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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起建章-风月篇-第11章

小说: 风起建章-风月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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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楼上临窗暖阁,霍去病才松开李延年,隔桌坐下,李季上了茶。待只剩他们两人,霍去病霍地站起,伸出一指指着李延年的鼻子,恶狠狠地道:「舅舅对你们关照,是因为看你们可怜,想给你们留个活路,让你们能稍微活的轻松点。你不要以为仗着他的不忍心就有恃无恐,随便胡搞!小心最后引火自焚!」
李延年眨眨眼,一脸无辜,道:「大将军的恩义我们自是感激不尽,但霍大人的指摘我可实在糊涂。」
「先前你说得舅舅答应在有人闹事的时候出面主持公道,然后你就弄出个这么扎眼的招牌,你这不是明摆着让舅舅难做吗?!」
对这个招牌霍去病确实是觉得解气,可转头就看见李广一派对卫青冷嘲热讽的嘴脸,实在是让他怒的恨不得杀人。虽然跑到这里来亲眼见到招牌让他暂时忘记了,一时只觉得好玩,但现在他又想起来了。都是因为面前李延年的装糊涂!
李延年笑了下,抬手轻轻把霍去病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按下,道:「我并不想让大将军为难,但我想让皇上丢脸。可我一介倡伎,哪来的本事和皇上斗?皇上丢了面子,就要恼了,如果无人助我,我丢的就不只是命根子,而是要斩首车裂甚至九族都要赔进去。谁能让我?只有大将军。」
霍去病怔了怔,道:「既然你知道后果,为什么还执意要皇上丢面子?」
「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口气。」李延年摇头笑道,「可怜堂堂冠军侯受了人家胯下之辱,却连哼哼也不敢。」
霍去病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一把揪住李延年,似乎要发怒,但又硬生生忍住了。他松开李延年,慢慢坐下,从嗓子眼里逼出一句:「韩信也曾受人胯下之辱。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李延年暗道:哎哟,不上当呀,被卫青调教的不错嘛;不过没关系,霍去病毕竟骨子里和卫青完全不同,再加上年少贪玩……不着急,慢慢来……
于是点头道:「冠军侯果然是一派大家风范,让人好生羡慕。」无奈又落寞地一笑,「可我就不同了。像我这样的人,受了欺侮,忍了不会有人用韩信来比拟称赞;反抗又会让人说太不聪明。想忍没忍住或者想反抗却最终放弃,就要被人唾弃,因为无趣无聊莫名其妙故作姿态。」抬眼望上方,「哈哈,怎么做都错。」
霍去病皱眉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何必管人家怎么说?」
李延年收回视线,盯着霍去病似笑非笑:「是呀,闭眼收钱,其他充耳不闻,然后被人说不知廉耻,无药可救。」
这话听在霍去病耳里十分刺耳,因为最后八个字正是自己才说过的。皱眉抬声道:「总之你不要做这行了!」
「我不会别的营生。打仗种地手工经商,我一概半窍也不通。就是认得两个字。想教书,可也得有人家愿意让孩子跟个倡伎出身的先生学才成。」
霍去病急道:「不会可以学呀!」
李延年笑叹道:「在出师前恐怕就饿死了。」
「出师前我请你吃饭。」
「一天三顿?」
「一天三顿。」
「衣服呢?我总不能成天就一套衣服。」
「会有替换衫子。」
「哦,那我要鹤鸣楼三百两一桌的酒席,翠绣纺二百两一身的锦缎。」
霍去病腾地站起猛拍桌子,茶壶茶杯都是一跳,「你他妈不要得寸进尺!」额头上青筋都迸出来了,「好端端一个男人,就该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靠身体相貌去赢得一切!」这个家伙真是让人失望这顶!亏自己还以为他是值得结交的朋友!
