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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苍壁书-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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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沉思许久,才轻轻出声道:“这剑七郎自哪里得来的?”
  “小侯爷入军,郡主送的。”
  “夭绍?”阮靳疑惑。
  沐狄又道:“我听小侯爷提过,据说郡主这剑是云阁少主所赠。”
  “云澜辰?”
  “是。”
  阮靳起身,在帐中来回慢慢踱步,却不再言语。
  清晨时分,谢粲苏醒,睁眸便瞧见阮靳坐在对面静静看书。
  “你一夜未睡?”谢粲出声问道。虽是第一次见的姐夫,他却没由来地甚觉亲切。
  阮靳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眼光,淡淡道:“你臀部的伤有没有好些?”
  谢粲动动身子,笑起来:“似真不觉得痛了。姐夫那是什么神药?”他边说边跪起来,想要下地走走时,臀骨间猛地传来剧烈的刺痛,顿时脸色煞白,倒吸着冷气,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不是什么神药。”阮靳叹气,扶着谢粲重又伏在榻上,手指灵活地在他背后几处穴位耐心按压着。
  痛觉渐减,谢粲伸手擦擦额角的汗珠,嘟囔道:“都是萧少卿。”
  “你因赌而违军令,五十军杖还是轻的!”
  帐外一句话冷冷飘来,谢粲哼了哼,底气刹那薄如纸。
  萧少卿掀帘入帐,身上的银袍被雨打得半湿,看到帐中的阮靳他不由一怔,笑道:“少卿还以为先生已先走了。”
  阮靳道:“我与你一起回邺都。”
  “也好。”
  萧少卿上前将手中执着的两卷书简扔在谢粲面前,盯着他看了几眼,没有言语,转身离去。
  阮靳亦转身,拿了竖放在帐角的雨伞,两人正待出帐时,忽听谢粲一声欢呼,喊道:“姐夫!”
  萧少卿与阮靳齐齐回头。
  谢粲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摇摇手中的竹简,笑容灿烂:“多谢元帅的行军札记。”
  帐外风雨袭来,阮靳纵撑着伞,袍袖顷刻便已湿透。
  萧少卿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随口道:“曾闻先生早年习医于郗峤之夫人门下,看方才先生为七郎按穴的手法,才知世间传言是真。”
  阮靳转目,烟雨中那清俊的眉眼瞬间透出一股莫名的寒冽。
  萧少卿知他误会和憎恨着什么,摇头笑了笑,不再言语。
  “郡王和湘东王很不一样,而湘东王――”阮靳举眸望着远方淡伫天际、或隐或现的山峦,低低道,“这次在浔阳,阮某眼中的湘东王也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萧少卿抿唇,刚要开口时,恪成已迎了过来,将斗篷递给他:“郡王,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萧少卿道:“再去拿件斗篷来,另让人找匹良驹,先生与我们同行。”
  “是。”
  三人行至营外,上了马正待扬鞭,忽听空中一声清呖,一道白影悠然滑翔而来,展翅妙曼,身姿优雅,却是一只白鹤。
  “哪里玩去了?”阮靳微笑招手。
  白鹤收翅停于阮靳身前,低鸣几声,似是对答。
  恪成好奇不已:“它还能听懂人话?”
  “随身养了多年,稍通灵性而已。”阮靳用衣袖擦了擦白鹤的羽毛,小心地将它放入身后的斗篷下,当先夹马驰出。
  “仙风脱俗,”恪成感慨,脑中忽地闪出一人身影,忍不住嘴唇撇了撇,掉回头对萧少卿道,“阮公子这样才是真名士,可不像沈公子。”
  萧少卿睨眼看他,淡淡道:“我倒不知你独具慧眼,如此善于品人赏士。”
  恪成讪笑,勒了马避退一旁。
  萧少卿甩下马鞭,银袍振雨,绝驰而去。
  风雨无阻,连夜兼程,萧少卿三人又皆骑千里良驹,不过二日便至扬州。第三日傍晚,城门将落之前,三人安抵邺都城下。
  入了城,阮靳与萧少卿分道扬镳,先行回了谢府。
  萧少卿策骑直奔宫阙,将奏折送入尚书省。
  此刻已入夜,内阁有丞相沈峥当值,收到尚书省送来的奏折,忙命人将萧少卿请入阁中,暖炉升起,热茶相待。
  萧少卿入阁行过礼,于一旁仔细说了荆州事宜。
  沈峥静静听罢,立于灯下沉吟许久。转身时见萧少卿神色倦累至极,料他必定多日奔波劳碌,又再简单询问了几句江州和豫州的部署后,便让萧少卿返回湘东王府歇息。
  萧少卿出了内阁,抬头却见舜华一身宫装迎面走来,于是停步施礼,问道:“姑姑怎还在宫中?”
