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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湘西异闻-冥芝-第2章

小说: 湘西异闻-冥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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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朽木不可雕也。”这是我新学会的孔子曰,学以致用,十分妥当地把它应用在了阿水身上,阿水听不懂,也不在乎,在距离破庙十几米远的地方,他拉住了我。
  我扭头看着他,问:“干嘛阿水?”
  阿水右边的眉毛一跳一跳的,他说:“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我感觉眼皮子跳得厉害。”
  我凑前看了看他的脸,说:“是哦,你的眉毛都蹦起来了。”
  阿水捂住右眼,惊讶地叫:“哎呀,这么厉害?!”
  我笑了几声,对他说:“算啦算啦,要不这样吧,阿水,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看就行了。”
  阿水急忙说:“这样不行啊,我还是陪你一起吧。”
  我问他:“你不是怕么?”
  阿水吸着鼻子,吸了几下后说:“怕是怕的,不过我也不放心你啊。”
  “好阿水。”我听着十分感动,拍了拍阿水的肩膀,我决定回去后,把我新买的玩具气枪送给他。
  岂料阿水抹了把鼻涕,接着又说:“我就陪你到庙门口,然后在门口等你吧。”
  ……我决定收回我刚才的决定。
  破庙的两扇破门早不知所踪,大门左侧的土砖墙已经全部坍塌,屋顶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破洞,瓦片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有许多地方,已经露出了横梁,阳光从破洞里射进来,形成许多粗粗细细的光束,光束中的粉尘像显微镜下的细菌一样在蠕动。我站在门口,往里看去,因为顶破又塌掉了一边墙壁,庙堂里的光线其实很好,但不知为什么,看上去就是灰蒙蒙的。缺失神像的神龛,落满灰尘的老桌,结满蛛网的角角落落,一地枯黄的杂草……眼前这些,无不表述出难以名状的压抑肃杀。视线在庙里巡视了一圈后,我发现了那口棺材,在横倒的房梁下,枯草丛中,隐约地露出了一角。
  阿水躲在我身后,像是把鼻孔贴近我耳朵似的,呼吸声又粗又急,湿乎乎热腾腾的气息弄得我的耳后根很不舒服,我被他搞得有点紧张,有点不敢迈腿,于是弯腰捡了块石头,往庙里扔去。石头砸在了一根立柱上,哆的一声,十分清脆,几只不知藏在哪的麻雀被惊扰了,扑啦啦飞起来,在庙里乱转一通后,从缺口处飞走了。
  “你看,有鸟。”我看着麻雀飞去的方向,对阿水说。
  “唔。”阿水点点头,表情困惑,不知道我说鸟用意何在。
  “鸟都不怕,你还怕么?”我说,我打算用激将法,阿水的胆子再小,也比麻雀要大一点吧。
  谁知阿水嘴巴一张,说:“鸟懂个什么?”
  “你懂个鸟!”我有点生气,向前迈出几步,阿水跟着我,也走了几步,我转过身,赌气似的问他:“你打算跟我一起进去么?”
  阿水先是一愣,然后拼命摇头,我懒得张口,伸手指了指自已经跨进门槛的右脚,阿水低头一看,急忙后退两步,指着脚下对我说:“阿茂,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吧。”
  破庙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大概是灰尘与霉味混合的气味,才走进大门,几根好客的蛛丝就飘然而至,亲昵地糊上了我的脸,怎么抹也抹不干净。我感到鼻子发痒,想打喷嚏,却怕惊扰到什么不敢打出来,于是用手指捏住鼻子用力揉了几下,憋得眼泪汪汪,好歹压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我壮大胆,慢慢往里走,枯草在脚下沙沙作响,这声音叫人很不舒服,听得人寒毛直竖,我努力放轻脚步,把脚抬高,一步一步踮着脚走,可越是小心,那声音就越是刺耳。
  距离那口棺材越来越近了,我心跳得很快,头皮也在隐隐发麻,我有点不放心,停下脚,回头看了眼阿水,他没走,站在原地,双手交叉塞在腋下,耸肩缩脖看着我,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我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小心啊。”阿水对我喊。
  “放心吧。”我说,话音刚落,庙堂里居然起了回音,我打了个寒战。
  棺材没有上漆,因为有年头了,原本木料的颜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成了深褐色。棺盖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混杂着干燥的鸟粪。棺材许多地方已经朽烂了,表皮剥落,坑坑疤疤,露出蜂窝状的木头,看上去像块烂海绵,有几只蚂蚁在上面爬进爬出。我站在原地,胆子没壮足,不敢继续往前,更没胆伸手去摸。有个什么东西把棺材盖撬开就好,我心想。视线在周围找了一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根几近全秃的竹扫把。我走过去,捡起扫把,弄掉扫把头,留下了竹竿。竹竿够长够硬,插扫把的一端是削尖的,用来撬棺盖,再好不过。
  有了工具,我胆量骤增,端着竹竿回到原处,端量了一阵后,找到棺盖和棺身之间的一处缝隙,把竹竿插进去后,闭着眼睛用力一撬,只听啪嚓一声,朽烂的棺盖居然被我撬掉了一大块,霉变的木屑飞溅起来,混杂着鸟粪的灰尘骤然扬起,一股怪味扑面而来,我猝不及防,退了两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喷嚏打得很响,庙堂里又是一阵回音。
  “阿茂,阿茂你没事吧?”阿水探着脖子大声问我。
  我揉着鼻子,转过身回答他:“没事没事,我是被灰呛到了,这个东西好大的灰啊。”
  “你要小心点!”阿水很不放心。
  “你就放心吧。”我扔下竹竿,指了指那口棺材,对阿水说:“这里烂了个大洞,搞不好棺材菌就在里面,你要不要进来一起看?”
