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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跳来跳去的女人-第35章

小说: 跳来跳去的女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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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安娜·阿基莫芙娜发觉自己的脸颊发烧,大家都瞧着她,她忽然感到害羞起来,把桌上的牌搅乱,就跑出房外去了。她跑上楼梯,到了楼上,在客厅里钢琴旁边坐下。她听见楼下传来嗡嗡声,仿佛大海在喧嚣。大概她们在谈她,谈彼梅诺夫,说不定步行虫趁她不在,正在奚落瓦尔瓦鲁希卡,而且,她的话肯定说得更露骨。

整个楼上,只有大厅里点着一盏灯,微弱的灯光从房门口射进漆黑的客厅。这时候还不到十点钟。安娜·阿基莫芙娜弹一个圆舞曲,接着又弹一个,随后再弹一个,接连不断地弹下去。她瞅着钢琴后面的幽暗墙角,微微地笑,心里呼唤着它,不由得暗自想道:要不要现在就进城去找人,比方说去找雷塞维奇,对他谈谈她此刻灵魂里发生的一切?她想滔滔不绝地讲话,欢笑,胡闹,然而钢琴后面的幽暗墙角却保持阴郁的沉默。四下里,楼上所有的房间里,到处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

她喜欢动人的抒情歌曲,可是她的嗓音不悦耳,没受过训练,因此她光是弹伴奏曲,虽则也唱,声音却低得勉强听得见,只发出一点儿鼻音。她小声唱着一个个抒情歌曲,那些歌所唱的大多是爱情、离别、破灭的希望。她幻想她怎样对他伸出手去,含着眼泪恳求说:“彼梅诺夫,搬掉我心头的重负吧!”到那时候,仿佛她的罪过就得到了宽恕,她的灵魂会变得轻松愉快,而自由的,也许幸福的生活也就此开始了。

她忧伤地期望着,向琴键低下头去,心里热切地希望这种生活的变化马上就会发生;一想到原来的生活还要继续一段时期,就不由得感到害怕。随后她又弹琴,轻声唱歌,四下里静悄悄的。楼下不再传来嗡嗡声,大概她们都上床睡觉了。十 点钟早就敲过。寂寞乏味的长夜正在逼近过来。

安娜·阿基莫芙娜走遍所有的房间,在一张长沙发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她的书房里去看今天傍晚收到的信。有十二封拜节的信和三封没有署名的匿名信。其中有一封是一 个普通工人用极其潦草而且几乎认不清的笔迹有的,他抱怨工厂商店里卖给工人的素油味道发苦,有煤油的气味;在另一封信上,有人恭恭敬敬地报告,说纳扎雷奇在最近几次买铁的生意中收下某人的贿赂一千卢布;第三封信骂她残忍。

节日的兴奋正在慢慢地消失,安娜·阿基莫芙娜为了保持这种心境就又在钢琴边坐下,开始轻声弹奏一个新的圆舞曲,然后她又想起今天吃中饭的时候她的思想和话语是多么聪明、正直。她看一眼四周乌黑的窗子和挂着画片的墙壁,看一眼从大厅里射进来的微弱灯光,忽然没来由地哭起来。她想到自己这么孤单,没有一个人可以谈一谈话,商量一下事情,不由得心中气恼。她为了打起精神来,就极力想象彼梅诺夫的模样,可是这也无济于事。

时钟敲了十二点。米宪卡走进来,这时候他已经不是穿燕尾服,而是改穿上衣了。他默默地点燃两支蜡烛,然后走出去,过一忽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杯茶。

“您笑什么?”她看出他脸上有笑意,就问道。

“方才我在楼下听见您拿彼梅诺夫说了一阵笑话,……”他说着,伸手遮住他那笑着的嘴。”刚才要是叫他跟维克托尔·尼古拉耶维奇和那位将军一块儿吃饭,他会活活吓死的,”米宪卡说,笑得两个肩膀颤抖起来。“恐怕他连怎样拿叉子都不会。”

