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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孤舟-第32章

小说: 孤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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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镇里的住房相当紧张,新来的曲羽连一间简单的宿舍也没有,他不可能住办公室,镇里也没有象样的旅馆可供他常住。书记多方联系,当天给他找到一套住房,两室一厅一厨一厕,约八十五平方米。住房的主人因急于搬迁去市里,要将房屋出售,原价四万,房主开价才三万七,老书记又帮他砍价,很不容易地砍到三万四。曲羽难以拒绝老书记的好意,再者也另无他法,只得倾尽身上的积蓄先买下来。离乡长期飘荡的他,出其不意地在这里拥有了个属于自己的住所。 
吴老书记是位很关心人,也很随和的人,他在镇里任书记的时间,再过几年就和毛主席当年当主席的时间一样长了。他的地位很稳固,一方面普渡偏僻,几乎没人愿来,而他是本地人,熟悉情况,二者上级信任他,当然其能力也有限,所以一直没往区里升。忠厚老实的老书记最大的爱好是开会,最擅长的工作也是开会。在开会时,他还最爱谈自己的过去和光荣史;二十年前,他因为带人追捕犯人,受犯罪分子枪伤,伤在臂上。自伤之后,各种荣誉就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冲到他的身边:先进个人、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优秀干部、楷模、标兵等等,叫他防不胜防。久之,他也习以为常了。因为荣誉太多,所以每每开会,他总是一不留神,话题就要碰到自己的荣誉上,旋即说到当年抓捕犯罪分子受伤的事。有时,还挽起袖身大家展示愈合的伤痕,尔后又将话题搬回来,告诫大家要不怕困难,努力工作,要时刻以人民利益为重。当然,有时开会,他也能以身作则,绝口不提过去,大胆地忘记自己对人民的功劳,节约了开会时间,也就是以人民利益为重了。曲羽到镇上一周,开会五次,就有三次听到他在会中说到自己的枪伤,他立即对书记不厌其烦的教诲和大家不厌其烦的倾听精神感到惊奇了。 
因为现任镇长一直忙于治病,这段时间来,镇长的工作一直由书记代着。曲羽到来,虽然名义上暂时分管农业,书记知道他是镇长的接班人,就主动地卸下镇长的担子,放心地交给他全权代理。普渡镇这两年的工作有个习惯,一般由书记在区上应付政府各部门的绝大多数的会议,镇长一班人则在镇里具体操作,这一则是方便书记可以在市里治病,同时照看他的百货店;也是区里体谅普渡地偏路难,如此可以减少镇里别的干部人员的奔波之苦,这个工作模式是一直得到区里默认了的。自缺镇长以来,书记这段时间忙上忙下,老奔波于区里、镇里,还要顾及自家的生意,已累得不可开交。曲羽的到来,他好不容易卸脱一大半工作,就急匆匆回到中宁市的区上长驻了。 
在普渡的小机关里,曲羽首先了解到一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农业站的站长是农办主任的舅舅,又是书记的外侄;分管纪检的副书记称外出治病的镇长为五哥;国土办负责人又是计生站站长的亲家。下面谁又称谁为姑妈,谁又称谁为四姐,谁又称谁为表弟,曲羽搞得一头雾水。他怀疑小机构是一个团结的大家庭,只有自己是个外来仔。仔细观察又不象,小机构里隐隐约约分有派系。 