  阿水想了想,犹豫着,先是向前挪了两步,忽然又站住,迟疑了好一会,最终对我摇摇头,我失望死了,阿水这个胆小鬼!
  阿水不肯来,只好硬起头皮自己看了,虽然非常害怕,事到如今,也不好半途而废。怪味较之刚才似乎淡了许多,我重新从地上捡起竹竿,屏住呼吸,握紧竹竿,一点一点地靠近老棺……我不敢离它太近,在自认为差不多的距离,我站住了,然后踮起脚,伸长脖子通过破洞往棺材里看。
  棺盖上的洞不够大,里头黑乎乎的,我什么也看不清。继续把洞撬大吧,实在没胆子了,我想了想,举起竹竿,顺着破洞口把竹竿往棺材里探了进去……唔……好像捅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我头皮乍得一紧,我捅到的是尸体么?可尸体早该腐烂骨头了不是?一时间我有点懵,耳朵里嗡嗡响,脑门上冒虚汗,我死死抓住竹竿,既不敢往外拔,也不敢继续捅,更没想到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应该扔掉竹竿逃出庙去。就这么傻呆呆的杵了将近一分钟,没见棺材里蹦出什么僵尸来,我缓过神,胆气又壮了些,就开始向外拔竹竿,谁知一拔,居然没拔动,再加大力拔,竹竿仍旧纹丝不动,插进棺材的竹竿那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或者说,是被什么给拽住了。
  见鬼啦?!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身体里像是被充足气似的猛地膨胀。我扭头打算看看阿水,岂料脑袋还没完全转过去,忽然听到棺材发出哆哆两声,声音不算小,像是有人在棺材里弯着手背叩棺材盖子,我头皮一麻,身子猛然一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与此同时,一副极其恐怖的景象出现在了我眼前:我看见棺材在轻微晃动,棺盖咯吱作响,木渣簌簌地往下掉,接着棺盖忽然向上微微抬起了一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棺材里出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丢开竹竿,哇哇大叫着朝庙外飞奔,阿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我大叫着往庙外冲,吓得面无人色,跟着我一起哇哇大叫地逃跑……一口气跑到两百米开外的地方,我才停了下来。
  “阿茂,你是不是见鬼啦!?”阿水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气喘吁吁地问。
  “那个棺材里,棺材里有东西!”我感觉心脏在嗓子眼中蹦跶,气根本喘不过来,在深呼吸了几口后,我又补充说:“那东西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啊?!棺材里是什么?”看样子,阿水差点被我这句话震翻在地。
  “天晓得是什么,当时我就听到棺材里响了两声,然后棺材就开始动了,没一会,那个盖子就打开来一道缝,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哎,我说阿水,你就站在门口,你看不到?还有声音,你也听不到?”
  “没,没有啊。”阿水咯吱咯吱挠着头皮,说:“你正好挡着我了,我看不到那个棺材,你说的那个什么声音嘛,我没听到,我就听到你弄出来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还会?!”我叫起来:“那两声那么响,你居然听不到?你聋啦?”
  阿水像中了邪,瞪着我一言不发,脸色非常难看,我被他瞪得心里毛毛的,伸出手,轻轻推了他一把,问:“喂,阿水,你怎么啦?”
  “阿茂,你撞到鬼了。”阿水的声音简直就像从搅拌机里拌出来的一样。
  回去的路上,我千叮咛万嘱咐地叮嘱阿水,这事千万不能他人提起,要是被我老子晓得了,一顿毒打是肯定跑不掉。
  “阿水,我爸揍起人来,那可是天下第一。”我心有余悸地对阿水说。
  “阿茂,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不会说的。”阿水拍着胸脯跟我保证,我很欣慰,决定把玩具气枪借给他玩一天,阿水趁机讨价还价,狮子大开口,居然要玩三天。
  晚上,我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白天的事,觉得既恐怖又刺激,破庙里那口棺材在我眼前飘来荡去,挥之不走。要从棺材里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鬼?还是僵尸?我该不会放出什么为祸四方的怪物来了吧?一想到这个,我不免有些担心,要说我爸那大巴掌,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公安局的,会不会因为我放出了怪物然后把我逮起来?我越想越担心,恨不能即刻就跑去破庙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胡思乱想到下半夜,睡意终于袭来,我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猛然惊觉床边好像有人,睁眼一看,猛地一惊,床边居然站着一个陌生的老头。老头个头不矮,瘦巴巴的,看上去就想根细细长长的竹竿,蓄着很长的一直垂到胸口的胡须,穿着深色的长袍——没错,就是民国遗老们穿的那种古董,村里的大人物二叔公就有这种衣服,我曾经见他穿过。
  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双手低垂,头耷拉着,看上去毫无生气,像个硕大的吊线木偶站在我的床边。月光从房间高处的小窗照进来,恰好照在他的后背,映得白光幽幽,勾勒出一个无比诡异的轮廓。
  他的面部是模糊的,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我看不清他的面孔,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很清楚他在看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甚至其中所蕴含的好奇,惊讶和不解。我躺在床上,倒不是那么的恐惧,我甚至敢和他对视,一点也不紧张,更没想到害怕。许多年以后,我想起这幕情景,仍觉得不可思议,当时我应该害怕的,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大声尖叫,被吓得怎么样也不为过,这才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应该有的表现。
  然而现在,我确确实实感觉不到哪怕一点点的恐惧,面前这个诡异神秘的长胡子老头,仿佛能发出一种叫人无法拒绝的安抚力量,让我平静,安之若素。
  这一刻万籁俱寂。
  “你是谁?”忽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并未经过我大脑的同意,居然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此时此刻,显得非常突兀,我感到十分紧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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