李延年晃晃手指,眯着眼睛,口中直啧啧:「韩信之风,韩信之风。」
霍去病怒道:「少拿韩信之风来压我!在朝里受的窝囊气还不够,难道还要被你欺负不成?!」
李延年立即跟着站起,正色道:「我要让皇帝老儿难堪丢脸!都说他皇恩浩荡,我在乐坊中只是卖艺,他却要我卖身;我用男儿的尊严服侍他,可他辱我欺我还毁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难道还不能在口头上讨点便宜吗?你霍去病不敢做的事,我要做!」
霍去病抿紧了唇,嘴角微微下拉,眯着眼睛舒眉微微点头:「死娘娘腔,我以为你弄那个招牌只是为了赚钱,原来不是。我一直都嫌弃你翘兰花指恶心,想不到你倒还有点骨气。」
李延年逼了一句:「我要皇上丢脸。霍大人你呢?」同时伸出一手,停在空中。
霍去病笑开了,抬手与之击掌,并紧握在一起,道:「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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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人把酒言欢,倒也自在。间歇李延年去更衣,被李季拉住。
「昨儿喝了那么多,今儿又喝,你不要命了?!」
「别吵,今儿个要舍命陪君子。」李延年推开他,又回去了。
喝的兴起,李延年抽出霍去病随身宝剑,舞将起来。霍去病轻轻哼曲,取根筷子敲瓷碗以为鼓点。李季上来,又添了酒菜。
一曲舞毕,霍去病拍手叫好,又敬了归位的李延年一杯。李延年喝了,同时见霍去病脸色通红,眼中满是醉意,于是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很是紧张地伸脖子凑近霍去病道:「我们是想要整皇上,可如果真的把皇上惹恼了,再亲近的人就算不死也免不了被剐层皮。这可怎么好?」
霍去病用拿着酒杯的手翘起后三根手指摆摆,笑道:「只要掌握好分寸就成了,叫他有苦说不出。」
「这个分寸是如何呢?」李延年又问。
他自己心中的分寸是,不管做什么;第一,不可十恶不赦、第二,即使犯罪也罪不致死、第三,不可引起众怒。但这还不够。
霍去病道:「这个分寸,便是要能让人一笑置之。」
李延年暗道:对你来说这个范围太轻松了。你就算持剑追杀刘彻,刘彻也只会当好玩,而绝不会真生气或有处罚的意思。
于是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眨巴眼睛,笑道:「那么皇上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如果他怕蛇,我们就可以捉条蛇来吓唬他。」
霍去病带着醉意傻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据说皇上怕血,或者说是怕血肉模糊的断肢残体。」
「啊?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竟然会怕血?」李延年似乎有点不信。不过心底也觉得可信,因为刘彻似乎很粗暴,却从来没有弄伤过他,除了腐刑那次,还真从没让他流过血。就算是腐刑那次,刘彻也没亲眼见到血。
霍去病露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道:「根据我的观察,皇上对想处罚的人要么罚银抄家流放充军,要么就杀,甚至诛九族,却很少动肉刑——除非那人让皇上非常想杀、但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杀或者舍不得杀。」
「这是为何?」李延年有点紧张,知是到了问题关键。
霍去病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大概是在十来年前,曾经有人从宫里的一座高台上跳了下去,摔的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就是在皇上眼前跳的。据说皇上当时就傻掉了,呆在原地死瞪着动也不动,然后就发了疯似的也要跟着跳下去,幸好被近卫军拉住了。跑下高台,又死抱着散架的尸体不肯放,不让人收尸。」
取酒壶斟满一盅,沾唇,猛然发觉不对,却不动声色,一仰脖都到了口中,然后顺势用袖子豪气万丈地一擦嘴,酒水全吐到了袖子上。继续道:「以后好些日子,皇上总是做噩梦,不能见红色液体,见了荤菜更是吐的一塌糊涂,因为他会看见满眼的横飞血肉。」有点幸灾乐祸,又迅速退去,长叹了口气,「皇上差点就此一蹶不振,是舅舅——花了好多时候、费尽心思才让皇上重——新……重新……振作……振作…………」
他开始大舌头,头直点。李延年正全神贯注地听他说,却见他头一歪,趴倒在桌上,酒盅筷子被扫到了地上。李延年知道他差不多已有三分醉意,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醉倒睡去,有点不敢置信地去推他,却怎么也推不醒。
李季出现在楼梯口,道:「让他睡吧,我在酒里下了让人睡觉的药。见效还挺快的。」
李延年气道:「你添什么乱啊。」他还有话问霍去病呢。
李季怒了,一脚踢在门槛上,道:「乱来的人是他更是你!你还真为了钱不要命。你平常总说我们是卖艺的倡伎,不是卖身的婊子,可你昨儿为了一万两银子,就让人把你胡乱折腾,平时的架子哪去了?!说好了今天要休息,结果又跟这大少爷搞上了。你还要不要身子了!」
李延年无奈地摇头:「我自有分寸……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呀。哎,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李季不甘不愿地撇嘴:「如果我不下药,你是不是还打算要陪他玩?)
