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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是农民--宝珠轶趣录-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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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英等七八个人被带到县局,没人问也没人看地饿了他们三天饭,饿得他们实在撑不住了,就都说了实话。陈秀英最后还接了个传票,说宏大开发有限公司的刘老板把她告到法庭,要她赔偿经济损失2000元。陈秀英欲哭无泪,欲骂无声,当即就像傻了似的。消息传到村里,陈秀英的丈夫就上了吊。幸亏被邻居及时发现,救了下来。丈夫说:“我们没有活路了,就死给他们看算了。天道不公哪!”
张朋,张月被传到县局,闭口不说;不是不说,是他俩真不知道。比如,警察问,5.11的前一天晚上,是谁挑衅似的把小旗插了一河沟?张朋、张月说不知道。他们睡觉了。比如,5.11是谁喊的那声“把路堵上”的?张朋、张月说不知道。他们俩不在场。再比如,是谁把警车的气门芯拔掉、扎坏轮胎的?张朋,张月说,不知道。他们说他们一辈子也没有敢坐过汽车,汽车哼哼的一叫都害怕,哪敢去动那玩艺?
警察火了,说你还真的一问三不知!于是把他们的双手吊在暖气管道上,用钢丝编织成的皮鞭不断地抽打他们。实在受不了啦,便胡编乱造,说全是宝珠带头干的。话是宝珠喊的,旗是宝珠插的。觉得这样说又太愧宝珠,就一个人的头上安了一件:说旗是刘贵生、武二插的,话是宝珠喊的。因为武二说过地里插上小彩旗很好看,飘啊飘啊,我心飞翔。“那么车胎里的气是谁放的?”
“二丑!那个大脑袋!我敢肯定是他干的。他一向就是闷着头做事。村里丢的鸡狗都是他逮的,他杀的。他还不敢放气?敢敢!绝对是他干的!”
警察问:“知道谁偷去一副拷人的手铐吗?”
张朋、张月说:“知道,知道,宝珠!元庆说过宝珠有手铐,老百姓谁敢有手铐?那还不是偷的?一定是他!宝珠!他蹲过两次局子,学的胆大着哩。他连村长都不放在眼里。他还不敢偷副手铐?敢敢,肯定敢!”
他们的话被笔录下来。警察还要他们对笔录的真实性负责。要他们俩签字时,他们害怕了,说他们的说的全是假的,怕挨鞭子。警察愤怒了,又把他们的吊起来,揍了鞭子,他俩又承认是真的。警察还告诉他们,三天后再来走一趟,汇报汇报村里还有什么新的情况。兄弟俩答应照办。
瘸着脚走出局子,俩人头也没敢回,趁着夜色跑回村子,捆了两床被子就逃走了,半年多没有音讯。
放回来的人都做了笔录,按了手印,那手指印红花花的,闭上眼睛就做恶梦。老一点的人就想起了当年的电影中按了手印的杨白劳,蔫巴巴的什么话都不敢说啦。
警察和“5.11事件”调查组,就扎驻在吴老板的风雅饭店。天天往村里下传唤票,叫这个,传那个,人不到就来抓。随着时间的推移,寻问的东西也越来越细:谁扯了哪个公务员的衣服;哪些人抓破了公务员的脸,都做了笔录,写了悔过书,并要他们提供刘贵生、宝珠、武二、杜马、二丑、胡三等人的劣迹和下落。知道的要立即报告;知情不报,要以藏匿罪论处,就是同案犯。
传闻着各种各样的消息,说宝珠已被逮住,最少判二十年。三进宫了,数罪并罚,二十年都不多。还说李队把他带走后,单独关到一个小黑屋子里,已饿了他三天,哭着喊爹叫妈,要他那三个馒头。李队说还要饿他十天,饿到皮包骨头时再提审,不由他不说。哼,还想当英雄!当今的社会,谁是英雄?不要搞错了大方向!
