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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御香 作者:蔷薇柠檬-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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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妨,等展眉他们一走,不在女儿眼前晃着,说不定日子一长就淡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呢?”
明知欧阳婉不愿意提这个话,欧阳夫人却偏要提。她就是要时刻提醒女儿,那是要走的人了
“舒绿妹妹没说。”欧阳婉声音闷闷的。
就展眉与舒绿的本心而言,他们是一点也不想走。
但是和他们的意愿相反,魏盛与梁总管非常急着完成任务。
就在魏盛请他们赴约的次日,这两位便相携来到萍花坞拜访,欧阳家的人才知道了实情。
梁总管再三向他们表达了信安王的思亲之情。他是做惯了管事的人,很快就把返程的各种事宜也拿出来向展眉舒绿请示了。言下之意,不外是催他们赶紧上路。
在梁总管看来,江城还有什么值得两位小主人留恋的呢?他们在这儿也没什么至亲了,更没有产业田地。回了王府,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就此眷恋不去。
然而梁总管毕竟是下人,面对展眉舒绿两人,却是不好催促的。魏盛的身份却超然多了,说话也更方便。
他以为展眉是舍不得杜衡书院的读书环境。魏盛自己是儒士,便以儒士之心猜度展眉,对展眉的“好学”还是很欣赏的。而且展眉的“才华”他也是亲眼所见。那夜中秋诗会,尽管他有着讨好展眉的嫌疑,可是他这种自重身份的诗坛名宿,如果展眉写的不是好诗,他也不会夸得那么厉害。
随意夸一首平庸的诗作,对魏盛的名声可没什么好处。
魏盛就请展眉安心,说到了京城,他读书更不成问题。信安王完全可以将他送进国子监里头去受最正规的教育,一点也不耽搁学业。
展眉根本就不是纠结这个,但又没法跟魏盛说——其实我就是不想去。这话除了舒绿他谁也说不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魏盛邀请展眉的事情也并不是完全的机密,不到两天就传开了,紧接着展眉与舒绿的身世也曝了光。杜衡书院里的同窗,虽然还守着儒生的矜持,其实眼底里都在泛着绿光。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一下子摊上个这样的外祖父,还眼巴巴地派人来接他回去享福。昨天还是一起在书山里拼搏的学友,今儿就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从此也不用去拼什么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了,光是享受祖荫就够了
当然大家都很聪明,能考上杜衡书院的人就没一个傻蛋,不仅是智商或者情商那都是在一般水平线往上老高的。本来对展眉态度不怎么样的人,突然就热情起来了,而原先与展眉交好的自然不用说。
展眉真是不堪其扰,还不能表现出他的不耐烦,免得被人说闲话。
有凌展鹏在书院里读书,凌家当然也迅速得到了消息。自凌老太爷以下,凌家就像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似的,全被这消息震傻了。
不过震惊过后,肯定是欢喜无限。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妹也是凌家族里的人不是?而且面子上,本家对他们可是很好的,没有任何慢待的地方。靠着他们俩的关系,就算他们不为本家出力,别家也绝不敢小看了凌家。
凌家这么一家商贾,居然也和京城的王府攀上亲戚了
