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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阿细之恋-第18章

小说: 阿细之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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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姊说:“如果我手头上有好的男孩子,我就介绍给你认识,可惜那一大班色鬼与纨绔子弟……”

    我放下书。“最低限度他们从来没有假装他们是正人君子,你不晓得在写字楼里那些男人,都是些被着羊皮的狼,根本分不出真假。至少你认识的那些人,对你付出代价,公道得很。但是我认识的那一群,都想白倒便宜,那才真的卑鄙呢。”

    “你看穿了?妹妹?”姊姊笑。

    “看穿了。不过你管你走那条路,我还是在中环找工作。”

    姊姊说:“你的毛病是长得太漂亮,连女人见了你,都忍不住要摸你一把。”

    “见你的鬼。”

    “啧啧,看你那种惹火的身裁,我是老板娘,我就不用你这种伙计,那还得了。”

    我没好气,“你算了吧,你。”

    现在我什么工作的途径都没有了。私人洋行,那种小公司,老板刮皮得要死,巴不得女职员都倒茶扫地都干的,我又不想去。大机构人事复杂得要命,我又怕。

    空中女侍应?那不行。还有什么好做的?

    或者可以做别人的太太。运气好的话,找个可靠的长期饭票,优哉悠哉地过一辈子。运气好。

    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姊姊送我一只金表。那天下大雨,我又得去见工,姐姐唔我吃午饭,并且握我的手,说:“祝你成功!”说完之后很犹疑的问:“是份什么样的工作?”

    我说:“你不会相信,某总经理需要中文翻译秘书。”

    “色狼。”姐姐马上下了定语,“色狼。你要当心,妹子。”

    “你见过很多色狼?”我摸着下巴问。

    “男人基本上都是色很。”姊姊坦白的说:“看他们的春情被激发到什么地步而已。女人一般都是财迷:珠宝、皮裘、房子、车子,什么都最好一把抓在手中。”她仰头大笑起来。

    人性在姊姊眼中,就是这么简单,她的世界是明澄的,清洁的,尽管她是人们口中的捞女,而事实上她的确是个捞女:一般良家妇女口中的狐狸精,她内心清洁十分。

    我到那间洋行去见工,穿得像个老姑婆。深灰色法兰绒套装,深色袜子,黑色皮鞋,黑色手袋。只戴一项略为俏皮的帽子,小小的所谓“药盒”,帽顶有根孔雀毛。我带着那张疲倦的文凭──

    一张薄薄的纸,来回次数夹带得太多,都起绉纹了。

    秘书小姐来传我进去,我到总经理室,满以为是个外国人,却看见一个中国人。

    中国人请中文秘书干什么?混账,分明是混账。

    他是一个年轻人呢。看见我征了一怔。用流利的英语说:“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中国人还请中文秘书!”他笑一笑,“但是小姐,我不是中国人──”

    又是日本人!

    “我是越南华侨,家里在越南生根落地百多年以上,我并不会中文。这次我们家族走得……快,你明白?所以在香港也略有基础。这样下去,不懂中文是不行的,所以请个秘书,人家在我身边说些什么,我可以明白。”

    精明的生意人,难怪能够卷土重来,在香港再开始萌芽、生根。

    他的态度很文雅。于是我又接受了这份工作,月薪?两千八。连三千元都不肯给,典型的生意人。再文雅也还是生意人。他们的钱全活该留着给姊姊捞。

    可是工作很清闲。他这个人也很规矩,他把我放在他的两个女秘书一起坐。我光负责中文,但凡有中文关于钢铁业的消息,便剪下翻译成英文给他存档案。工作至为简单。

    无论我穿什么衣服,他都不多加注意,见面大家点个头,连称呼都没有的。这么太平的工作,简直像个养老院,我又觉得不够刺激。什么都管不到。

    那两个女秘书与我并不友好,但相处得客客气气,一天八小时以上花在这间写字楼里,真是说不出的烦气。看来我血中也流着与姊姊同样不安份的血液,没工作找工作,有工作又嫌工作。

    我有时也听女秘书们偷偷的说话:“……老板已有太太的。”

    “这也不稀奇。”一个说。

    “但是他还有情人呢。”

    “现在男人跟他们的祖宗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照样的三妻四妾,只怕没钱,有钱的话,女人们照样的送上门去。你说是不是?”

    “像咱们老板这么一表人材,恐怕你有机会的话,也来不及的送上门去呢。哈哈哈。”

    “去你的!”

    “谁不花男朋友的钱?你说!说穿了不过多花点与少花点的分别而已,不见得你与男友出去真的一人付一次账那么公道。有办法的女人能叫男友送钻石项链,没办法的只能吃顿饭喝杯茶,这点点分别。”

    说得也很有道理,但难免凄凉一点,把女人的命运一言道尽。牡丹虽好,总得绿叶扶持。

    另一个又说:“就算是男同事帮你挽一下重箱子,又何尝不是利用了男人。男女要平等,谈何容易!别做梦了,如此长久在打字机前埋没青春,不如出外好好利用青春。”声音很是厌倦。她们有时候也颇具感性。

    “别说了,越说越闷。”

    我假装在翻阅画报,仿佛没有把她们的话听在耳朵里。

    我的工作很轻易空闲,我宁愿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多余时间来思想。现在空得要命,回到家中大把精力,只好看电视来消遣,无聊得要死。

    有时也看到姊姊在电视节目里客串唱歌。她那歌声真是不敢恭维,何止听出耳油!不过她的相貌、身裁、台风倒是一流的,在电视小盒子里扭来扭去,节目是预先录好的,我看见她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的表演,狠狠的白她一眼。

    神经。姊姊早已患上自恋狂。

    在写字楼里,我也会听到一些令我震惊的秘密。

    那一日我在解手,正想推门出洗手间,听到我那两位女同事的窃窃私语。

    “──当然啦,是老板女友的妹子,自然高薪得闲,无所事事。”

    我怔住?谁?在说谁?