不断地有消息传来,说中央也在过问此事了。要以破坏治安,聚众闹事罪,论处姚村的农民。还有确切的消息说刘贵生昨天也被抓住了。往县城里押送时,半路上从警车里跳下来,跳进个大山沟里了。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刘贵生的老爹天天到公安局要人。警察也奇怪,那么深的山沟,跳下去必死无疑;不死,也是残废!但就是不见人影。怪不怪?
陈秀英把官司输了。气得昏死过三次。
警察在全省各地抓捕武二,杜马,二丑,元庆。说他们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翠花哭得涕泪涟涟,说她前日做的梦就不好,梦见她住的房子塌了。说那就是预兆啊。她劝过武二,别跟着宝珠们胡闹了。宝珠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是个有媳妇的人啦,要顾及家的。他就是不听,还说哥们就是哥们!可是,现在这哥们都跑哪儿去了呀?谁又顾谁呀?
周婕也哭,哭得泪眼花花!她怕警察传她,是她扯掉了那个瘦警察的扣子和肩章的。有人对此事做证了,还做了笔录。张华,宝莲也都有过火行动。现在真后悔。放着平平静静的日子不过,遭这罪干什么?提心吊胆的。可是反过来说,这不是咱去招惹人家哪,是人家逼得咱们没办法活呀!农民没有了土地,种什么,吃什么?你不看那城里下岗的工人,还想回村里包几亩荒地种哩!为的什么?为的踏实,为的放心。有了土地就是天上飞原子弹,地下跑坦克咱也不怕!地是农家的主心骨,有地就什么也不怕。农民不争这,争什么?
啊,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哪。警察什么时候才不抓人呀?男人们什么时候才能放心的回来?姚村的人啊,怎么活得这么惶恐不安呢……
刘贵生、二丑见宝珠把警察挡住,舍身救兄弟,十分感动。二丑跑下来要找警察拼。刘贵生说,要保存实力,搭一个就成了。看着警察又追上来,刘贵生赶忙把一张写有字的纸条塞给二丑,说日后若是能见到宝珠,就把那张纸条交给他。说完,两个人就分开往深山里跑。跑着跑着,二丑不见刘贵生,也不见了警察。返回去找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山野漫漫,沟豁陡崖,只有风在呼啸。刘贵生是死是活,是被抓住了,还是跑掉了,一点消息没有。第二天,二丑忽见他们分开不远处的一个山崖边有一只刘贵生穿过的鞋子,知道凶多吉少,刘贵生很可能不小心,跑得急,从那儿掉下去了。那是一处又陡又深的悬崖哪,谁滑下去也难活命。二丑虽然脑袋大,面对这情景,也拿不出什么主张。他在山上躲了四天,实在没有办法了,趁一个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夜晚悄悄溜到山下,打听村里的动静,知道警察还在抓他们几个人。他不敢住进家里。老奶奶也为他担惊受怕的茶不思饭不吃,消瘦了许多。二丑安慰了一翻,带了些粮食,到山后的一个山村百货店,换些方便面,就着泉水吃。
第五天,他见一片柴草堆中有东西滚动,以为碰到山猪了。二丑知道山猪的厉害,急忙爬在一棵小树上观看了半天,方才发现是个人。再一看,见是小眼睛杜马!他溜下树来,跑过去见杜马病了,病得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想让警察抓住他,却连山都走不下去。二丑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杜马说,他和武二走散了。武二舍不起媳妇,悄悄跑到媳妇的村里去了,说是弄点吃的就来,两天了也没见人。二丑拿出他存的方便面,让杜马吃。杜马不好意思。二丑说:“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吃,吃饱了咱得找咱那伙穷哥们,离了他们不行。人多才能示众。”
杜马就着泉水吃下一包方便面,觉得身上有了精神。二丑说:“全是饿的,再吃一包!”
