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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们来自那遥远的地方-第17章

小说: 我们来自那遥远的地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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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想起这些,我就想,也许,那些最终都会随风而去的事情就是父亲当年跟外祖父所说的“不能长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长久就应该是在我们身上了。要不,他为什么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我们身上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父亲广结善缘,努力以己之力为镇上做着一些事情。当他做这些事情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包括我们,也包括母亲。我想,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是一个地下党员他才会那么做。换句话说,在当时,即使不是一名地下党员,有了这种心情的父亲也会做出一些类似的事情来。这又让我想起了他经常给我们讲的“君子在下则排一方之难,君子在上则息万物之器”。这是他做人的基本准则。后来,他也常常说起,当年那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是一名党员才那样做的。他淡淡地对我们说,党不过只是一种信仰。
然而,尽管这样,晚年的父亲仍是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每当想起那些旧事,那盘桓亘久的痛苦就持续在心里让他感到无处逃遁。步入晚年的父亲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低头忏悔。
每当想起这些,父亲都会作出痛苦万状的样子。其实,在这之前,从中年开始,他就已经生活在对如水往事的深深的忏悔之中了。
他告诉我们,当一个人犯下错误他总会为此付出代价。尽管有时候这种结果不会很快到来。你不要以为时间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进行惩罚,就觉得可以躲开惩罚。有时候,这种惩罚来自于别人,但更多更大的力量却来于自己。而且来于自己的惩罚往往要比来自旁人的惩罚严厉得多,也沉重得多。
记得当年,父亲是这样寻我们说的:你们不要轻易地犯错误,并且要学会真正去宽容。他说这话时我们都万万没有想,后来,我们心目中那个在生活中最不可能被原谅的人却变成了他。
这深刻的仇恨源于我们的家族故事。
算了,先不说这些沉重的东西了,让我们的目光回到那个让人关注的秋天吧。
当我们悄悄回到镇上,正是掌灯时分。我和父亲像一对逃难归来的流民小心翼翼地走下码头。父亲带着我走向码头木场。直到热闹的码头渐渐安静下来,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时我们才动身回家。
就在我们刚刚穿过弄鱼巷,正准备拐进通向我们家的青石小巷时,突然遇到了码头李家的少东家李维汉。码头李家的人个个都有一身好功夫,他像鬼魈一样从窄窄的小巷里一闪而出,把我吓了一大跳。
李维汉阴阴一笑,略一抱拳对父亲说:“承训兄,这么晚是刚刚回来么?”
父亲定眼一看,淡淡地说:“原来是李大当家的。”
“承训兄,这些天你不在镇上,可是清静了呀!你可知道,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
“我不想知道这些。你有什么事么?”父亲对码头李家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便打断他的话,说。
李维汉苦笑道:“哼哼,在镇上我们三家向来三分天下。张家这一风光,自然是我们李滕两家倒霉的时候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父亲冷冷地问。
“回家问问你们家老二,立训兄什么事情都知道。哼,想在驿渡独霸一方,恐怕没那么容易!”李维汉有些气愤,又有些真诚地说。
父亲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承训兄倒是沉得住气呀,”李维汉一只手摸着我的脑袋,另一只手拍拍父亲的肩头,说。“不过,我劝承训兄还是未雨绸缪,宜早作打算。三日后,我们老当家的独设家宴,请承训兄务必光临。”
“老当家的不是……”
“国破家亡,火上眉梢。连您承训兄都坐不住了,他还能坐得住么!”李维汉说着,又拱了拱手,然后纵身一闪,他那削瘦的身形在茫茫夜色里消失了。
父亲拉紧了我的手,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听见没有!”
我点点头,感到他拉我的那只手又在发抖。我知道,我们离开镇上这些天里一定又发生了很多重大的事情,否则,退出江湖的多年李老爷子绝对不会重新出山,码头李家的人不会主动找到我们身上。
父亲拉着我的手走进家门。他的步子是那样快,以至于我都要跟不上了。
几天之后,父亲考虑再三,决定出席李家对他的邀请。
李老爷子邀请他的真正目的父亲心中早已断然知晓。几百年来,镇子上张家,李家和滕家是最有势力的三大家族,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不可撼动的地位。张家是本地大姓,根深蒂固且人数众多,理所当然地占据着一村之主的位子;李家世代为匪,而且手头有枪,他们在盘据码头的同时又做一些暗地生意,绑肉票,风高越货,月黑杀人,他们的力量也很大;我们滕家因代代读书从仕也颇得其他两家的尊重,因此也有了足以让外人不敢小觑的资本。这样,始终有一股力量在三家之间巧妙地维系着一种平衡。由于其他两家的牵制,任何一家的力量都不会过于强大,也不会过于弱小。多年以来,共处一水的三个家族尽管有时也会产生一些小小摩擦,但也都是家族之间一些一笑而过的屑碎小事。
只是近几十年来,在前朝,清同治年间,署同知衔的祖父曾出兵剿匪,并让李家蒙受过一场重大损失。但出于同乡之谊,祖父并未斩尽杀绝。他冒大不韪放了当时正年轻的李老爷子一马。自国民政府改朝换代以来,三家的关系又开始不亲不疏了。
但是,如今日本人来了,镇上的格局大不一样了,那股主宰平衡的力量也随之不一样了。张家因为张名臣做了日本人的维持会长而风头正盛,这样就打破了三家之间的平衡。另外,张名臣还收买了原本是码头李家手下,而且跟滕家有仇的马代做了镇维持分会长。听说下一步就要在镇上实行连坐。这让退隐江湖多年的李老爷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担心。他决定请来当时担任滕家族长的父亲共商大计。
李家的做法让人觉得颇有些三国演义里蜀吴两家联袂抗曹的味道。那一次不同寻常的家宴,到场的只有父亲和李老爷子两个人。
父亲轻易不肯把自己的表情露在脸上,所以别人一般看不透他的内心世界。一开始,李老爷子只是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是想让父亲主动把问题提出来。但父亲觉得像这种事应该占据主动,别人越是不愿意说你就越是应该让他去说。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二叔,你今天叫我过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李老爷子知道今天自己不说是不行了,于是他先认真地看了父亲一眼,然后捏起一颗花生米,轻轻扔到嘴里。他沉着脸大喇喇地说:“这些天,虽然你不在家,但我知道,镇上的事承训你早已一目了然。明眼的人都应该知道,有些事,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开。”
父亲怊然一笑,“君,天也……天,天不可逃也。古人说,义立而王,信立而霸。二叔你可是码头一主呀!”