    “老板好宠他女友,要什么给什么,其实这次真多此一举,每月拨三千元给她不就行了?何必天天来上班?顶辛苦的。”

    我的面孔渐渐热了起来。这不是在说我?

    只听得她们继续说下去:“我也觉得奇怪,咱们老板精通国、粤、沪语,无端端找个中文翻译理

    “我真羡慕人家好福气;什么事都有贵人相助。在中环,三千元一个月的工作也不是容易找得到的,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坐着,有什么不好?”

    我闷在小小的洗手间里差点没昏过去。

    听到她们离开了我才敢出去。一到办公室,连忙收拾自己的杂物,一声不晌,也不辞职,忽忽便打一个包,离开写字楼,那两位小姐面面相觎。

    我真觉得丢脸丢到“天不吐”去了。一个堂堂的大学毕业生──找份工作也找不到,要姊姊鬼鬼祟祟的拉关系。让她的情人虚拟一个位置,好让我有份工作做。我简直不相信天下会有这种事!背后还叫两个女秘书噜里噜嗦,气得我根本不想踏出家门一步。

    到家姊姊正在吃她的“早”餐,我的面色大变,在她面前一坐,便开始发炮。

    “姊姊”我说:“我再不成材,也不需要你出到这种魑魅魍魉的伎俩!”

    “啊”,她很镇静,“你知道了?”

    “这种事迟早谁都要知道的,难道还想瞒我一辈子?”

    “做人糊涂点的好。”她叹口气。

    “你这种做法简直对我是一种侮辱!”

    姊姊抬起眼来,冷冷的说:“侮辱?你恐怕不知道侮辱是什么呢!咱们一爹一娘生下来的两姊妹,凭什么你那么娇贵,可以念到大学毕业?凭什么我自小得在男人堆中混?现在你倒来质问我什么是‘侮辱’!妹子,恐怕我会比你清楚吧?”

    我的气忽然全消了。“对不起,姊姊。”

    “我见你坐在家中闷,不如出去做份工作──”

    “姊姊,是我狗咬吕洞宾──”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你呀,”姊姊叹口气,“你还差远呢,动不动流眼泪,那还不哭死。我从此也懒理你的事,反正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便行。”

    她站起来回房间。

    我追上去,“姊姊,我明白,我欠你太多,姊姊”

    “算了,”她转过头来,“我要结婚了,嫁的便是你那老板,他决定与妻子离婚娶我。”

    “结婚?姊姊,你要结婚?”我冲口而出,“那么我呢?”

    “你?卜她没好气的说:“你已经长大啦,你自己做人去!!我如何又跟你一辈子?跟得你久了,吃力不讨好。”

    “姊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但恭喜你,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成婚?”

    “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结婚。”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频频叹气,“难得我也可以上岸,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我──”我心中打了好几个转,哽咽起来。

    “我‘从夏’以后,”她似笑非笑的说:“妹子,你再也不是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女孩了,尽管这污泥把你营养得白白胖胖,你心中何尝不想早日脱离我,现在偿了心愿,你该如何庆祝?”

    “姊姊,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有没有随得你,我不与你说那么多。”她站起来。

    她果然搬出去结婚了,看样子并没有完全原谅我。原来住的房子全归我。我不想住这么大的房子,决心完全独立,在外头找了层中等住宅区,两房一厅,千余元租金,同时也找到一份真正的好工作──在津贴中学要教英国文学,虽然颇有点入不敷出,但晚上找了两份补习来做,也应付得过去。

    不是说我不想沾姊姊的光,而是我不想再假撇清,一边依靠着她,花她辛辛苦苦,不知用什么法实了回来的钱,一边还装着与她背道而驰的样子,可恶。对她也太不公平。她被一个妹妹拖着廿多年,如今也该轻松一下。

    我一直有与姐姐联络,她一切都知道,但并不干涉,也没有任何意见。

    我想约她出来见面,她都不肯。她在电话中说:“你这样就很好,我们不必见面,我最近很忙,如果你支撑不下去,我们再想法子。”她停了停,“你的新工作如何?”

    “很好。我顶喜欢教书,那班小女生都似小天使般,好不可爱,比以前那几份工作都开心。”

    “只要开心就好,你开心我也开心。你立志要与姊姊走不同的路,现在不是成功了吗?恭喜你。”

    “姊姊,没有你,我并不见得会成功。”

    “不一定。有志者事竟成,比较辛苦点也许,但没有不成功的。我与你不同,我懒,我较为喜欢利用天赋。”她又停一停,“找到男朋友没有?有个男件总好点。别又说我讲话难听逆耳,廿个女友也比不上一个男友,再要好的女朋友,剖心剖肺的又哭又诉,完了也各归各回家去了,她们能送你上班接你下班?放开眼挑个好的人。”

    “是。”

    “是。”我说。

    我的确自小下的决心,不跟她走同一路子,我们当中有一个分别,我比她幸运,我有一个姊姊,她没有。

    我益发觉得姊姊说得有道理。心底下我何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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