杜马说:“咱不能再在山上呆着了,湿气太重,要中病的。咱该逃到城里去,城里人多,谁也不认识谁,警察不容易找见咱们。在城里,就是捡破烂,也能找上两个钱,混上口饭吃。反正两亩地也种不成了,索性不管它吧。”
二丑:“行。就是放心不下我那老奶奶。”杜马说:“放心不下也没有办法。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眼前。好赖警察不抓她。你托人常捎个话回去,说你很好,她也就放心了。若把你抓去,蹲在那小黑屋子里,你照顾不了她,她又担心你,那更糟糕。”二丑觉得杜马说得很在理。
二丑扶着杜马,寻着后山的小路,趁着黄昏下了山,悄悄地往城里去了。
第十一章 逼上梁山(1)
    5.11事件的第四天,村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要找宝珠、武二、杜马他们。她说她和他们五年前就认识,打过交道。至于打过什么交道,她没有具体说。有人认出就是五年前那个泥泞的春天,在桂兰的屋子里吟吟地哭了一夜的女子。如今,不见了先前的艳丽,代之的是丰满和慈祥。她说她从外地刚回来,就听说了姚村的土地事件。这个事件很典型;放在全国,也是很有警示意义的。国家建设和农民利益的矛盾,私人投资、利益分配和官僚腐败交织在一起,对当前的转型时期的体制提出了种种质疑。这是其一。其二,目前农民失地引起的社会矛盾一天天在加剧,在快速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中,失地农民的境况,已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这种现象和矛盾引起的社会冲突,将考验年轻的共和国处置社会矛盾的能力。她说她急於想找到他们,了解一些情况。
人们告诉她,宝珠已经被公安局逮起来了;武二、杜马们逃得不知去向,在全省正通缉抓捕。刘贵生被警察抓住时,跳山崖了。小伙子果有“狼牙山五壮士”的气概!但跳下去后,人找不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警察估计尸首被野狼叼走了。人们都说,人只要从虎愁崖那儿跳下去,必死无疑。人们还给她讲了宝珠三个馒头当炸药,吓得十几个警察趴在地上不敢乱动的事。笑得那年轻的女子泪都掉出来了,说:“好好好,活得真是惊天动地,有声有色!”
有人说:“他们都犯事了,你还夸。你也是县上的人吧?你怎么和别人的看法不一样呢?”
那女子笑笑说:“是啊,宝珠他们是用那颗最淳朴的良心来拯救社会的。说实话,这有点背时。现在需要拿起的是法律武器。他们这样做也许最终不会从这个社会得到什么,但这个时代却会因他们的存在而美好,而有声有色!以我的观点看,宝珠他们对这个时代和社会是尽心尽责的了。”
人们都不太理解那女子说的话。村民们都觉得,既然是替百姓们说话的,他们就求那女子救他们的人出来,再和县上的公安局说说,不要再抓人了。土地征就征了,咱祖上不就是逃荒从山东河南上来的,咱再逃回去还不行吗?哪里黄土不埋人?!
人们劝那女子,也不要支持宝珠他们闹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一个农民,有碗稀粥喝就行。咱不奔那小康,他能把咱枪毙了?这人心惶惶的,躲到哪天是个头啊?
警察说了,他们的随时都能来村里抓人。警察说了,陈秀英的官司输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警察说了,谁不服从上级的命令,再带头闹事,那就更不客气了。警察说了,现在是传讯、调查,还没判刑哩,这要看各人今后的表现。警察说了,跑掉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终被会抓住的。警察说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能把天下打下,还怕几个捣乱的光棍汉吗?!
是的,村民们都觉得不下软蛋不行了。满贵,潘英都做乡亲的工作,要求大家拥护县委的决定。上边怎么定,咱就怎么干,有什么不好?他们还准备上书县政府,承认5。11是聚众抗法,只求不要抓人就好,但不知道这种善良的举动会不会换得政府的同情——把抓去的人放了。
年轻的女子痛苦地摇着头,什么也没说。她喜爱这些朴实如土的农民,她同情他们的处境。她正在写作一部反映中国农民生活现状的长篇报告文学。书中倾注了她全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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