  明妤北嫁之前沈太后将放舜华出宫的事他是听夭绍提起过的,是以此刻有此一问。
  舜华微笑道:“太后这几日身体欠安,我不放心,所以来宫中照看着。你方从江州回来麽?”
  “是。”
  “路上累了吧?”舜华柔声道,“云濛夫妇暂住在华阳公主府。”
  萧少卿垂首道:“多谢姑姑告知。”
  舜华颔首:“好孩子,快回去休息吧。”
  目送萧少卿出了宫门,舜华回头,只见沈峥拿着一卷帛书匆匆出来。
  “夫君,荆州出了何事?”
  沈峥一愣:“你怎么知道荆州有事?”
  “不然少卿为何急急赶回邺都?”舜华盈盈一笑,走到他面前,“是去找陛下麽?”
  “不是,去找太后。”
  舜华微微蹙眉:“太后刚休息下,此刻怕是不行。事情要紧麽?”
  “这是殷桓举事的檄文,”沈峥将手中帛书递给舜华,言道,“先前殷桓私通柔然偷买精铁早已是大逆不道,太后手握虎符,却迟迟不肯明宣旨意,以调天下兵围而剿之。如今局势这般,已由不得太后再护着他了。”
  “太后要护的怎是殷桓?”舜华看罢书帛,摇了摇头,“陛下子嗣单薄,唯少陵、少宣二人。殷桓事发,势必连族。更何况那殷妃早已兴风作浪多年,到时定然会诛连到皇子少宣。太后要护的,不过是陛下的血脉,还有――”她顿了顿,轻轻叹道,“还有,八年前的那场旧事啊。”
  沈峥微怔,想了片刻,拉着舜华转身入阁。
  关上门窗,沈峥低声问道:“夫人你向来足智多谋,如今局势该如何?”
  舜华不语,望着他片刻,方道:“如今陛下苏醒,太傅掌政,云濛还都――他们励精图治固然是为了东朝社稷,却也是为了八年前郗氏血案。夫君问舜华解决的方法,舜华却想先问夫君一事。”
  “何事?”
  “夫君八年前和谢攸矫诏入天牢,带走了昏迷不醒的彦儿交给韩弈和钟晔。谢攸被此事牵连致死,连陵容也难逃一命。你赖父亲和太后庇佑,虽无事,你我夫妇却也生别八年。你,可曾后悔过?”
  “自不后悔,”沈峥伸手抚着她的面颊,涩然道,“只是苦了你。”
  舜华眸光莹润,笑道:“我的夫君如此明理义气,舜华何苦?”
  沈峥不语,沉沉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
  舜华伏在他胸口,慢慢道:“我们一辈都知道,八年前郗氏血案其实都是由十五年前的裴氏叛逃北朝引起的。当年沈氏因裴氏之故无辜受牵连,你的祖父含冤而死,才会有沈氏的仇恨。八年前的事纵使我们沈氏不是主谋,却也是顺手推浪,罪孽深重。你虽救了彦儿,他却至今深中剧毒,有口难言。若我们此时趁殷桓之乱助郗氏翻案,将来论及前事,沈氏未必不会受牵连。到时,你可会心疼?”
  “家族有难,自会心疼,”沈峥颔首,既而却又微微一笑,“可不经历这般心疼,欠的债又如何能还得清呢?”
  舜华抬起头,落泪道:“夫君……”
  “说吧,如今我该如何?”
