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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爷,咱俩结婚吧!-第50章

小说: 爷,咱俩结婚吧!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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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搜到站在屋檐底下的小队长,玉琴浑身一震,不敢怠慢,也不管在不在调上,跟着匡松清胡乱的吼:“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

须臾,耳边那道浑厚的男嗓冷不丁消失,玉琴一愕,停下歌唱好奇的张望,竟一眼望进一双深不见底寒潭一样的眸子里,呼吸霎时错乱,两颊烧红,然后他蠕动好看但总是冷硬抿直的唇瓣:“不咸么?”

“啊?”

他说:“你的鼻涕都流到嘴里了。”

“……”

撸袖子擦了一把,头再也抬不起来,专心研究膝盖下的石板,却又听得他问:“犯了什么事儿被罚?”

即便此刻两人具是狼狈,可他愣是有股与生俱来的威严,害她老实招供:“我在枕头下藏了本《飞鸟集》。”

“让人检举了?”

“人赃并获。”

不知他是不是笑了,她没胆看,反正空气中流动着欢悦因子,接着他低低吟念:“That I exist is a perpetual surprise which is life。”

玉琴嘶的抽了口气,为他字正腔圆的读音,那仿佛遥远的来自天边的声调,犹如没入身体的雨丝,润物细无声的浸润了心灵某处干涸的地方,眼眶酸酸涩涩又热热痒痒,哭泣没来由的霍然打开紧闭的闸门,泪珠扑簌簌的滚落。

“别哭,玉琴。”

……

这声“玉琴”叫的可算是亲切,叫得人心中煞是一暖,泪却是落得更凶,玉琴又怨又微微有些喜,不自觉撅着嘴嗫嚅:“匡老师,你不知道……”

他截断她,“我知道,你是我的小同乡兼学生,高二三班的学习委员,我也知道,你来找过我,但我目前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实在不愿连累你。”

“我不怕。”她吸吸鼻子,说得满是孩子气。

匡松清勾勾唇角,缓缓哼了两个字:“我怕。”

玉琴噎住,眨了眨眼睫,睫毛承不住雨滴的重量,混着泪珠子一同滑下,一半热一半凉的搞得她情不自禁打了个抖,倔强道:“你怕的不是连累我,而是怕受我连累吧。”

匡松清似乎没听进她说的话,仰头看天,淡然吩咐:“待会儿回去记得熬姜糖水喝,去去寒,感冒很麻烦。”

“感冒才不麻烦,我倒希望病得再厉害些,最好卧床不起,这样就不用每天做牛做马累得跟条狗似的。”

匡松清不赞同的摇摇头,“以损害自己的健康来达到偷懒的目的,你不觉得这是笔亏本的买卖么?而且逃避得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该你做的事情总归要由你完成,是谓责任心。”

玉琴嘲讽的一哂,“或者我天生反革命,就是理解不了,成天砍竹子拾牛粪怎么帮助我改造思想了?看大文豪的诗集著作又哪里反动唯物修正主义了?”

匡松清几不可闻的一叹,“玉琴,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天底下不能理解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争口气之前你先得确保自己还留着口气,学着适应学着圆融学着随遇而安吧,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玉琴机敏的眼角一跳,“老师,你的意思……”

匡松清一副“我什么没说”的样子,两眼直视前方,平铺直叙道:“人的大脑容量无限,曾经背诵过的唐诗宋词,学习过的天文地理统统储存着呢,没事的时候闭上眼睛过遍脑子,强过大本小本往枕头下面藏又藏不住,让人抓了痛脚跪在雨天里受罚。”

玉琴眼珠滴溜溜一转,突地破涕为笑,哈哈,这倒是个变通的好办法!匡松清看着她无邪的笑脸,眼底也跟着渐渐盈满笑意。

这次之后,玉琴不知是不是姜糖水喝的够及时,反正啥毛病没有,倒是建议她喝姜糖水的人病了,好几天没有下地劳动,为此小队长又借题发挥向整个生产队通报批评了匡松清,还开了批斗大会,远远望着胸前挂着画了把大红叉牌子,跪在高台上受尽责骂羞辱的男人,玉琴心如刀绞,而他却安安静静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不受任何影响的眼睛悠闲半眯,神色泰然,玉琴倏的想起他那日的劝慰,莫不是他正暗地里朗读哪位文豪的惊天巨著吧?这么一来,她也就豁然开朗,高人呐,高,实在是高!