新来的副镇长带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尤其没有农村工作的经验。他模仿其他职员,除了开会,就坐在办公室里,专候需要办事的前来。果然,就有人找上门来了。两位老百姓为了承包地交界处的二棵桑树的归属权问题闹到镇里,越级上访到他的办公室,他费了不少精神才说服较有理的一方补偿另一方三元钱成为桑树的拥有者。接着又有小镇边上一户农民的小猪误吃了邻居的几棵菜苗,两人纠扯到农办,好不容易,曲羽才让小猪的主人心甘情愿地赔偿对方七毛钱把矛盾化解掉。 
新领导总不能沉迷于处理这类婆婆妈妈的事。他首先到财政所,试着了解镇里的家底,结果他发现目前可供自己支配的钱款仅有不到三千元。而历年的借欠款累计已达到五百余万元。全镇户籍人口刚好一万,人均负债五百元。银行、信用社已停止向普渡镇政府发放任何新贷款。他问:本月上级财政可以划拨多少补助?所长告诉他,可以划拨到两万左右。两万是什么概念?全镇本月教师工资足额发放就要三万左右,政府机关和村级领导、干事的工资要两万。该怎么办?他查了以前工资发放的情况,原来政府机关的工资仅按百分之五十暂发,余款年底视税费征缴情况来定。村级干部、干事工资已拖了两年分文未付,教师工资是按百分之八十发放的,差额百分之二十部分几年来没明确的说法。如此每月工资缺额仍有一万以上,这就得全靠各种老百姓很反感但已经习惯交纳的乱收费来支撑。当然,镇长及几个主要领导的工资暂按教师工资的支付比例即百分之八十发放的。即便如此曲羽现在的工资也不高,仅三百七十四元。自从买了住房,他已囊无余钱,三百元能生活吗?他几乎怀疑自己受了区委书记的陷害。想而又想,想到辉煌还在后面,就安然接受了。 
逐渐地,曲羽才搞清楚,这个贫困的小机关里,并不是风平浪静的。自从镇长王永和重病缠身后,机关里几个副手都在为能够获得“万人之上”的快感暗中互相踢脚,几乎成了仇人。他的到来,无意中化解了几个副手之间的敌视情绪,但矛盾的焦点又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分管财税副镇长黄为国曾经多方活动,是最有希望接任镇长的人,曲羽的出现,使他的希望完全破灭了,暗地里,他对曲羽又忌又恨,现在他正在全力以赴,谋求升到别的乡镇或到区里工作,跳出这个穷地方。 
黄为国是个三十多岁的矮个子,很瘦,受抽烟,也许是烟烤干了他体液的缘故。他不知从什么途径得知曲羽是原中宁酒厂贪官、被开除党籍的曲商的兄弟,于是他用尽浑身力气悄悄地把消息在机关里传播,把它当成对曲羽的一种攻击。然而,没多久,他打听得另一个更隐密的、鲜为人知的消息:区里考虑到现任书记工作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准备明年安排他到区人大,怡养天年。于是他根据普渡主要领导变更的规律推测,届时曲羽极有可能继任书记,而镇长一职是谁?还可以斟酌。考虑到此处,他立即修改策略,首先除在区里继续跑关系的力度不减,再者把对曲羽的敌意藏起来,至少改成暗倨明敬。因为到时候,曲羽的话是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的。一天晚上,他甚至带着妻子往曲羽的新居来串门了。 
黄为国的夫人,是在镇上做小百货买卖的,常烫个卷心茶发型,涂着眉毛,肥滚滚的身子很矮。也许她特别崇尚以胖为美,所以她爱穿着那件使她显得更加臃肿的紧身旗袍。如果忽略其四肢,她的整个身子加上头部,就象一个变形数字——胖墩墩的“8”。她是小镇上出了名的最多嘴的女人之一,行与坐都忙着手中的毛线。她那件旗袍,说是香港的一位转折亲送给她的,这件事已被她搞得人尽皆知。如果谁还不知道她有件香港亲戚送她的旗袍,那此人一定是天生的聋瞽。她最喜欢人民币和丈夫的职位,经常爱做些富贵的、荣耀很的梦,甚至替丈夫做些升了官的梦。