  舜华压了压波动起伏的心潮,缓声道:“其实我方才来内阁之前已收到祁千承的密报,言萧少卿与阮靳昨日一道入了扬州。这两人联袂而至,那这封卷帛上的事太傅必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却任萧少卿将此事直接传至内阁,交入你的手中。”
  “你的意思是――”
  “依我猜测,太傅想借此事为陛下夺回军权,但他却不方便出面。”
  沈峥了然:“谢老师是想要借我之手?”
  “不止,独你一人肯定不够。萧少卿是第一步,你是第二步,”舜华道,“第三步还须得借助你的好兄弟赵谐。你忘了以前陛下还是太子时,你们在东宫学舍发生的事了麽?赵谐此人强悍倔犟,冷面热血,唯他才是太后的死敌。”
  “是了,”沈峥想起旧事,忍不住呵呵一笑,先前的压力不知所踪,充溢胸中的唯有霁月清风,“赵谐既是第三步,那想必还有其后?”
  “最后一步,自是陛下作为,”舜华笑吟吟道,“太后明智刚强,女中丈夫。唯一的柔软,便是她的儿孙。”
  次日早朝沈峥上禀了萧少卿自江州送来的奏报,诸臣喧哗,庭议之后,以赵谐为首的百官跪叩承庆宫前,请太后虎符,调兵酬天。
  萧少卿巳时入宫觐见沈太后时,正望见承庆宫前乌泱泱俯首一片的壮观景象,驻足看了片刻,他忍不住微微一笑,趋步入殿。
  偏殿里,沈太后阖目躺在长塌上,窗扇半开,寒风吹拂帷帐,一缕龙涎香淡淡飘散在空气中。
  “见过太后。”萧少卿躬身行礼。
  “少卿,你这番回洛都回得可正好啊,”沈太后语意悠长,睁眼看向他,“起身吧。”
  萧少卿垂袖,静静侍立一旁。
  “夭绍呢?”
  萧少卿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舜华,虽察到她眼中的警告,口中却仍是答道:“她还在洛都。”
  “北上之前,哀家是如何交代你的?”
  萧少卿低头苦笑,轻道:“太后说,郡主与我一同北上,我也要与她一同回来。”
  沈太后冷冷一笑:“那为何独留她在洛都?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就这般放心?”
  萧少卿扬眸看着沈太后,忽地撩袍跪下,言词清晰道:“少卿斗胆,求太后一事。”
  沈太后皱眉:“何事?”
  “请太后取消少卿与郡主的婚事。”
  “荒唐!”沈太后厉声一喝,蓦地坐直身,扬起手臂指着萧少卿时,长袖卷过塌前案上的玉杯,杯子落地,砰地碎裂。
  “你要退亲?”沈太后怒道,“这是想置夭绍于何地?简直混帐!”
  满殿侍女闻声颤微,皆扑通跪下。
  舜华想要上前劝慰,却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
  殿中诸人摒息,静得落针可闻。许久,萧少卿才缓缓叹道:“太后,此事可昭告天下,是我萧少卿有负郡主……”
  “住口!”沈太后恨声打断他的话,来回在殿中疾步行走,未梳成髻的发丝飘扬在风中,隐约露出银灰之色。
  她站在窗口,望着天空,轻轻叹息道:“哀家何尝不明白,此事是她负你,非你负她……”她转过身,望着跪在殿中的萧少卿,沉思半响不语。
  “太后勿忧,”舜华拿过披风,系至沈太后身上,“小儿女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吧。长辈插了手,若他们将来不幸福,必还得怨我们。”
  沈太后摇头,低声喃喃道:“年少心性,年少心性……丫头啊丫头,将来后悔的怕还会是你啊。”
  冬风徐徐吹入,顷刻便侵上了心头,让她浑身皆凉,无限疲惫――
  到现在又如何呢?即便看得再准,为她想得再多,却也是鞭长莫及。等她受了伤害再回来,自己还有力气抱着她为她抚平伤口麽?那两个身世如此复杂的男子,如何能给她安定和长久?怕只怕到头来还似陵容的遗憾,年华早逝,空留悲伤。
  “太后,”敬公公快步入殿,禀道,“百官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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