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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卜案-第49章

小说: 卜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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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清楚。车马行近长安城北,王君廓突然带领亲兵来到父亲帐中,持刀威逼他在事先准备好的谋逆供状上签名,然后将他杀死,把首级带回长安向皇帝请功。从始至终,都是王君廓这奸贼的挑唆布局,为了自家功名富贵不择手段,父亲就这样做了他刀下冤魂!”

    这番话说来出人意料,却又合情合理。尉迟方脑中一片混乱,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到御前辩个明白?”

    叹了口气,李蘅道:“谋逆是何等重罪,父亲兴兵在先,又有供状,铁证如山。王君廓凭借平叛的功劳,目前已封了公侯,又承继父亲幽州大都督的职位,而我,如今只是飘泊江湖的罪人之女,又有谁肯为我说话?”

    “我!我愿意助你!”校尉不假思索,冲口而出。少女看了他一眼,忽地一笑:“嗯,你是好人。”

    这句话说得低柔婉转,面上带着笑容,语声却有和年龄不相称的沧桑。缓缓屈膝,跪坐在尉迟方身侧,将脸扬起,左颊贴上了他的面颊,如玉般温润清凉。轰然一声,尉迟方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把眼前人搂入怀中,鼻中皆是少女身上芳馨气息,正要低头靠近,李蘅却睁开了眼,低声道:“为我杀了那姓王的恶贼。”

    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尉迟方一下清醒过来,“不,我不能杀他!”

    怀中柔软躯体刹那僵硬,“为什么?你刚才说要帮助我的。”

    “我的意思是,寻机辨冤,让圣上公断。”校尉看着少女越来越冰冷的目光,认真解释道,“大都督虽然害死了你父亲,可他毕竟是大唐股肱之臣。尉迟方既然身处军中,自然不能……”

    “放开。”

    声如敲冰凿玉,冷得可怕。校尉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抱住李蘅的手。女子低眉理了理鬓发,突然甩手一掌,带着清脆声响,落在尉迟方面颊上。

    “胆小鬼!”

    这一掌力道不小,打得尉迟方脸上火热。错愕之下刚要开口,少女已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等到他追出门,夜色沉沉,哪里还有人影?一刹那间,心中惘然若失。

    天刚蒙蒙亮,长巷中已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黄骠马上坐着的正是卫府校尉本人。昨夜之事令他心绪纷乱,一夜不曾合眼。今日一早,便迫不急待来到随意楼,想要从李淳风这里讨个主意,帮助李蘅洗清冤情。眼看熟悉的屋宇已在眼前,尉迟方飞身下马,来不及拴好,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去叩门环。大门应声而开,探出来的却是摇光的脑袋。

    “咦,这么早……”

    “打扰。李兄起身了么?”

    摇光正要答话,巷子另一边突然转过一乘肩舆,舆上端坐一人,四十余岁,乌帽锦袍,竟是宫中服色。将到门前,从舆上走了下来,昂然道:“李淳风在么?”

    “先生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不等摇光说完,黄门打断了他,道:“圣上有旨,着岐州处士李淳风速速进宫面圣,不得拖延!”

    校尉不禁大吃一惊,抱拳道:“敢问这位公公,是圣上要见李兄?”

    黄门这才注意打量尉迟方,见他人物轩昂,军官服色,倒也不敢怠慢,道:“不错,咱家正是前来宣旨的。倘若李先生在,这便随我进宫;若是不在,还请赶紧找寻。”

    尉迟方连忙转头向摇光:“李兄到底去了哪里?”

    “不是你把人带出去的么,还来问我……”

    “什么?难道昨天他去了宁光寺之后,便没有回来?可我明明见他走了。”

    “先生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就此出门散心去了,也没个准儿。”

    这话倒不假,酒肆主人行事随意,兴之所至,数日不归也是有的,身边人也都习以为常。

    “这……圣旨召李兄,所为何事?”

    “原来这位大人没有听说求贤诏。”

    “求贤诏?”

    “不错,圣上前日在朝堂颁旨,令天下寺院举办水陆道场,超度亡魂;又命令访求天下奇人异士,施法求雨。都说长安城中李先生有鬼神难测之机,是当世异人,这求雨之道,想必他也精通,因此才要召见。”

    这番话一说,尉迟方和摇光立刻面面相觑。千余年前,人们仍然笃信天地神明的存在,有关求雨、祭祀一类玄异之事,都堂而皇之记入正史。朝廷也有所谓太史局、司天监,专设神官,将天象、地志的变化与人世兴衰相连。如今久旱无雨,灾荒频发,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便不免做出一些怪力乱神之事来。眼下长安城中,有关李淳风身怀异术的传闻早已沸沸扬扬,此刻就算说不是,也无人信了。

    见二人都怔在当场,黄门板起了脸,神情颇为不快:“圣旨既出,那就一定要见人。延误时刻,谁也担当不起这抗旨之责。二位既知李先生的去向,便代为转告,务必要他进宫面圣。否则龙颜一怒,咱家也交不了差。”

 第五章 试病

    目送传旨黄门远去,尉迟方长嘘一口气。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难怪昨日王君廓派人前来招揽,想必也是为了皇帝的求贤诏令。倘若能将李淳风收为王家门客,举荐给皇帝,并求来雨露,解除饥荒安定民心,自然是大功一件。但王君廓那里还能拒绝,圣旨却是刻不容缓,不禁苦笑,喃喃道:“李兄,你这回当真是惹了大麻烦。”

    “先生可没惹他们,是他们惹上门来的。”摇光不满地咕哝着,“求雨求雨,好端端一个人,又不是巫婆神汉,真是莫名其妙!”

