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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此七年非彼七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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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其后的,居然是对于死亡方式的交代——不论我因何而死,都是我心甘情愿。请不要将我的死,告知遗产继承人。我谨保证,立此遗嘱之时,本人神智清醒。
暗红的指纹留在信纸的右下角。
李东扬睚眦欲裂,浑身的骨头都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挤压得格格作响。
池至雨看着一步一步都仿佛耗尽全身力气缓慢走到床前的男人,面如死灰。待到他看见李东扬手里紧捏着的几张纸,马上也变了脸色。
“你去了?”池至雨的眼睛里,看不见阴霾。可是那不代表这个人,就像外表一样明媚。
“去了。”李东扬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没想到你会去——我还没有死呢!”池至雨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说。
“你想等死了以后再让我发现——还是你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你这么久以来,只是想要一个人,陪着你,看着你死!”李东扬渐渐控制不住自己声调。
池至雨无言地看着他,并没有一丝愧疚的神色:“我没打算这样,我没想过会认识你。反正死了,和谁都不相干。我在遗嘱里,都说得很明白了。”
这样淡漠地面对一个并不算陌生的人,谈论自己的生死,很明显表现出对对方的某种忽视。他并不在乎他,哪怕在沉睡的瞬间,会不由自主地抓紧他,会在不多的空余时间里,容忍他其实算得上是打扰的陪伴。
但是,两个人仍然是毫无关联的。
或生或死,或喜或忧,我不需要你陪伴,甚至也不需要你怀着心痛旁观。
李东扬愤然离座,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拎到离自己很近。
池至雨听见他的声音里,浓郁的苦涩:“你真是潇洒……”说了一句,猛然察觉眼睛里热热的湿意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难以抑制的巨大悲愤压得他几乎灭顶——李东扬低下头,整个人压上这个殚精竭虑也还是抓不牢的人。
吻他。
猝不及防间,就被眼泪烫伤了。池至雨启口承接,心里却在想着为什么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不是他哭就是他哭?
舌头当然是碰不过牙齿的。血的味道交缠着,充满了整个口腔。他模糊听见他哭,自己却只是被一种无力感紧紧缚住。就这样整个人陷进温暖的床铺,拥抱着彼此,激烈地亲吻,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时间。
“真不容易,我今天第一次下厨……呃……呃?”周轩雨端着盘子在门口站住。
这样火辣的场景,不是没有见到过,但是从没有这样煽情的。李东扬的样子自不用说,人家是一直欲求不满——另一个,被压在下面的,从脸色也看得出,明显在享受。
早知道,就晚一点进来,看那个老男人怎么样去除矜持的伪装勾引李东扬。
“咳!”李东扬像是被什么呛着了,猛然出声。
“啊!那个,你们继续,继续!”周轩雨顿时满头大汗地退出去,还不忘记很有职业操守地关上了门。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看到那样的状况,很容易就控制不住。在沙发上坐下来,正想着要不要先走,李东扬已经下来了。
十四章
    “有没搞错,遗嘱?他很多钱吗?看着不像啊。”周轩雨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夹杂着好奇的鄙薄,或者是另外一种情况,走投无路,譬如绝症或者欠债,看李东扬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也不再调侃,端正了坐姿听他缓缓讲来。
其实对于李东扬的故事,他知道的比一般人多。
还在大学时,李东扬曾经是商学院篮球队的主力,也是偌大一个学校风云顶尖的人物。但是他出国以前包括在美国进修准备接手家族企业的几年,几乎没有任何风流韵事传出来,相交的不过是些知性女子,并不逾矩——他对女人的品味似乎独辟蹊径也难能可贵地清高。
周轩雨还是一次偶遇,看到他在医学院里徘徊,像是在等待着谁,脸上那种隐隐的焦灼和温柔,让看到的人第一眼就确信等的一定是他的情人。
但居然是暗恋。
在一夜情都泛滥的年代,居然还有人持之以恒地暗恋。
可是,对象是个同性,反而可以理解了。
悄悄去打听,那男生在医学院里,堪称怪胎。
皆因他的沉默。
男孩子上了大学轻易就可以学来的毛病,一律没有。当然,要穷的连夏天的衬衫都只有两件的池至雨去抽烟喝酒游戏,似乎也勉强。可是事情一旦做到极致,总会引人注意。他清贫,简朴,从不与人深交,也没有和谁发生过口角,除去上课、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图书馆度过。
本科生写出了博士水平的论文。
但是学院提出让他提前毕业,推荐去医院直接实习,却遭到婉拒。在拒绝的理由里面,有一条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我想要体验一个完整的大学,不想早一点也不愿意晚一点。
不可理解。
大一之后,就渐渐没有人再对他予以关注。他所坚持着的这种修道士一般严谨的生活,被众人引为奇谈甚至是笑谈。
大二的冬天,他被医学院选送去德国一家大学进修,据说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他也欣然接受,更让他之前对学院的婉拒,成为笑柄。
李东扬在他走的那一天,突发心脏病,休学之后就去了美国。
两个人同时从周轩雨的视线里消失了。
那一别经年。
周轩雨看着眼前消沉而无奈的男人,时光曾在他身上留下了完美的印迹,他却亲手将它毁去。如果池至雨死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殉情吧。
如果只是单纯的离开呢?
