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苍苍-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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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挣脱了魔界血池的束缚冲出来，就算是赔上云涯子一条性命，怕是也无法力挽狂澜吧？”
慕卿裳只觉得原本一颗惊吓的心瞬间冷了下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云涯子浑身浴血倒在自己面前的可怕场景。
那样血腥惨烈的画面，与曾经他独自重伤返回昆仑的画面互相重叠，看得慕卿裳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天旋地转。
她一直觉得云涯子是很彪悍的，就像最强的游戏BOSS一样，除非开唰否则绝对不可能挂。正是这种对他实力的信任，才让她这些年来总是对他十分放心，总以为这天下是没有谁能打得过他的。
然而如今被风逐轩这一番话一提醒，却立即宛如被人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那遏制不住的含义从心底深处泛起————对啊，她似乎忘记了。
就算云涯子再怎么强，终究也是会受伤流血的，上仙并不是不死之身。
这样一想，没来由得，忽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好似刀子在心头剜肉一般，直疼得她血气翻腾、脸色苍白。
勉强伸手扶着身旁的桌子支撑着不倒下去，面色却已经是惨然一片，白纸似的。
吓得风逐轩慌忙丢了手里的茶盏踉跄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伸手抚摸着她冰凉的额头，神色慌张地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慕卿裳摇了摇头，尽力克制住动荡不安的情绪，微微稳定了一下心神。她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意图让那颗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只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却让她一瞬间慌神。好不容易安慰着风逐轩放下心来，慕卿裳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腰间的玉华剑，这才安心。
“唉，现下就连边境也不安定了。到处都是战乱和妖魔，看着样子，莫不是诛仙剑觉醒了不成？”
风逐轩凝视着窗外，漫不经心的飘出了一句。
然而，这句无心的话却宛如一道惊雷般在慕卿裳心中顿时炸裂开来，刺得她眼前一片昏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险险后退一步，只觉得脊背后层层冷汗直流。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有所蹊跷，脑子里乱成一片，明明一瞬间似乎抓住了什么，可是却又看不清楚。
诛仙、妖魔、乱世、阴谋………………慕卿裳心头一惊，突然感觉到，前面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陷阱，铺设着华美精致的外表，内下却是万丈深渊。
而她此时正被一种无形地力量一步一步，无可抗拒地，被推到了这绝境之中。
手腕处泛起丝丝的疼痛，似乎是诛仙感觉到了她动荡的情绪，冰冷纯净的剑气逐渐顺着她的血脉向她体内扩散。
清冷的剑气慢慢平复了她的紧张之情，慕卿裳精神恍惚、思绪漂浮不定。她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天边上翻滚的乌云，一时间，心里竟隐约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黑暗之中，仿佛诡异地微笑着，正在孕育着什么。
卷三：碧霄宫前锁魂塔，断骨血魄碎玉华 轮回缱绻
这几日，慕卿裳睡得颇不踏实。
在睡梦中，她常常梦见自己一袭浅紫百褶裙，挽着一位长衫似雪、清冷如莲的绝美男子，翩然起舞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梦境里的她，有着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容颜，然而眉宇之间却又散发着自己所没有的尊贵气质。额间一点朱砂蜿蜒回转，两袖水月在空中起伏环绕着，腰间淡金色流苏随着婀娜美丽的身姿勾现出一抹唯美的弧线，琅环叮当、云发如瀑。只见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更衬着那一张面似桃李含露，体如白雪团成。眼横秋水黛眉清，十指尖尖春笋。
那个女子微笑着，在一片薄纱缭绕之中莺歌燕舞。
而御座上那个清冷飘逸的白衣男子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淡薄冷然的眼眸之中，泛起点点宠溺之情。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温柔而悠远，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似乎就永远一直这样携手相伴下去。
所谓地久天长，不过如此。
然后，画面突然一转，她发现自己又忽然置身于一个巨大神秘的石室之中。
周围尽是泛着血红色铁水的铜炉，散发着令人晕眩的炎热气息。她看着自己踏着逶迤连绵的淡白纱裙，嘴角泛着释然孤独的微笑，一步一步向着最前方一口弥漫着血红色水雾的铸剑池中缓缓走去。
慕卿裳只觉得骨子里突然渗透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拼命挣扎着，竭力想要停下来，身体却像不听从她指挥一样，依旧缓慢地向前走去。她惊恐地凝视着面前这片泛着巨大水泡，仿佛要把人吞噬殆尽的血色水兽，一种灵魂深处的绝望与冰冷逐渐弥漫开来。慕卿裳徒然地挣脱着，却依旧无法遏止那泛滥的悲伤。
突然，她看见那个女子翩然跃起，一片月白色美丽朦胧的纱裙之中，是她那张温柔含笑的容颜。宛如一只断翼的白鹤，在空中凌舞完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之后，便慢慢坠入了那片血色的海洋之中，化为一片星辰，逐渐消失不见。