    脑中凭空冒出李淳风头裹红巾手持符纸,满口念念有词的模样,尉迟方尽管心中焦急,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这样吧,我四处找找,你在这里守着,如果李兄回来了,就赶紧告诉他。”

    摇光点了点头。尉迟方刚要上马,突然看见一名亲随匆匆赶来,一边气喘吁吁地叫道:“大人!大人!出事了!”

    就在宁光寺外,一队兵士将寺庙团团围住,个个手中刀枪鲜明。紧闭的庙门内不时传来哭喊声,伴随着敲砸门锁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尉迟方飞马而来,大声喝道,“你们是何人麾下?”

    数名士兵对望了一眼,其中一名队正叉手行礼:“这位大人,我们是龙骑尉秦大人的下属。”

    “秦大人?是北衙司的秦将军?”

    “正是。”

    唐朝军制,分南衙北衙。北衙司由宦官及亲信统领,相当于帝王亲卫,职权犹在诸军之上。尉迟方心中暗暗吃惊,道:“不知我的属下哪里开罪了秦将军,却要将他们关押?”

    话尚未完,门内人已听见了他的声音,叫喊声更大:“大人!我们在这里!救救我们!”一声起,顿时有数人相应,声音都是熟识,全是尉迟方的部属。

    “校尉大人,他们没错,但有可能染上了时疫。为防止瘟疫流行,必须收押。事非得已,还请见谅。”

    “时疫?!这是什么缘故?”

    “太医院奏请圣上下诏,封锁宁光寺,凡是与病患接触之人,统统要关押隔绝。封寺时这几名军士正好人在寺中,只好将他们也封在内。”

    “岂有此理!”校尉竖起双眉,“我等奉勋卫府之命巡查,来此地处置疫情,怎能和病人关在一起?!这样即使原先无病,也要染上了。快些开门放人!”

    “不行!”那队正性情倔强,大声道:“大人官职虽高,我们却只受北衙司管辖,不能听从。这些人已经关押了一夜,就像大人所说的,只怕原先没有病现在也要染上,既然如此,放人就是抗命违旨,莫说是我,就是大人恐怕也担当不起。”

    “你!”

    尉迟方怒火中烧,却又拙于言辞。另一方面,此人所说也不无道理,从大局来看,相较于瘟疫在全城蔓延的可怕后果,区区几条人命确实算不了什么。圣旨既云严防隔绝,那就宁可关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然而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朝夕相处的部属,怎能抛舍?咬了咬牙,提高声音,向着门内说道:“不要慌!是尉迟方连累了各位兄弟,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此言一出,门内稍稍沉寂,片刻之后,又有人带着哭音喊道:“大人!……这里昨夜又有几名病人死了,真是可怕极了!”

    这句话一说,顿时一片哀号痛哭之声,尉迟方心如刀割,攥紧了拳头,茫然不知所措。突然肩上一痛,却是不知何处飞来的一颗小石子。低头看了看,石子上竟还包着一张纸条,连忙捡起,那上面没有落款,也没有抬头,只潦草写着三个字:“玄妙观”。

    他眼前一亮,刹那间烦愁尽去,几乎要跳起来。字迹洒脱有力,向所熟识,不是自己那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李姓好友,又是何人?

    一道深灰色的院墙之内,是一大片茂盛桃林。花期早已过了,只剩下绿叶成荫,鸟雀成群。桃林深处,小小茅屋,一切仍是萧尹在时模样,不同的是当初茶酒香气变成了药味。红泥火炉上放置着一只陶罐,青衫男子盘膝端坐炉前,身侧放置着一堆不知名的药材,此外还有几本医书,有绢帛也有竹简。刺鼻药味从炉上瓦罐中发出,一时间几乎呼吸不畅。

    “李兄!总算找到你了!”

    经历过之前令人焦头烂额的事情,于斯时斯地再见这安稳沉静的男子,正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尉迟方不禁大喜,恨不得上前一把抱住,对方却头也不抬,淡淡应了一声。

    “你来了。”

    “咦,这是在做什么?”起初的高兴劲头过去,校尉终于注意到眼前情景的诡异:天气炎热,这样守在炉边,多半要中暑,李淳风却像是毫无所觉,身上竟然还裹着一条厚厚的毡毯。奇怪的是,脸上见不到一滴汗水。

    “制药。”

    “药?”闻言尉迟方心中一喜,道:“李兄已有治疗瘟疫的方法了?”

    酒肆主人这才抬头,叹了口气,道:“哪有这么容易。”

    想起先前求雨之事,尉迟方连忙道:“先别管这个,圣上召你入宫,你可知道?”

    “猴儿刚刚告诉了我。是我差她去随意楼探听消息,又让她将你引到这里。”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就无妨了。”尉迟方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疑惑起来,“不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回随意楼?”

    “不是不回去,是回不去。”

    “为什么?”

    “哈。”避而不答,酒肆主人从炉前起身。不知为何突然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尉迟方连忙伸手,下意识要去扶他,对方却退开一步,沉声喝道:“别碰我!”

    校尉这才注意到好友面容。看起来一脸倦色,双眼布满血丝,眼下则有明显黑晕。视线下移到对方颈中,突然张大了嘴:那分明是一块淡红斑痕,正是疫病的征兆。

    “李兄你,你也……”

    嗯了一声,李淳风神色平静,“离我远些,也不要触碰这里的物件。”

    这一下震惊非比寻常,过了老半天,尉迟方才语无伦次地道:“怎会这样?!”

    “为何不会?李某又不是神仙。凡胎肉骨,哪有不生病的道理。”

    话说得轻松,尉迟方心情却沉入谷底。他和李淳风相知日久,自然不会如城中百姓那样,将他当作神人看待。但此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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