比如梦丈夫一夜之间成了厅长,于是在家里排开宴席庆贺,吃着山珍海味,尔后当众把吃不完的所谓海参、熊掌之类倾倒在大街上,过路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又梦见自己把穿不完的高档衣服(比如那件旗袍)扔在门外,有一群贫困的人立即来争抢。前不久,他去了一趟上海,买了双据说价值五百元的皮鞋,回来后立刻穿着去街上溜了圈,回到家里,她故意把皮鞋放在门外,要让从走廊上经过的人通过这双皮鞋,知微见著地揣测她家里的富豪程度。黄夫人与丈夫可谓是难得的知心知骨的、心气相通的伉俪。丈夫在小机关里忌恨谁,只要这种意图被她觉察,她马上就会对丈夫忌恨的人视若世仇,加之嘴巴象个破筛子,装不住任何密秘,很快就会把自己的恨意传递出去,不时弄得黄为国很恼火。但她又是丈夫的“宣传机构”,或谓助理喉舌,黄为国想诋毁谁,往往也是通过她的嘴巴传出去,前不久关于曲商与曲羽的关系的话题,就是她操作的。 
二人拜访曲羽,让曲羽意外。现在他可谓家徒四壁,没有一样象样的物件;连坐具也只有两把藤椅,他给二人让坐,自己则只能站着;给二人沏茶,茶盅只有一个。二人毫不在意,黄夫人说什么也不坐,她一边织毛衣,一边走走,看看,一连声称赞曲羽有朝气,有才干,前途不可限量;称赞他帅,一定博得过不少女子的青睐。接着向他打听夫人是谁,为什么没有同来普渡。曲羽据实告诉她,自己至今独身一人。黄夫人其实早就知道,她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问:“曲羽镇长还没有女朋友?你肯定是瞒我们的吧?噢,一定是你眼界高,普通女子不入法眼的缘故。” 
曲羽还没考虑好如何回答,黄为国从旁提意见:“你可不能只为普渡人民谋福利而忘了自己的终生大事,这样普渡人民是不会答应的哟!” 
曲羽听着肉麻,黄夫人接着自降大任,准备为曲羽特色一位女子,曲羽只得提前表示感谢。黄夫人毫不马虎地分析普渡镇上她认为能够够得上格的女子。不一会儿就点了七八个,最后她摇摇头,认为均不适合。经过她一番拨弄,主人公沉寂又已久的爱情梦想有些复活了。 
黄夫人绝没有食言,拜访曲羽后不久,她就替他相中了一位女孩,才来普渡顶朋友的店子经营化妆品的,她正在想法和她套近乎。女子不是富豪人家,也不是高干子弟,但容貌出众,鹅蛋脸,杏眼如漆,长发象瀑布披拂在肩上,窈窕玲珑的身子,行走时如春风中的杨柳,妩媚中自有一股超脱和飘逸感。这位外来妹目前正是普渡镇上青年们私下关注的中心,前两天有个地痞骚挠她,虽然没有讨到好处,但她心里很紧张。女子姓甚名谁,知之者尚不多。黄夫人籍着购买洗面奶的理由到她的店里,和她闲聊,没会儿,得知她名叫穆瑜。今年中专毕业后没找到工作,自谋职业的。穆瑜得知黄夫人乃副镇长夫人后,对她很殷勤,她正需要结识年岁较大的,稍有点背景的女人做朋友,以增强安全感,一来二去,两人没几天就很熟悉了。黄夫人又很快得知她刚好十九岁,谈过一次男朋友,没成。黄夫人很满意,于是邀请她到自己家里作客,女子很爽快地答应了。 
黄夫人悄悄地找个机会把女子指点给曲羽,又把女子的情况告诉他。曲羽一见之下,怦然动心,但又马上感到有些蹊巧——此女子依然是经营化妆品、美容品的,难道自己此生只与开化妆品店子的女子有缘?进而思之,她会不会和云婕是同类型的女子?他越想越放心不下,决定搞个明白,不能再贸然行事。 
星期五晚上,他去黄为国家里,恰巧碰到穆瑜在黄为国家里作客。她决没有刻意打扮自己,只是略作收拾,清水出芙蓉的魅力就勾勒出来。女子眼中只有天真、纯洁、浪漫的大揉合,还有少女特有的拘谨和稳重。和云婕相比,绝没有云婕那种少见的成熟,曲羽忽然间明白了云婕身上那股迷人的成熟是与男人的经历的造就的。就此两点,可以断定眼前的女子至少现阶段还是纯情女子。他问穆瑜:“在普渡经商兴顺吗?” 
“并不兴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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