这年夏天,山里响起了隆隆炮声,生产队研究决定开山凿石修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对于这座三面环山完全闭塞的小村落来说却是难得的英明之举。

知青和村里的老少爷们纷纷上阵,那干劲儿真叫一个热火朝天,简直堪比仲夏酷热的气温。玉琴使出吃奶的力气搬着被火药炸开的石块,炎炎烈日下,她发现原来太阳晒久了,身体会痛。

汗水好比下雨,衣服湿了干,干了湿,一层层的都结出白盐状的晶体,手脚基本失去了知觉,木木的仅凭下意识重复搬运的动作。

阳光刺得眼花,嗓子冒烟一样燎得人吞不下口水,玉琴支着腰杆喘气,看看矗立眼前的大山,终是明白了愚公移山的不易。正不着边际的瞎琢磨,头顶意外的阴了一片,刹那品尝到了久违的凉意,她庆幸的一边甩手掌扇风一边到处打量,也没瞅见天上多片云,别的地儿也暴晒着,怎么就她这儿凉快?

很快,乱瞄的眼睛分别出了落在地上的影子,那明显是个人的影子,诧异的转头,不料看到身后一块巨石上,匡松清蹲那儿,手里拿着凿子叮叮咚咚的敲打。

“匡老师……”无法说清也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微微的酸偏又沁着丝丝的甜。

匡松清无视小姑娘一脸的感激,破了半边帽檐的草帽下,晒得黝黑的面孔不见分毫波动,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惟有那对黑眸折射着点点细碎璀璨的星芒。

日子如常晨昏更迭,生产队亘古不变的不是修路便是下地干活,他们虽从未面对面做过交流,玉琴却觉得两人之间有别样的情绪悄然滋生。豆蔻少女,爱做梦的年纪,即使一个眼神亦超越了千言万语,应和着那句“无声胜有声”。

生产队所在的人民公社每个月会放上一两场电影,权当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因此成为众人心目中一件稍逊“修路”的重大事件。鸽子塘离放电影的公社大院有五里地,这自是指直线距离,真正绕起山路来至少花费小半 
 60、番过来 (七) 。。。 
 
 
天时间,往往太阳不落山就开始赶路,月上树梢时才能到达。很多知青一边饥肠辘辘的爬山一边手捂红心信誓旦旦,不管流血流汗一定尽快修通公路!

又一个可以看电影的日子,夏末的时节已微有些秋凉,天空显得特别高远,繁星遍布仿佛随时会落在肩头。空地上乌泱泱围满了人,黑暗中只有几道放映机投射出的光束打在帷幕上,其余发散出的亮度微弱的映照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庞。

玉琴根本没留意电影演些什么,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某个人,他戴了副老旧的黑框眼镜,一边镜架用胶布缠了一圈,歪斜的摇摇欲坠,却是完全没有影响佩戴者的文雅俊秀,镜片倒映斑驳光影看不清那双总是深邃的眼眸,但不妨碍她浮想连连。

其实她不爱人多的地方,也不爱为了部掐头去尾不知所云的电影翻山越岭的来回折腾到半夜,想想隔天还要早起,真的太累人,可他貌似非常喜欢和热衷,无论当日劳动多辛苦,必然每场必到。有次放映机出故障,一向不出风头的他居然自告奋勇帮忙抢修。

她喜欢他专注某件事时的样子,认真投入、心无旁骛,真的好有魅力。只是,他若能多多少少吝惜点注意给她就更完美了。

玉琴难掩落寞的垂眼,患得患失的,这,难道就是恋爱的滋味?她,恋爱了么?答案是:不知道。

须臾观众们响起了掌声,玉琴不解的抬头,战争电影演到我军迎着炮火向敌阵英勇冲锋,怪不得群情激动,恍然之间视线扫见总是片刻不离银幕的某人正直直望着她,心脏当即不受控制的砰然狂跳,跳得猛了差点跳出口腔,她晕晕的急喘,什么情况?