只有舒媛舒华不觉得这是好消息。理由简单得不用多说,她们是怎么对舒绿的,舒绿又是怎么报复她们的?她还是一个小孤女的时候,就敢用掉包计回头害舒媛发病,更加大胆地给舒华直接下药……要是让她在京城得了势,不知道要怎么整她们呢
一想到这里,两人就觉得前途暗淡。
尤其是舒华。她聪明过人,早就想到自己那天是怎么着了舒绿的道儿了。这一回的过敏,真是让她受尽了折磨浑身起红点瘙痒无比不说,她眼角的几条抓痕还因此溃烂红肿起来,到现在都还不能见人呢。大夫说,起码得调理小半年,才能勉强恢复旧貌。
她是想把舒绿弄死的心都有了,一心只想着等身子好点了,就去找舒绿算账。谁知这才几天?舒绿突然就变成了王府千金
现在不是想着怎么报复舒绿,而是怎样使舒绿别报复她了……她的苦头,算是白吃了
舒华郁闷得想吐血啊。偏偏她的父亲凌二爷,在得知舒绿身世以及她得罪舒绿经过以后,不顾她的病情,来到她屋里将她足足骂了两个时辰。要不是她母亲二夫人拦着,父亲一脚就要将她踹死
如果要甄选江城本年度最倒霉人士,齐英与凌舒华绝对可以同时荣获金奖,排名不分先后。


第一百三十五章:两种离愁——夏涵

(3月24日第二更)

杜衡书院中的某间院落里,夏涵正坐在他典雅清幽的书斋中,一手持墨一手按砚,轻轻地磨着墨。
一股松油与龙麝的芳香从砚台中幽幽散发出来,与书斋一角兽炉中冒起的香烟互相呼应。这是他在南兴考院试时,顺便在当地游家香铺买回的香墨。墨汁浓稠清香,又黑又亮,据说墨色可历百年不变,是书画名家们习作的首选。
他磨好一砚墨汁,从笔架上拈起一管狼毫,饱蘸浓墨。
书案上已经铺好了洁白的三尺单宣,以一方紫檀镇纸稳稳压平,只待他挥毫落墨。夏涵并没有多做思考,随手便在纸上写下一行诗句。
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
“离别啊……”
夏涵的手顿了顿,笔尖不慎滴落一点墨汁,迅速在雪白宣纸上晕染开来。
他苦笑了一下,将笔搁回笔架上。
心还是乱了啊。
他起身走到多宝格上取下一个精致木匣。木匣一开,里面赫然放着舒绿赠予他的那块“文昌”印香。尽管用的是展眉的名义,但却不折不扣出自舒绿的手中。
展眉与舒绿的身世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场震动,对夏涵而言何尝不是这样。
本来……他正想在近日,向父亲提一提舒绿的事情。
父亲很赏识展眉,对舒绿的观感也不错。夏涵很有信心说服父亲,让父亲为他出面去说合这一门亲事。
尽管婚姻大事,为人子女者并无置喙的权利,但夏涵在父亲心目中还是有些地位的。他的意见,父亲未必会听从,却应该会重视。
可惜,他本来是打算在乡试过后再提起的。如今,却不能如愿了。
他们兄妹马上就要启程回京,这件事,书院同窗都是清楚的。展眉也正式离开了书院,没有再来上学。
或许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涵儿。”
夏伯卿从书斋外走进来,看到夏涵站在多宝格前捧着印香发呆,遂唤了他一声。
夏涵一惊,随手将印香放回木匣中。
“父亲,您来了。”
“嗯。那是什么?”夏伯卿很随意地看了一眼多宝格。
“那是一盒印香。”
夏伯卿知道儿子爱香,经常把玩这些东西,并没有多生联想。他三个儿子中,长子次子年纪稍长,都已先后中举。而夏涵因为是幼子,自小跟在他那亡母身边长大,爱香的喜好也是随了母亲。
夏涵对香道的喜爱,未尝不是对于已逝慈母的一种怀念。夏伯卿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从未阻止过儿子沉迷于香道。
事实证明,夏涵也的确没有玩物丧志。这个小儿子,和他的两个哥哥一样,都是夏伯卿的骄傲。
“不看书了吗?”
夏伯卿看到儿子书案上没有打开的书本,只有一张写了两行诗句的白纸。
夏涵应道:“上午看了一阵子,现在写写字,换换心情。”
“哦……也好。”
夏伯卿过来看看儿子,是因为夏涵马上又要去南兴,参加今年加开的乡试。恩科的考试本来就不比往常,流程都是临时决定的,时间很紧凑。儿子才刚中了秀才不久,马上又要去考举人,夏伯卿担心他可能准备得还不够。
“绿杨陌上多离别。涵儿啊……你是在为好友的离开感到伤怀吗?”
