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先睡的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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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吃之前，鹿晗都会拿过筷筒找两双比较干净的筷子，然后用纸巾擦了又擦才递给吴世勋。
少年每次看着对方低着头细心擦拭的样子就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停止住，只剩下面前的他。



摊位的大妈总是一边忙着做早餐，一边回过头笑的憨厚。
“哎呦，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啊，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啊？”
“我比他大，但是我们不是兄弟”鹿晗总是这么笑着回答她。
而吴世勋每次都是在一旁默默的吃着，心里像冬日被晒热的棉花，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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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忘了对你说谢谢。
而每次忘记的时候总是想着下次吧，下次再说，下次一定要告诉你。可是每次都有下一次，每次都是下一次，每次的下一次都在下次，所以我开始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鹿晗，我有时候会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一边恨你一边爱你的。或许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害怕，害怕爱上你。我真的很后悔，我或许不该认识你，不认识你我就不会遇到这辈子最难做的抉择。但是我又庆幸遇见你你，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喜欢。就像我们生活在这个地球，但是地球外却是无限大的宇宙和次元。我能看到的感情只是一个地球这么大，但其实它是宇宙这么大，或者是比宇宙更大的次元。
你是那么的温暖，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你的笑。


【吴世勋】


吴世勋和鹿晗慢慢的骑到了电器城，锁了车并肩走进商店，两人的距离隔着不到一个拳头。
少年微微往前，像领着鹿晗一样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卖手机的摊位，吴世勋在柜台前撑着下巴，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似乎犹豫不决。鹿晗见状默默走到他旁边，拍了他扭得古怪的腰示意他站好。然后低头在柜台前从左往右看了一遍，视线静静的倒回某个手机上，食指点了点玻璃柜。推销员笑的灿烂，一边夸耀一边拿出那款手机，开始推销一堆的新颖功能。
“像素高吗？”吴世勋却硬生生的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
“呃。。。挺高的，是这里最高的一款”推销员尴尬的顿了一下然后回答。
少年接过手机低头按了几下随后抬起手对着鹿晗说“笑一个”，对方不好意思的想要抢过手机，却被吴世勋拍下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而鹿晗却生气的背对柜台不说话。少年撇了撇嘴掏出现金准备去柜台付款。

独自生闷气的少年更加尴尬的站在柜台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了一会只见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像打电话一样放在耳边，急速的往外走，假装左右张望，却在行了五米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隔着两个柜台，鹿芝心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招摇过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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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岁那年父亲离开再到十八岁这年变陌生的你，我不是没有察觉过。
每次你煮着饭却慌慌张张拿起电话跑出去的时候，我察觉了。每次晚间电视你拿起手机看完短信后跑进房间换了衣服就走，我也察觉了。每次你在药店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里面却混了几盒避孕药的时候，我察觉的。可是你是我的母亲。我信任你，我相信你，我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知道你做过些什么。或者说你这么做的目的在于什么。

我偶尔会想起自己小时候，很小的时候。能够模模糊糊记忆的时候。你总是抱着我对我笑。
那时候太小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笑容，后来我知道了那种感觉，是温暖。
你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子，即使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但是你在我心中不仅仅只是一个母亲，你是我对女性的最高评价。
小时候你会搂着我说你最爱我，比爱自己还爱我，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归属，是你唯一可以骄傲的说‘这是我的’的人，是一辈子不会背叛你的人。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也是一样的。
我也是把你当成我唯一的归属，永远不会背叛的港湾，永远都属于我的人。
当我看着你以我最陌生的模样，最讨厌的嘴脸，最反感的姿态出现的时候。那一刻我宁愿自己眼睛是瞎的，因为那样就不会有我此生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连我也不认识了？


【鹿晗】





14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又沉重的找不到流泻进空气的口。怎么追赶都还是遥远，怎么追赶都还是触摸不到。可是你还是遥远的耀眼的繁衍存活，以最美好的姿态。


吴世勋付完钱回到柜台就没看见鹿晗，着急的四处寻找，手上还拿着两罐冰的可乐。走到靠近门的时候，在一个柜台边看到了抓着手机眼睛却一动不动看着某处的少年。吴世勋诧异的走上前用手肘碰了碰对方的身子，鹿晗转过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吴世勋不是第一次看到鹿晗这样的表情了。
在五岁那年，鹿晗父亲失踪的时候，鹿晗就是这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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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害怕的四处找你，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不到你就变得慌张。
你知道我在人海中看到你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吗？
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找不到方向，拼了命的想醒过来的时候被你温柔的叫醒。就是这种感觉，看到你的一瞬间我的心里只有‘抱住你’这一个念头。可是当你回过头来的时候，那种冷若冰霜的神情打碎了我所有感情。

我仿佛看到你死后被人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样子，可怕又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手里握着的冰可乐，凉气刺穿皮肤流窜进了心脏，像冬天光着身子在水里冬泳。我很想把可乐丢在地上转身就走，我是真的很害怕看到你这样的表情。
可是我还是很想伸手摸摸你的头，学着你每次安慰我的样子，然后拉你走出去。可是我的手太冰，我不敢握你的手。而你的心也像是遗落在了这里，我想蹲下来帮你找回来，你的心呢。