「别胡说。现在我身上的伤是能见人的吗?」
「哟,你倒还记得自已是带伤的呀?」
「要没伤,我会叫你下春药。」
「要下也来得及。」李季掏出个小瓶,晃晃,「放在酒里,给他撬开嘴硬灌下去。」
「别闹了,小祖宗!我怕了你了还不成吗?」
霍去病支愣起耳朵听的明白,原以为会听到些东西,不想只是些拌嘴打闹,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李延年被人折腾的身上满是不能见人的伤?自己倒真没瞧出异样来,也真亏他还能陪自己谈笑风生喝酒舞剑。
霍去病感觉到两人过来,把自己扶起,与其说是搀不如说是拖——还死拉活拽的那种,很难受,几乎让他忍不住站起来自己走了。喂,我好歹是客人,客气点成不成啊?最后像米袋一样被丢到床铺上,鼻子撞的好疼,跟着被挪正了位置,手脚被温柔地放好,却没人来搜他的身。
李延年原本是想搜的,但想想还是决定不。他看到了霍去病袖子上的酒渍,霍去病怎么说也是久经沙场的人,搞不好发现酒不对就吐了出来,然后假装被药倒。如果霍去病是醒的,搜了徒惹麻烦。
于是衣服也不帮他脱,李延年只自己宽衣,在霍去病身边躺下,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李季吹了灯,退出去关上门。
再无动静,只有两人呼吸声。待听到李延年呼吸渐渐深沉,霍去病才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黑暗中只看见帐子顶,偏头便瞧见侧躺在自己身边的李延年的脸。看了一会,霍去病又抬头向上盯着帐子,抿嘴差点笑出声:我也终于在娼院乐坊裹过夜了!看谁还敢再笑我是雏!
李延年一直强打精神,这一睡便睡的不省人事,待得被吵醒,天已经大亮,霍去病也早已不在身边。
李延年只着中衣出了睡房,走到廊上,懒懒地靠上墙柱。从这里可以隐约望见大门那边发生了什么。大门前围了很多人,吵闹嘈杂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大概可以分辨出是群官兵。唉,还真的大白天派官兵来拆招牌啊,看来刘彻不是弱智就是真的被气昏头了。
霍去病在门口挡着他们,不许他们动手,倒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领头的似乎被逼的怒火攻心,叫道:「皇上有旨,不但要拆招牌,还要拿人!」
霍去病哈哈一笑,摸摸鼻子,一脚踏在台阶上,喝道:「既如此,这功劳我霍去病拿定了!哪个要跟我抢?!」
李季端洗脸水过来,边走边道:「他还真敢。唉,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李延年笑道,「他是只雏,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所以也就天不怕地不怕。」
官兵们果然退去,霍去病回来,上楼,李延年依旧只穿着中衣站在廊上,看着他笑道:「冠军候要拿什么功劳去孝敬皇上呀?」
「皇上不是要拿你吗?我就亲自把你送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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