这个听差的笑声、他的话语、他的上衣、他的唇髭,给安娜·阿基莫芙娜留下一种不干不净的印象。她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见他。她不由自主地想象彼梅诺夫跟雷塞维奇和克雷林同桌吃饭的样子,她觉得他那胆怯而缺乏文化修养的模样又可怜又狼狈,惹得她厌恶。一直到这时候,她才在这一 天当中头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所想和所说的关于彼梅诺夫,关于跟普通工人结婚的话,都是废话,蠢话,胡闹。她要叫自己相信事情不是这样,要克服那种厌恶的心情,就特意回 想她在吃中饭的时候说过些什么话,可是她不能冷静地思考了。她为自己的思想和行动害臊,担心这一天她也许说了什么多余的话,厌恶自己的懦弱,所有这些使得她心慌意乱。她举起蜡烛,仿佛有什么人在追她似的,赶快走下楼去,叫醒斯皮利多诺芙娜,极力对她表白她刚才是说笑话。后来她回 到自己的卧室。红头发的玛霞本来坐在床边一张圈椅上打盹,这时候跳起来,动手整理床上的枕头。她脸容疲倦,带着睡意,她那漂亮的头发有半边披散下来。

“文官恰里科夫傍晚又来了,”她打着呵欠说,“可是我没敢来通报。他喝得烂醉。他说明天再来。”

“他找我干什么?”安娜·阿基莫芙娜生气地说,把梳子往地板上一丢。“我不要见他!不要见他!”

她断定她的生活里除了这个恰里科夫以外什么人也不会留下,这个人会不断地纠缠她,让她每天都想到她的生活多么没趣味,多么荒谬。要知道,她只能够干一件事,那就是接济穷人。啊,这是多么愚蠢!

她没脱掉衣服就躺下去,又是羞臊又是烦闷,呜呜地哭起来。在她看来,最恼人、最愚蠢的是,今天她那些关于彼梅诺夫的幻想都是正直、高尚、可贵的,然而同时她却感到雷塞维奇,以至克雷林,对她来说却比彼梅诺夫以及所有的工人加在一起还要亲近些。这时候她暗想,如果刚刚过去的漫长的一天可以画在一幅画上,那么,凡是恶劣庸俗的东西,例如那顿中饭、律师的话、“国王”牌戏,倒都是真实的,她那些关于彼梅诺夫的幻想和话语反而跟整个画面不协调,成了虚假的东西,成了牵强的东西。她还想到如今盼望幸福已经太迟,她已经什么都完了,要想重过当初跟她母亲同睡一 条被子的那种生活,或者想出一种新的、特别的生活,已经不可能了。

红头发的玛霞跪在床前,带着凄凉和迷惘的神情瞧着她,然后她自己也哭起来,把她的脸贴到女主人的手上,至于她为什么这样伤心,那是不用细说就可以明白的。

“我和你都是傻瓜,”安娜·阿基莫芙娜说,又是哭又是笑。“我们都是傻瓜!哎,我们是什么样的傻瓜呀!”


【注释】

①“步行虫”是一种昆虫,成虫与幼虫多为肉食性,食量大,有人称之为昆虫中间的猛虎。

②一种纸牌戏。

③指基督教的圣母。

④安娜的小名。

⑤瓦西里的爱称。





邻居

 
 
彼得·米海洛维奇·伊瓦欣心绪恶劣极了。他妹妹是个姑娘家,却搬到一个已婚的男子符拉西奇家里去住了。为了设法摆脱不论在家里还是在野外老是不肯离开他的那种沉郁沮丧的心境,他就向他的正义感,向他的纯正美好的信念求援:他可是素来拥护自由恋爱的啊!然而这都无济于事。他每次总是违背自己的意志,得出和愚蠢的奶妈同样的结论,那就是,他妹妹行为不端,符拉西奇把他的妹妹拐走了。这真是愁煞人。

他母亲整天都没走出她的房间。奶妈小声说话,长吁短叹;他的姑妈每天都准备动身,时而把她的皮箱搬到前厅去,时而又搬回她的房间。家里,院子里,花园里,都静悄悄的,仿佛这所房子里死了人似的。他的姑妈,仆人们,甚至那些农民,依彼得·米海雷奇看来,都象是带着捉摸不透的困惑神情瞧着他,仿佛想说:“人家勾引你的妹妹,你怎么没有动静呢?”他责备自己无所作为,可是他也不知道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是。