这个疑问一直滞留到电影散场,她头重脚轻的随着返程的队伍摇摇晃晃走在崎岖山路上。待到稍微恢复些清醒,偷偷前后寻找某人的踪迹,果然发现他一如往常远远缀于最尾端。

不着痕迹的放慢脚步,让过一个个热烈讨论剧情的知青,终于他赶过了她,她小心翼翼的踩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

没多久离了公社进入山林,大伙儿打开手电,照亮陡峭的山岩吭哧吭哧的攀爬,饶是走了无数遍,岩石也被踩磨得光滑,玉琴仍感吃力,时不常停下,弯腰撑着膝盖捣气,每每此时她会感到前方那人跟着停下,无声无息的等她。

抹着额际滑落的汗水,嘴角隐隐带笑,心软如棉。她故意装做不知,歇够了又走,走累了又歇,他具是走走停停始终距她几步之遥。这么磨磨蹭蹭的耽搁,他们和大部队逐渐拉开,寂静的山间仿佛只有他、她。

“电影好看么?”她突然出声问。

他似是楞了楞,说:“不错。”

“结尾是什么?”

“……革命胜利,各族人民大解放。”

“他们为什么叫你‘孔老咸’?”

“我大学写了篇《诸子百家古今圣贤》的论文。”

“所以……”就因为这个?

“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咸’,而是圣贤的‘贤’。” 莹白的月华托着他浅浅微笑的俊颜。

音同字不同,她竟糊涂的先入为主从未细想过,她羞愧的低喃:“原来你知道我打一开始就误会了。”

“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么?玉琴蓦地腾起两种矛盾情绪,一是赧然,为自己大胆的臆测;一是苦涩,为他万一没那个意思。

……

很快冬去春来,新的一年里,亦如之前匡松清隐约透露的那样,“运动”结束了,知青开始陆续回城,玉琴家被平反,父母和家人从牛棚放了出来,她也接到通知一个月后回家。

惊喜夹杂着万千道不尽的感慨,玉琴连着几个晚上没睡好,好像有千言万语需要倾诉却找不到可倾诉的人,或者是有的,但她胆怯,因为打成“右派“的他迟迟没有昭雪的动向。

踯躅踌躇到最后,她不得不准备踏上归途。临行前一晚终是鼓足勇气,走向昔日人满为患如今门可罗雀的院落,不顾他人猜忌的目光,冲屋里唤着:“匡老师,你能出来一下么?我有话跟你说。”

门内静悄悄,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拖走所剩无几的勇气,玉琴红了眼睛,是她太鲁莽了么?还是她太冲动,深深刺激了他?

正是无地自容将走不走之时,门内传出动静,匡松清披着件外衣跨过门槛,手握拳头放在嘴边咳,玉琴霎时一呆,“匡老师,你生病了?”

“不碍事,老毛病了,一到春天就犯。”声音沙哑得如同换了个人,脸色更是憔悴不堪。

她又误会他了,想来她的突然到访让卧床养病的他勉强下地,只为见她。

他说:“你要走了,明天吧,不晓得能不能去送你。”

她含泪摇头,“没关系,身体要紧。”

他笑笑,“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傻丫头,回家是喜事,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哭鼻子?”他伸手掏兜,掏了一方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来,擦擦。”

帕子虽然很旧了,但很干净,他对整洁有着执拗的坚持,即使衣服再破再旧,依然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握着帕子,眼泪掉得愈发凶狠,玉琴半晌说不出话,倒是他云淡风轻的问:“回家后会继续求学吧?”

“嗯。”

“往后不用费脑力压榨可怜的脑容量背诵文豪著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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