那就抓住他,囚禁他,sm他,暴打他,折磨他,逼疯他再治好他,让他除了自己再也不认识其他人……
周轩雨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能力,登峰造极。
但是李东扬的状况,被逼疯的人可能会是他自己。
“我高考那一年,他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李东扬仰起头,眉头紧蹙,一只拳头握紧了,捶着自己的额头,仿佛要将被遗忘的往事的细节压榨出来,“可是我那时候顾不上去了解,我父亲逼着我,要是不考到他要求的分数,就让我去美国上学——我不想离开中国,也不想看不到他。”
“等我高考结束,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他搬了家。”
“后来就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一年以后他也考进我们大学。”温柔的,带着些微的宠溺的微笑,浮现在男人脸上。那一段时光,虽然太短,却是他前半生,最难得的美好记忆。悄悄的守候着,等待着他慢慢成长到他认为可以接受自己。
却直到他离开,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走上前去,说一声你好。
没有由来的胆怯,成为李东扬此后多年的心病。奇怪的是,在之后其他任何事情上,都没有出现这种状况,包括李氏再次立足内地过程中最忙乱也最紧张的阶段。
“他变得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总是拒人千里。朋友没有一个,而且这几年里可以查到他几乎没有和家里人保持一点联系。他姐姐结婚这样的事情,都没有人通知他。”李东扬慢慢握紧了手,仿佛手里包覆的是自己的心脏。
“既然查得出来,索性再查的深入一点,有什么心结,解开不就好了。”周轩雨大而化之的回答,其实可以说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法子。
李东扬笑笑,有些无奈:“从我找到他,看到他在医院里干的那么好,以为只是工作压力大,再说,我顾他都来不及,根本懒得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知道,症结就在那里。”
周轩雨恶恶地笑起来,眼睛里精光闪过:“你想查,也不晚这一会儿,我看楼上那位,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李东扬猛然抬头瞪着他,目光里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明显,周轩雨知趣地打住话头:“这样,我帮你去查,你让小悦到我这里来入股,怎么样?”
“当初是谁说,再也不去打扰人家的生活的?”李东扬忽然来了兴致一般,反过来取笑他。
“反正他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与其便宜外人,做生不如做熟,我还来,省的那么多麻烦。”周轩雨一本正经。
医生小悦,他的心头肉啊,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他给丢到脑后头去了,饶是他这么皮实的人,也有些受不住。一想起小悦,他马上以己度人地同情起李东扬来。
“今时不同往日了,老弟,你还这么不在意,他估计就转变性向去娶老婆了。昨天我还见他和一个女人逛街,好像是同事的医生吧。小心哦,失忆之后被灌输的东西,可是会影响性向的哟。”李东扬笑得越发深意,像只老狐狸。
周轩雨一脸世界末日来临的凄惨和狂怒:“他敢!”
再也坐不住,虽然还竭力维持着一贯的洒脱和漫不经心,却还是在穿着拖鞋奔出去又跑回来的时候,被同学笑了个够。
心知肚明李东扬是故意要调开他,却也顾不上看热闹,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要紧。
李东扬抱臂而笑,待同学走远了,过去反锁上门。转身,一步一步,悠然自得地上楼。
十五章
    池至雨还是维持着两人方才僵持着的姿势,不同的是,已经睡着了。因为卧床几天,嘴唇有些失血的苍白,此刻正微微地撅起,仿佛是赌气的小孩子。
赌的是什么气呢?难道因为那个未竟的吻?
李东扬轻手轻脚走至床前,伸手覆上他额头。
那一刻,手下的身体微颤,已经醒过来了。
事情没有进展,即使已经这样熟悉,还是在触碰的瞬间就惊醒。那么之前开心的沉睡,到底有几分是伪装?
李东扬满心的苦无处诉说,只是低下身,在池至雨耳边轻轻问:“你不要死,好吗?”
池至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呼吸间也没有异常。
“你不要死,我什么都答应你。”他的语气是恳求,声音已经是呜咽了。
“包括让我上一次?”池至雨的声音陡然响起,清脆的像是玉石触碰的声响,又有些暗哑,在李东扬耳朵里,堪比天籁。
“让我上你一次,好不好?”池至雨轻声问,神情也是情人间淡淡的揶揄,似乎莲花盛开,出去了厚重的淤泥包裹。但是用这样的口气和他商量这件事,怎么听怎么透着诡异。
但李东扬竟不假思索地答应:“好。”
“现在?”池至雨微笑时,眼睛里仿佛也有了传送信息的能力,像一只温柔的手,摸上了男人濒临崩溃的心脏。浅淡不着痕迹的勾引,用目光就达成了。
李东扬竟让还是答应:“好。”
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迫切地想要留下来,虽然没有看见这个人离开的脚步,但是心脏深处涌起来的疼痛,在想起可能来临的分别时,就翻滚的难以忍受。
池至雨只是看着他,目光从方才的兴致盎然变得索然无味,许久,在李东扬痛苦的注视下,他淡然开口:“没用的,我也想过和你在一起,但是不可能,我没有那个力气了,我要死,是很多年前就注定了的。”
李东扬抓紧他,唯恐下一刻这个人就会从眼前蒸发再也见不到:“因为什么?因为你家人的事,还是……”
池至雨缓缓抬手,却恰到好处在他即将说出什么会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的时候,捂上了他的嘴。
李东扬的泪掉下来。
这男人的泪,就落在自己的眼睛里了。
“我们再做一次吧。不要那么粗鲁,也许是我今生最后一次了。我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是你给的,虽然有点痛,但是也没关系。”池至雨眼里的平静,是一把冷漠的钢刀,稳定而不容反抗地切开了两个人的拥抱。
他艰难地抬起上身,拿开捂住李东扬的嘴的手,将两片嘴唇送了上去。李东扬俯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压制着身体深处快要迸裂的颤抖,咬上他的唇舌。
池至雨有些丧气,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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