【吴世勋】




　“吴世勋，我们回家吧”鹿晗轻轻的开了口，对着旁边的少年说道。
商场的自动门打开，一股凉意袭来，下雨了。

外面的行人纷纷用手挡着雨，急冲冲的跑了进商店。不一会两人身边就挤满了避雨的人群。气氛从僵硬到缓和，鹿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伸手拉了拉吴世勋的衣袖，示意他把手上的可乐递过来。吴世勋心里没底的看着他，想看透他在想什么却怎么都不能从他脸上看出半点难过或者愤怒，风平浪静。
但仅仅是没有情绪却也让少年的心揪着难受，悬在半空。吴世勋犹豫的把可乐递过去，看着身边往里走的人群，对着鹿晗问道“现在还要回去吗？下大雨了”
“再等等吧，再等等，等会就不会下了。。。”鹿晗扒开可乐拉环，低着头，刘海长长的遮住眉眼，说话声音有点发颤，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再等一会就没事了。。。”


吴世勋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商场避雨，雷夹杂大雨抨击着整个城市。天黑了下来，商场左右都看不到云，像是面前的鹿晗一样，怎么都猜不透。吴世勋把自己手中的另一罐可乐放进了书包，然后伸出一只手握住鹿晗的手，他的手冷的不像话，带着抖，一下一下的，像心在跳的频率。
少年不顾旁人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披在鹿晗的身上，然后伸手想要捂热他的手。
鹿晗抬起可乐，表示自己手里有东西，不方便。而吴世勋却倔强的抢过可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走回鹿晗身边看着他，挑了挑眉，表示这样可以握你的手了吧。期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鹿晗看着吴世勋这般幼稚的行为，心里的空隙却慢慢被补了洞。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还有他，我还有吴世勋。我不是一个人，所以我为什么要害怕。



那些美好与不美好的东西，我爱的你和爱我的你。
你是否还记得幼稚的我，哭泣的我，你是否还记得那天在你身后沉默不语却红了眼的我。
其实你不知道，就那么一秒，我有了想转头吻你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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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鹿芝心让我想起了那天我们一起去看望吴晚的时候。
我的母亲像个单纯又善良的妇人，特地去花店挑了一束世勋妈妈最喜欢的木槿，至于喜欢的原因我不太清楚，也从没问过他。
那日的天气很好，至少对于长眠于冬天的B城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像到了南方，回暖。
我和鹿芝心，吴世勋三人去了他的家。

我已经六年没去过了，还是那个小巷，每次上学我也仅仅只是等在巷子口，从未再走进过。猛然回到这里，想起从那次的冷战开始好像就再也没有来这里等他上学，反之都是他每天不知几点就等在楼下，有时候会见他闭着眼睛靠在脚踏车上，眉宇中掩不住的疲倦。
现在想起来，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关心过他。

【鹿晗】





15

那日的清晨，三人并行走到了世勋家的门口。
鹿芝心起先左右看了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个感觉”


吴世勋掏出钥匙的手顿了顿，随后插进锁里开了门。
一股回忆的气息扑面而来，鹿晗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门正对着的墙，上面挂着一个相框，一瞬间，鹿晗的心好像也因这天蒙上了水雾。
照片上两个男孩勾肩搭背，裂开嘴笑的傻乎乎，鹿晗还记得那时候吴世勋好像还在换牙期，所以比笑得傻乎乎更有趣的是吴世勋裂开的牙齿上黑乎乎的一小块，像吃晚饭残留下来的菜叶。
吴世勋不自然的回身把鹿晗拉了进来，然后关上门“这还是当年挂上去的，本来想洗一张给你的，后来你走了”

鹿晗没有接话，换了拖鞋踩进了客厅。
而鹿芝心默默地抱着一束花走进了吴晚的房间。


这么十几年，吴世勋的母亲就是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度过的。鹿晗以前知道大概的情况，但是一直没问过他，这么些年是怎么照顾他母亲的。可想而知，是这么难的熬着，从那么小的时候。鹿晗不知道，他不敢去想如果是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去面对这样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死掉的人。并且还要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的照顾下去。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那该怎么办。

鹿晗低着头对着在饮水机前面倒水的吴世勋说道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吴世勋停下动作“不关你的事，和你无关，所以你不需要内疚什么”


静了一会，从里间传来鹿芝心漫长却又苍老的自语。
“吴晚啊，这么多年没来看你，真的很抱歉。。。”
“你怎么还不醒来啊，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比晗晗还高了。。。”
“真是没良心啊，养都没养儿子几年，就让儿子守了你十几年。。。”
“你说我们都这么久没说过话了，你怎么就不醒来和我说说话呢。。。”
“当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陈陆平离开了我，你也不知原因就成了这样”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就让我一个人慢慢变老。。。”
“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回来看你，我不是不想回来。。。”
“我是不敢回来。。。你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和你说的吗。。。”
“陈陆平已经不见了，我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高中的时候是你看着我和他从不认识到认识，到后来结婚，到有了晗晗，我要是再呆在这里面对你，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你看看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美，我都老了，你起来看到我这么老这么丑，可别笑话我。。。”
“。。。”


断断续续的，整个房间只剩下饮水机偶尔‘咕咚咕咚’的声音和鹿芝心陷入回忆痛苦又满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