夏伯卿看到夏涵写的诗句,双眉微微蹙在一处。
被父亲这么一问,夏涵有些不好作答,总不能对父亲说自己在害相思病吧。父亲若是知道自己在大考前,还为儿女私情伤神,肯定会不高兴的,连带着也许会对舒绿不满呢。
幸好夏伯卿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和展眉交情不错,他突然要走了,你有所感伤也是正常的。少年人嘛,经历的别离还不多……你要到了我这个年纪,见惯了生离死别,那就自然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听到夏伯卿这话,夏涵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父亲以为自己是在因为展眉走了,在闹着情绪。其实他和展眉尽管有往来,交情却没深厚到这份上,父亲想岔了。
当然这种误会,夏涵是绝对不会去纠正的。
夏伯卿的眉头并没舒展开来。他指着纸上诗句对儿子说:“就算是别离之伤,你也不该写这种软绵绵的句子。”这是温飞卿的《菩萨蛮》,香软浓艳,夏伯卿这样的正人君子肯定不喜欢。他哪里知道儿子心里在想着一位姑娘,下笔自然就缠绵。
夏伯卿拿起夏涵搁在一边的狼毫,蘸了蘸砚台中的香墨,在白纸的另一边空白处写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这是王勃豪情四溢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却是劝勉友人不要为两人的分别感到难过。只要“海内存知己”,就没有“儿女共沾巾”的必要,大男人可不能做女儿娇态。
夏伯卿对儿子向来和善,写这么一首诗,已经算是含蓄的责备了。
夏涵能说什么呢?他能对父亲说,不,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喜爱的女子就要离我远去,而我甚至没能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涵儿,你看,你马上就要乡试了。这回乡试你若是中了举,冬天马上就要上京去备考,以待恩科春闱。算一算,你和展眉不过也就是分别数月又能在京城重逢,何必如此感伤?当然,这是说如果你真能考上的话……”
父亲的话让夏涵双眼顿时一亮。
对啊,他为什么没有想到?
只要他在下个月的乡试中考中了举人,腊月之前他就可以上京待考,只需和舒绿分别两三个月而已虽然他到了京城,也未必能见着住在王府之中的舒绿,可他和展眉是同窗啊
他的父亲可是夏伯卿,当世有名的大儒。到时候他带着父亲的名匣去信安王府投帖子,一定可以见到展眉,那……岂不是又能和舒绿联系上了?
想到这里,夏涵越来越有精神。
夏伯卿还以为自己的劝慰有效,看着儿子放光的双眼,他深感欣慰。“这就对了好好读书,别想这些事情了。展眉走时,你好好去送送他,这样也好。”
夏伯卿是希望儿子能够一直和展眉保持联系的。现在展眉身份不同啦信安王的亲外孙,还是唯一的外孙,将来的前程肯定差不了。虽然夏伯卿门生故旧非常多,他本人也并非热衷名利之辈,更不会因为展眉的身份趋炎附势地去讨好他,可是儿子多一个权贵好友有什么坏处呢?本来就是好同窗,没必要疏远啊。
“好的,父亲,我一定会努力,一次就考过乡试”
夏涵用力地点头,向父亲保证着。
“呵呵,也不必给自己太多压力……”夏伯卿见儿子精神焕发,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想当年,我也是考了两次乡试才中了举人。还有你的大哥,不也是考了两次?你二哥运气好,站在了二甲的尾巴上,一次就过了。你的才学,我是信得过的。只要尽力,这回过不了还有下回呢”
以夏涵的年纪,就算三年后再去考一次,也不过才二十岁。能够一次就考过乡试的人毕竟是极少数,那是非常需要运气的一件事。
可夏涵却很坚定地说:“不,父亲,请您相信我……我能考上的”
看到向来淡泊的小儿子,突然迸发了求学激情,夏伯卿真是有点吃惊。怎么,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如此有效?不过,这总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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