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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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那一关，医生怕父亲麻醉过后就会一睡不醒。
癌症直接跳入末期，连晚期都省了。没有意外的话，父亲只剩下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随时丧生。
一回到广州马上坐车来到了乡下，父亲身上的医疗设备全部撤了，什么氧气罩、吊针、输气管无一幸免。事情只剩下一个最明朗的结局——等死，而且是一群人陪着等。
人们厌烦等待更甚于厌烦死亡，在等待这个时间里，仿佛连死亡都变得迫不及待起来。死，就那么一瞬间，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等死。
我没心没肺地站在父亲面前，眼睛都不红一下。父亲握住我的手，想用力，却使不出劲。他那紫色的嘴唇，完全是梦中的那个颜色，翕动着。
事实上，骨肉惨痛的一幕，我看过好几次，那时候是跟父亲一起看的。每每雷电交加的夜晚过后，在公园里走一趟都可以看见一些死去的小鸟连带着一些残枝败叶静静地躺在地上，它的上方总会有几只别的小鸟在婉转悲啼，这种声音，贯穿着我的肺腑。
父亲快走了，我比动物尚且不如，我连哭不都不哭一声，我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父亲的双眼深深地陷进了眼窝里，无神而且空洞。这是我守着父亲的第三个夜晚。守？为什么要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离开这个世界很好玩么？每个经历过的人其实都知道，守的其实是那回光返照的一瞬间和那颗即将升腾的灵魂。
所有的人都在哭，只有我跟父亲没哭，我不愧是父亲的儿子，面对死亡时都如此默契。
我总觉得死是一件很私隐的事，所以我搞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多人围着。只有在通宵达旦的夜晚，我才能感觉到整个星空下，只剩下我跟父亲。
父亲是在乡下长大的，偶有兴致的时候他总会跟我吹他们当年怎么怎么样，打猎、喂牛什么的父亲如数家珍。能够在自己到来的地方离开，美不可言。
父亲全身几乎只剩下骨头，手掌却因为发肿而粗大了几倍，擦脸跟用棉纤蘸水涂抹父亲的嘴唇都是由我包办的。可是一群婆子却走上来不让我用手去碰父亲的肌肤，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当口我刚要发作，却听见她们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们说：“不要再用手去碰你的父亲，不然你的手会疼的。”
我霍然一震，泪水差点就涌了出来，这份感情要到了一种什么地步，才能让没有心的手也会感觉到疼痛呵？
到了第四天下午，我昏昏沉沉地坐在父亲身边，忽然看见父亲的眼窝里挤满了泪水，我心头一惊，从凳子上翻了起来。听到凳子翻腾的声音，人们开始围了过来，终于，父亲到了弥留之际。
父亲的双眼凹陷了进去，泪水挤在眼窝里连流下去都不能，我看见父亲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呼吸的动作一点一点的消失，眼睛的焦点也一点一点的模糊，一个瞬间后，呼吸突然提高，然后永远地停了下来。
我冷冷地看着所有在一旁哭天喊地的人，心中一阵厌恶：老子都还没哭，你们对父亲的感情比我还深？
抬头看了看万里晴空，我昏昏沉沉的只有一个念头：在父亲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这种连哭都不哭一声的人，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你知罪吗？
你将如何救赎？
第五十八章　肖肖的信
　　　　男
感感冒，发发烧，葬葬人，出出殡，这样的日子多充实啊。
在家里狠狠的陪了老妈一段时间，老妈说前一阵子有人给我寄来了一封信，她一直忘了，现在取给我。
拆开了信后，我先留意了下落款，落款是“肖肖”。
“宁
当你收到了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从小就有遗传病，九年前我撑过了一次，九年后没能撑过第二次。
宁，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特烦，怎么现在这个时代还会有女孩子等一个人等那么久的？现在你知道了吧，因为肖肖知道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爱上别人，今生我爱上了你，就是你了！
宁，其实我在九年前就几乎撑不过去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天开眼，突然大发慈悲让我活了下来，我总在想，是不是有人将自己的命给了我九年，让我在余下的日子里能爱上一个人，能感受到爱情。
宁，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很爱你的初恋情人，我在你心目中只是一个替补。我一直耿耿于怀，不过现在我不了，能够将自己给了你，能够在余下的日子里重新见到你，这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与恩赐了。
宁，你说人真的有下一辈子么？如果真的有，下一辈子我一定不要认识你，要不，就让我第一个认识你，不要排在别人身后。
放心吧，伯父一定会好起来的，肖肖去给你祈福了，肖肖会用余生的力量祝福伯父的。