“唉,”李老爷子摇了摇头,“承训呀,已经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卖关子。我是个粗人,喜欢有话直说。”
“既然这么说,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二叔不是不知道日本人马上就要霸占码头,那可是你的地盘儿。”
父亲这句话真说到李人佑心里去了。他本想通过父亲与张名臣的不睦打通父亲,让父亲主动修好于他。而父亲知道李人佑真正担心的是万一日本人真要占据码头他该怎么办。于是他就先入为主地把李老爷子担心的问题直言不讳地提出来了。
李老爷子看了父亲一眼,说:“可是,他们也要连坐。连坐,是为了防共产党呀!”
“共产党?”父亲不动声色地说。
“是呀,共产党。张小二说了,镇上有共产党,承训呀,你们家老大在关外一年年都做些什么呀?”李人佑指的是我那在东北做生意的大伯父滕文彧。
李人佑接着说:“还有,你们家泰平白山黑水间来来往往的……”他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但父亲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父亲淡淡地说:“二叔,你不用这样说,我已经丝毫没有再做什么的意思。日本人一来,大家谁也别想好好过日子。不管是李家,滕家还是张家,大家都一样。我们滕家跟谁也不近跟谁也不远。”
后来,据父亲回忆说,那一次李人佑曾答应他,只有演一出三国演义李滕两家才能各自保住自己在镇上的位置。这一次滕家若肯是跟李家联合起来架空张家,不但李滕上代结下的仇一笔勾销,而且既可以抵制日本人,又可以抵制张家,这样就可以确保两家人都平安无事。他还强调了很重要的一点:他李家只要码头。而父亲知道,李人佑之所以要联合他,并不是真正出于爱国热情,他只不过是担心自己在码头的地位受到影响罢了。
来自张名臣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经过请示上级,父亲在赴宴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一个明确的指示:暂时对李家不支持,不反对,少接触。
所以,那一天父亲笑了笑,摇了摇头对李人佑说:“老当家的,抵制日本人可以;但是,日本人是日本人张家是张家,我只就事儿说事儿。”
他这话一说出来,李老当家的可有点儿不高兴了。
李人佑两只大眼瞪着父亲说:“承训,我是一个粗人,不比你们,你们都是读书之人。不过有句话我还是得问问你,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你不会坐收渔翁之利吧?”
父亲也同样看着他,不卑不亢地说:“老当家的,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国破家亡之际能平安地活下来已实属不易,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古人说过仁者兼济天下,智者独善其身。至于说是有什么想法的话,那我也只是在想,如何让一家人过上太平日子,如能独善其身,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滕文正无德无能,但骨气还是有的。我绝不跟卖国求荣者沆瀣一气,这一点请老当家的放心。”
听到这里,李人佑挑起大拇指,拍着桌子大笑两声,高声叫道:“送客!”
回到镇上,我迫不及待地马上就想四下转转,以便重温一下那久违的亲切,也趁机看看父亲是怎样处理这些让人烦头的事情的。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回到镇上我就大病了一场。
一开始是有些发烧,以为感了风寒。母亲去郭家老号看过。郭家坐堂的郭老爷子的长子郭子雨先生给抓了一些药,让无吃吃试试。几天下来仍不见好转。我慢慢地开始四肢无力,吃不下东西,面黄肌瘦,还夹带着说一些总也不着边际的胡话。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母亲说可能是受了惊吓掉了魂儿吧,她请过干奶奶过来给我招魂。干奶奶赶来看过,待我睡下,用一个很大的碗装满了水,拿一个烧酒瓶倒放在里面。等碗里的水像镜子一样明晃晃地稳住不动了,她捏过三片裁好的烧纸,从手指上捋下一个顶针,在纸上砸下一些铜钱儿状的印,然后把纸片揩成花状,轻轻搭在倒扣着的洒瓶底上,用火柴点着。纸片燃着之后,倒扣在水碗里的洒瓶口咕嘟咕嘟地冒出一串气泡。
气泡全出在东南方向。这时,干奶奶说双眼半睁半闭,神色严肃地晃着脑袋对母亲说:“有一个魂儿拉在东南位,让我把它捉回来。”说着,她向着东南方向念念有辞,一双干巴巴的手在空中乱抓了一阵。然后,像是牵着什么东西似的,一边很费力地抚到我的头上,一边轻轻唱道:“回来吧——回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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