排版的人缩成一枚邮票那么大……不过施庆志已穷得不是很在乎,要说是落魄久了,自己忘了自尊,又好像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他知道夕阳开始沐浴公园了,弯下腰来,将三角架压入土里,再确认了一次高度,按下快门——
糟糕、忘了清场。
“喂-—!抱歉啊!先生!”施庆志又挺起刚弯下的高大身躯,一只大手在空中晃了晃:“我现在要照相!您可不可以先离开一下?”
喊话的对象是个街头素描的画师,小小的影子落在画面里,距离镜头约有七八公尺远,他坐于架好于河堤栏杆的折椅上,顾着自己纸上作业不为所动。
庆志在黄昏的阴影之下,再怎样皱眉也看不清对方,更不愿走两步靠近点说,于是将两手圈成杯状,他又大声的喊了一次。
“那个画画的先~生!你可不可以移动一下!我现在要拍这里的风景照~!”
这次对方转回头,由影子的移动看来是往这里瞄了一下,但却再度回身投入作品创作,丝毫不表回应。
“妈……的……”他火大了,但没有其他积极性打算,时间也急迫,只好自暴自弃的将相机朝向上些随便的照了几张。
这件事算是施庆志有生以来第一次容忍他人的难得记录。
第一章 初夏的台风
    走在柏油路上,废弃工厂外的铁丝网上生满蓝紫色的时节野花,阳光在铁丝折射之中发出十字的银色光芒;不远的住家庭院中,有如房屋广告般,正晒着白色的衣物与被单,被风吹动而啪答啪答地作响。
风中有青草的温热气味,因行道树波动制造出的海浪声与叶片间斑驳的光点,不禁让施庆志感到,那刺痛双眼的初夏早悄悄袭来。
回头确认自己的机车还安然无事的在停车场上,施庆志抹去额上的汗,三步并成两步跑进一旁的高级公寓。
“我已经校过了,这期的TP(Taipeipickup)。那么,施大摄影师,怎么连风景照都可以拍成这样啊?”
“说过了是有人挡在画面中央所以我……好了,我知道职业级的犯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笑,不过时间不允许我弥补……”
“别解释。”
“好,不解释。让我进来吗?”
“当然啦。”
赵雅竹是打过电话给他的,两人已经太久没联络,除了知道彼此还活着之外,这是今年进入夏季后双方第一次见面。
“你是不是瘦了,好憔悴,肌肉会流失的。”赵雅竹说这话时,并不带有同情之意,因为庆志看到了她边笑边抚玩自己下巴跟鼻唇间短短的胡子:“这样看起来,比我还老上十岁啰,真好!”
是啊,在两三个月前,我应该还是小你两岁,年方二五的年轻摄影师吧?虽想这样说,但在女人面前不适合谈这种年龄话题,尤其是对雅竹;他改握住雅竹胡闹的手,轻声说着:“看起来很颓废吧?觉得我是没用的男人?”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啊!没用的男人。”
“你知道怎么安慰人吗……”
结束互相讥讽的亲密寒喧,雅竹笑笑,敲着庆志的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要喝什么,我去弄。”
“随便。”
雅竹两手贴在紧身牛仔裤侧边走向厨房,圆润的臀线随着她的步伐上下微微摆动、庆志色眯眯的笑了一下,确定她仍然有不灭的魅力。
算算没几天出版社就要排版了,也不能让印刷厂每次都这样一等再等;将那种不知所以然的照片登在市场销量前五名的杂志上,只会让庆志更堕入自卑的深渊。就算是小处也要补救、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是他作人唯一基本原则。在缴稿后未采用的照片,被他从手边的牛皮纸袋倒出来重新检查;就算冀望能找出勉强可用的照片,但知道这是徒劳无功后,他又迅速的倒回沙发靠背。
视线穿过房中的吧台,可以看见雅竹正在处理手边的咖啡。很久未与她见面了,室内气氛也和缓不少;庆志注意到客厅墙上达利的仿画被换成蒙德利安,家俱似乎也增加了几样。以前这房里只有两把铁椅、电脑桌、木柜上满满的书跟交响乐CD;当时雅竹说过没有沙发、电视跟电话的原因是因为“不欢迎任何人到来”之故,不过他不觉得雅竹是孤僻的女人。
庆志回头朝玄关眯了一眼,门口台阶上放有一双男用运动鞋,很肯定地,再怎样没有女人味,雅竹也不会穿它,那鞋实在太大,而她也不再是需要放男鞋在门口防登徒子的年纪了。
眼光换到门半开的浴室里,流理台上那一个珐琅青漱口杯里变成两把牙刷,而化妆镜中映出了对墙的两条毛巾、一粉一蓝。
庆志只偶尔刷牙——至少没在这里刷过。这样算抓奸学上的罪证确凿吗?算了,两人又没有什么有名目的关系……反过来想,跟之前那种不开冷气都觉得冷的摆比起来,现在这样温暖多了,雅竹似乎多少也变了一点。
发短而卷,肤色白皙,过瘦的身材和匀称的骨架让她拥有纤细、姣好的后颈跟腰部曲线,小脸里缀入黑白分明的锐利眼瞳,这就是施庆志所了解的赵雅竹。工作时她会在鼻梁上再添一副无框眼镜,以给人她冷若冰霜的错觉;庆志知道这是她吓唬新人的把戏,也是她身为编辑的最大乐趣。
一开始就跟这位TP杂志社的总执行编辑胡搞,当然不是一个摄影师该有的行为,然而顺其自然下去,硬是要回绝掉进一步接触,又未免太自命清高……这几个月来,庆志在此处过夜次数已减少很多,虽然他无惧于雅竹的冷淡。
“让我来看。”从厨房回来的雅竹一手拨开压克力桌上的相片,找出空位放下手中马克杯:“还那么在意呀?你真固执。”
庆志瞥了一眼:“夏天喝咖啡?”