照这样过了大约六天。到第七天,那是星期日吃过午饭以后,一个骑马的人送来一封信。信封上的字是他所熟悉的女人的笔迹写的:“安娜·尼古拉耶芙娜·伊瓦欣娜夫人收。”

不知什么缘故,彼得·米海雷奇觉得这个信封、这种笔迹、“夫人”这两个字,都有一种挑衅的、逞强的、自由主义的意味。而女人的自由主义总是顽强,不退让,残忍无情的。……“她宁可死,也不肯对她不幸的母亲让步,向她赔罪,”彼得·米海雷奇一面想,一面拿着那封信向他母亲的房间走去。

他母亲和衣躺在床上。她看见儿子,就猛地坐起来,理一下从包发帽里滑下来的白头发,很快地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写信来了,……”儿子说,把信交给她。

在这所房子里,“齐娜”这个名字,以至“她”这个字,都没有人提起。碰到说起齐娜的时候,总是不提名道姓,只说“写信来了”或者“走了”。……母亲认出女儿的笔迹,她的脸色变得难看,不愉快,她的白头发又从包发帽里滑下来了。

“不!”她说,摆一下手,好象那封信烫了她的手指头似的。“不,不,拿走!我说什么也不看!”

母亲放声大哭,又是伤心又是羞愧。她显然想看这封信,可是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这样做。彼得·米海雷奇明白他自己应当拆开这封信,大声读一遍;然而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以前从没体验过的怒火,他跑到院子里,对骑马的人嚷道:“你回去说,没有回信!没有回信!你就这么说,畜生!”

他把那封信撕碎,然后眼泪涌上他的眼眶。他觉得自己残忍,有罪,不幸,就走到野外去了。

他只有二十七岁,可是已经发胖,按老年人的装束,衣服肥大,而且害上了气喘病。他身上已经有年老的独身地主的种种气质。他不谈恋爱,不想结婚,只爱他的母亲、妹妹、奶妈、花匠瓦西里奇。他喜欢吃好菜,睡午觉,谈政治,谈高尚的问题。……他早已大学毕业,不过现在他却把这件事看得象是服满了青年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不得不服的兵役似的;至少,如今每天在他脑子里活动的思想已经跟大学以及他学过的那些科学毫不相干了。

旷野上炎热而安静,下雨以前总是这样。树林里蒸发着热气,松树和腐烂的叶子冒出一股浓重的气味。彼得·米海雷奇时不时地站住,擦一下湿漉漉的额头。他查看他的秋播作物和春播作物,绕过三叶草地,有两次在树林边上赶走一 只山鹑和它那些雏鸟。他一直在思忖:这种不堪忍受的局面不能永久拖下去,总得好歹把它了结才成。了结得愚蠢也罢,荒唐也罢,反正非了结不可了。

“可是该怎么了结呢?怎么着手呢?”他问自己,用恳求的眼光望望天空,再望望树木,仿佛央求它们来帮忙似的。

可是天空和树木沉默不语。纯正的信念帮不上他的忙;而常识告诉他,这个恼人的问题除了愚蠢的办法以外不可能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今天对待骑马的人的那个场面绝不是这类场面的最后一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想一想都可怕!

当他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这时候他才觉得这个问题无论怎样也没法解决。跟既成事实妥协是不行的,不妥协也不行,而中间的道路却没有。他脱下帽子,用手绢扇着脸,顺着大路走,离家大约还有两俄里路,身后响起了铃铛声。那是配合得很精巧很成功的一串大大小小的铃铛,发出玻璃样的玎玲玎玲声。马车上装这种铃铛的,只有本县警察局长美多夫斯基一个人。他从前做过骠骑兵的军官,荡尽家财,身体虚弱,是彼得·米海雷奇的一个远亲。伊瓦欣家把他当作自己人,他对齐娜怀着父辈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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