耳边，是谁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她听不真切，也看不清楚，只是那种彻骨的凄凉，却是如此鲜明地，烙印在她的记忆之中，万劫不复，冰冷入骨。
泸水边与君相携的惆怅，玲珑宫中朝夕相随的恬静，铸剑池前生死两隔的释然。
那一幕幕太过真实的画面，宛如剜骨剖心一般，将她的灵魂撕裂粉碎。
叫嚣着、沉寂着，最终凝聚为千年一滴冷泪，蜿蜒蔓延入掌心的手纹之中，逐渐干涸消失。是那样的冷，那样的恨，那样的无可奈何。
仿佛即使逾越了千年之久，那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痛，依旧没有半分淡化，反而越见深刻。
就像在无尽的地狱之中，挣扎着想要伸手触及那遥远的希望，却一次又一次地，垂落下去。
每当这时，慕卿裳就会在无比凄楚的心痛之中惊醒。
然后，一身冷汗地看着手腕上那道日益鲜明的血红色咒文，久久沉默着。
“…………………檀君，我不是你的宓妃。”
慕卿裳只能不断地对着微微发痛的手腕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毫无意义的话。
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着诛仙剑解释道，或许是愧疚，或许是茫然。
手臂的疼痛慢慢褪去，慕卿裳看着泛起幽蓝光芒的手腕，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那是，宓妃的记忆。
风逐轩见她最近一直精神不振，心中甚是心疼，捶心捶肝地拖了一大票的郎中过来给她看病。可是，只有慕卿裳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思虑过度，仅仅是，一份被刻意遗忘掉的记忆罢了。
最近，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开始增强了不少，偶尔脑海里还会浮现出一些古老而神秘的咒文，仿佛很久之前，自己就熟知它们一样。
视觉与听觉也在逐渐变得敏锐，身体开始变得灵活轻巧，甚至还会依稀记得一些奇怪的法术。就连她最不擅长的琴艺，前几天去风逐轩房里玩顺手弹拨了一下他放置在桌上的古琴。
指尖才刚触及那晶莹坚韧的琴弦，脑海中便浮现出熟悉的韵律，手指竟然不由自主地在琴弦上行云流水一般上下纷飞，悦耳悠远的清冷曲调流泻而出，而她居然浑然不觉，只是凭借着直觉弹奏着。
当她回过神来时，风逐轩正抓着一堆文件，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那眼神，活像是见到了千年野猪爬上树吃苹果一样，看得慕卿裳浑身不自在。
慕卿裳明白，关于宓妃的那一部分，正逐渐在她的灵魂之中觉醒。
即使她死活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她依旧是在慢慢继承着曾经宓妃的一切，包括她的记忆与能力。
那些古老的咒法与剑术，娴熟的琴艺与才华，都是过去宓妃的东西。
她不是宓妃，她很想这么否认，可是，对于那些未知的事物，她却又是如此熟悉甚至感到亲近。
慕卿裳知道，她与宓妃的灵魂正在逐渐同步，总有一天，她们依旧会融为一体，再次唤醒那柄寄宿在她手腕中的神剑。
“我是宓妃？我是慕卿裳？呵呵，我TMD究竟是哪一个人？”
慕卿裳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明明就不是那个人，可却又偏偏就是那个人。
同一个灵魂，两世不同的开始，似曾相识的容颜，遗忘的岁月，如此巧合。
宓妃的气质与习性慢慢开始影响了慕卿裳的生活。她逐渐变得开始喜欢音律，通晓古今，甚至开始无意识地使出一些过去云涯子从未教授过她的掌法和咒术。
最令慕卿裳感到恐惧的是，宓妃清冷孤傲的性格，似乎也在慢慢影响着她。让她有时候的反应令风逐轩以为她突然之间猛鬼俯身，吓得连忙抱着她往墙壁上狠狠撞了几下，气得慕卿裳差点掀了这间游云客栈。
后院中，慕卿裳正懒洋洋地抱着一只橘子，趴在桌子上甚是幸福地剥着皮一口一个。一旁，风逐轩正低头凝神看着手中的书卷，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一片祥和之景。
“呐，王爷。”
突然冷不防，慕卿裳一抬头，从鼓鼓囊囊的嘴巴里挤出来一句话，活像只仓鼠。
风逐轩头也没太，一脸神定气闲：
“爱妃，何事啊？”
慕卿裳有些狗腿地啪啦啪啦一溜烟跑过去，紧挨着他坐下，眼睛里开始泛起好奇宝宝的光芒：
“王爷啊，你对宓妃这个人，了解多少？”
“宓妃？”
风逐轩原本以为这小丫头又要抽风耍什么活宝，因此一开始就不打算认真对她。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却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有深意的问题来，让他微微有些错愕，恍惚之间还以为是昨天被他撞墙撞坏脑袋了。
“宓妃？你是说，我朝开国帝君之妻的那位？”
“嗯嗯！”
风逐轩挑眉看着一脸囧囧有神的慕卿裳，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开口说道：
“………………我以前倒是听父皇说过一些，只是知道的并不多罢了。”
清了清嗓子，他随手拿起身边的陶瓷茶盏，用指尖在上面抚摸着：
“宓妃，据说原本与檀君一样，是伏羲之子，甚美。有传言说，宓妃善琴剑，通医术，精咒法，过去檀君开辟北冥王朝之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她的支持才能成功。宓妃性情温婉平和，曾引九天之水入北海，取冥界之土平渊泽。据闻，宓妃与檀君感情甚好，檀君一生仅仅娶她一人，原本该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只可惜………………”
顿了顿，风逐轩凝视着碧绿色茶水中漂浮着的绿叶，眸光微微黯淡下来：
“那时，六界纷争不断、民不聊生。为了平定六界，檀君不得不牺牲了挚爱之人，以宓妃之身铸就诛仙剑，诛仙一出六界皆臣服于其下，这才终于创造了太平盛世。可是，宓妃虽是神魂，却因铸造诛仙剑而几乎消亡，转入异世之中不曾回来。听说檀君为此悔恨终生，想要引她的魂魄回来再续前缘，不过这个也只是传闻罢了，毕竟是不现实的。”
风逐轩抬起手，轻轻地捧起慕卿裳有些失神的脸庞，一双清澈深邃的眼眸之中，充满了魅惑之美。
“所以，我不做皇帝，你也不会是宓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