“帮你弄了冰的。依我看,你需要好好休息几天。”
“我是一直都没有新工作没错。”
“你太瞧不起自己了,KG。”KG这个名字,是摄影界对施庆志的昵称,这阵子很久没人这样喊他,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没有瞧不起自己。但我也没你想得那么伟大……”
“没人说你伟大啊?啊,这张可以嘛,”雅竹拣选照片,继续说着:“但是没自信的摄影师,就跟没自信的模特儿一样,是创造不出好画面的;身为两者之一的你,难道会不晓得这种事嘛?”
“你知道我第一次个展发生的事吗?”
“……知道。阿浩说过。”她语气的迟疑只是为了堆叠相片,对话题内容则十分冷淡。
“那件事实在不堪回首……我想我不如渡边老师所说的那么有才能……”
“你所谓有才能指的是,三岁便开始学摄影,十岁开个展?”
“你真幽默。”
“住口。我不打算听你忏悔,也不喜欢听你抱怨。”
“我从不抱怨。”
“对,但其他人会。这个礼拜我到底接到了多少抱怨呢?真叫人沮丧……我还以为我作得不错。”
“雅竹,看来我俩都是失败的社会人。”
“但是不做不行啊。痛苦吗?这职业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大摄影师?”
“……”
庆志把脸凑向跪坐在桌子对面的雅竹,她正手举其中一枚失败作细心端详。
“这个不错吧?”
“那右下角有照到人。”
“完全没有人的照片反而很不自然,你太拘泥于完美二字了。”
是这样吗?他搔头自问。
“坐在你面前的杂志编辑也没挑剔什么啊,我喜欢这照片,那个不小心被照到的人让画面感觉很奇妙。”
“什么奇妙?”
“一种……该说是呼之欲出的兴奋感?你不会懂的,粗神经的男人。”
对,就如同你所说的,我是个傻子……有点气愤的庆志用手拍掉那照片,五指缠住雅竹尾端微卷的色短发让她靠近,两人吻了起来。
“……暴君。”
“你喜欢这样。”
“……对,我喜欢你这样。”
的确,算起来有三个月没在这里留宿了,虽然不知道雅竹今天方不方便,但是现在才问好像有点杀风景。
站起的同时,雅竹膝上的照片散落一地,庆志将她拉近,毫不在意的踩在照片上,他的手则从肩部滑到雅竹上衣跟牛仔裤间的接缝之中。
“……太过火了……”雅竹勉强从接吻的空隙里说话。
“哪会?”
“……下午有人会来……”
“那我们到外面去?”边说着,的手已拨下雅竹的肩带。
“那他……怎么办啊……”
他?
雅竹微微的喘气,丰满的胸紧贴在庆志身上起伏,她抬起红透了的脸来:“你今天没其他工作吗?改天再……”
“这种事也要约改天?”庆志接着低下头去舔吻雅竹的肩膀:“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嗯……”
大概代表ok?单手环过雅竹的颈子,庆志以另一手解开上衣纽扣,但不巧地,长裤口袋里来令人不悦的振动。
“手机、KC。”
庆志点点头,侧身用另一手抽出电话:“喂,我KC。
啊?这么快啊?对啊,我没有忘记啊!好、要去接你吗?
这样啊?”
倾听庆志电话的同时,雅竹黯然的、苦笑着从他身上退开,整理自己的衬衫下摆和一地的夕阳照片。
“我知道了、好、那就这样。”切断手机时,雅竹已变成平时那个冷冰冰的编辑、重新回到沙发上专心检视照片;十多秒前那个激情的她到哪去了?庆志不禁咋舌。
“有约?跟那个小公主是吧。”
“你指的是谁?我不记得你们两个见过面……”
“阿浩告诉我的,他跟你结了仇吗?你的事就一股脑的对别人说,自己却是秘密主义至上者。”
原来线民是阿浩那家伙……庆志一边在心里发誓下次见面要杀掉他,一边无所谓的坦诚电话中女子之事:
“刚才的电话是琪琪打来的,郑育琪,多少听过吧?她最近好像要跟某个名杂志签约,可能会变成专属的服装模特儿,也有帮一两个电脑游戏代言,所以小有名气……你说的小公主是指她?”
“她是不是常上Greed杂志封面那个女孩?”
“是的……”
“那还真的像那一国公主的……我看过那个‘Jealousy’的平面广告,她好漂亮。”雅竹感叹着:“你跟她是认真的吗,KC?”
“是啊。我们差不多也算随时都能论及婚嫁的稳定期了。”
“……她知道我们的事?”
庆志把手机塞进后口袋:“不知道,小姑娘其实挺会吃醋的。”
“这样啊,那你要好好把握。好了,快离开这里。”
“非常乐意,赵大编辑。”学着雅竹的口气,庆志拎起躺在座灯一角的黑色大背包:“我滚了,有空再见,咦?”他回头:“你没带我送你的项链啦?”
“KC,你知道吗?”雅竹语气轻松,眉头却微微的收摺着:“我现在正跟个高中男生同居。”
“应该不是我的小孩吧?”
“你还在开玩笑!”她也起身,在庆志背上打了一下,准备帮他打开内门的铁锁,但庆志一回头时,这才发现她的笑容,已经完全不自然了,僵硬而凄惨。
“……寂寞的时候,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可以跟你幽会。”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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