对于肖肖的不告而别，宁，你是不是很不满意？可是，这不怪肖肖呢，肖肖怕让你看见肖肖变丑的样子。
我们一共离别了两次，第一次是你离开我，第二次是我离开你。我们似乎没有正式地道别过，而每一次都是绝别。
我很喜欢徐志摩的一首诗：你愿意记得我，那么记得我。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上有我，免得不经意想起时，心烦。
再见了，宁，最后只能说声愿你永远幸福。
肖肖上。”
我对着天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水都淌了出来。肖肖，是不是因为你先走了一步，老爸失去了你的祝福，病情才忽然恶化的？
我笑啊笑，心想肖肖这小笨蛋，最后一封信里还写错别字，是“诀别”不是“绝别”。
第五十九章　劫
　　　　女
今天是2007年12月27日，我20岁的生日。
对我承诺了一定会来给我过生日的男人一直没来。
我怔怔的看着窗外阴绵绵的雨，胖子、胖子女朋友、小惠、游游都跟我坐在一起。现在已经晚上11点了，该来的早就来了，不该来的永远也不会来。
其实，胖子已经对我说过宁那边可能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今年的生日不能来了。我说没什么啊，有你们大家陪着我，我开心死了。
游游这些天来也是心神不宁的，老实说，我第一次看她露出哀怨的表情，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清恬得万事不扰心的仙子。
蜡烛终于被我吹熄了，我默默地许下三个心愿：第一，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幸福快乐。
第二，希望宁也幸福快乐。
第三，希望可以马上看见宁。
这个时候，胖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听后，胖子面色带喜，他迫不及待向我说道：“走，下去，他已经赶在街口处了。”
我心头一跳，什么也顾不得就向下跑了下去，看看表，已经是11点50了，我一定要在生日里看见宁！
跟我一起下来的还有游游，她也是一脸期待的紧张表情。
在马路转角处我已经看见宁了，我激动得直掉眼泪，跟游游淋着雨站在街口。
宁也看见了我们，他向着我扬了扬手里的礼物，然后向我们走了过来。
“嘭！”
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向我们压来，我看见宁连笑容都还没来得及变就被撞得血肉模糊，飘飞的身躯血淋淋的，美丽极了。
这个时候长街上才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终章　完场后的道别
　　　　男
我的脑袋里始终闪过一些片断一些人，例如在我身旁翩然起舞的游游，例如在我怀里看夕阳的肖肖，例如在我床头喂我喝汤的菲菲。
这些斑驳错杂、陆离纷陈的片断里，自己正嘿嘿地笑。
我不知道这些片断的意义是什么，正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又看见了“吴孟达”，他神秘笑着对我问道：“那三个女孩是谁？”
画面流转，我听见了父亲弥留之际的呻吟：“让我死吧，只要我儿子没事。”我也听见了自己当初的祈祷“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接受死亡的沐浴，那么请选择我吧”。
眼前黑过去的瞬间，我似乎看见游游对我说：“请不要让别人碰你的左脸颊，因为那里印有我最初的吻。”
我似乎看见肖肖对我说：“我只顾着在你身上留下属于我的印记，却不曾记起你从未属于过我。”
我似乎看见菲菲对我说：“能帮我找回记忆的，只有你。”
最后我的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终于，报应来了。”
女
很久以后，我打开了昵称叫“肖肖”的那个QQ，一个叫6秒的企鹅头像闪了起来，里面传来这么一句：
宝贝，生日快乐；
猪猪，珍重；
菲菲，再见。
（全书完）
后记
终于写完了。
这本书默默无闻地出生，然后默默无闻地落幕，像极了那些我每天走过的路上留下的脚印。纯都市情感类写起来真的是太伤神了，我开始懂得了一些作者说的十万字的小说写了大半年的滋味了。
《非非》写了三个月，多谢《喜剧之王》一直鼓励着我没太监，多谢niａr的痛感，多谢griｍ的血腥之路……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挑这种最吃力不讨好的类型来写，现在想通了，有的时候，人会想自己一个静静，悲伤也成享受。
我希望把这种感受写下来，作为年轻过的证据。
小说里鸟人的故事是我借过来的，这故事，据说感动过大学者钱钟书夫妇。
“有那么一篇散文”里的那篇散文是新加坡的尤今先生写的一篇游记。
有现实中的朋友问我这本书的真实程度，面对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你觉得有几成是真的就有几成是真的。王安忆说过：“小说嘛，‘铁马金戈入梦来’，我们要的就是这个入梦来。”本书开头就说过，小说而已，请勿与现实挂钩，现在再说一遍。
至于序言里的那个“她”到底是哪一位？
而宁最后选择的是游游还是菲菲呢？
就但凭读者自己认为好了。
感谢所有支持过这书的朋友，谢谢你们。祝大家新年快乐，永远幸福。
最后广告一下6秒的下一本书，玄幻YY类型的，每天两更。完全转型的一部书，轻松、爽快，绝对不会再有灰色的笔调，有智斗也有YY，当然美女是少不了滴……对6秒的书还有点期待的朋友支持下。PS：主角叫唐宁，是一个被车撞穿越的男淫……
新书会在二月底上传（多存点稿的说）。界时会在非非这里发布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