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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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杉又是高傲的一扭头,翻个白眼冷哼一声快步走出了药房,自那以后,清晓吃饭都会记得去饭桌边坐下,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和红杉的关系有所缓和。华清不闻不问,却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从回忆里脱身而出时,清晓便听见红杉在问:“你为何非得见上墨王妃一面?”
又是这个问题,只是这次清晓没再沉默,而是模糊的答:“因为有一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不问清楚,何以解她心头之惑!
红杉见她不想多说便也没有多问,琐碎的事说了一大堆以后才表明了自己今晚的来意。
“清晓,给我配一个寒毒的解药吧。”
☆、断崖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温暖也不炙人,清晓带着药箱随赵勤又去了墨王府。
成亲那日铺天盖地的红已经不见了,王府中寂静一片,小厮婢女各司其职。清晓跟在一名侍女身后疾步走着,眼前全然是陌生的景色,这才明白墨王成亲那日她所到的地方不过是个府中的一个角落。
到瑶笙楼时侍女朝清晓简单的行了个礼,“王妃就在二楼等着姑娘,姑娘快些进去吧。”说罢,便迅速转身离去。
清晓来时便听云姨说过甯画与墨王的事。这瑶笙楼便是墨王专为甯画一人而建,而真正使这两层楼扬名天下的,却是它上面的雕刻。
瑶笙楼共两层,楼上所有的雕刻均出自良蔚。
良蔚十五岁便有了“鬼斧之手”的称号,然而真正能让他出手做雕的人却寥寥无几,即便是良蔚应过的几桩生意里也都不曾有哪一个可与瑶笙楼相比。
清晓踏上阶梯,边走边看。
扶手,桌椅,飞檐……所有的地方几乎都有各式各样的雕刻,每一个雕刻都表达着不同的故事和意境,清晓忽然很想知道,那个被世人敬若神人,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视其为左臂右膀的墨王,到底是如何请动良蔚的。
她不禁又想起那天黄昏时那个红色的背影。
到了二楼以后最先映入清晓眼中的是拂动的苍色纱帐,隔着纱帐能够隐约的看到远方排列整齐的屋舍,翘起的檐角在树中影影绰绰。
“原来姑娘是华清前辈的徒弟啊。”
清晓循声望去,终于见到了日日夜夜缠在心头的那张面孔。
原先的少女发髻已换成妇人的,身着紫色的衣袍,身后也未见侍女。她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她正往玉杯中倒茶,举手投足,温婉端庄。
有袅袅的茶香朝清晓袭来,她张了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甯画却是打量了她几眼后,倏尔笑了,“你是那天……那个将我认错的女子?”
沉默了一会儿,清晓毫不避讳的答:“正是。”
甯画笑意不减:“既是华清前辈的徒弟,想必医术也不低,你又为何单单给我补药呢?”
“姑娘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清晓立在那儿,忽然觉得甯画是带着刺的,是有棱角的。
然而青碧从来都是温柔的。她的笑与甯画不同,眼神亦比甯画温柔。
于是,清晓及其缓慢的,慎重的,斟酌着开口:“请问五年前,王妃在哪里?”
甯画掩唇一笑,仍是柔声答道:“当然是京城啊,我从小便在京城长大,从未出京。”
“那王妃可有同胞姐妹?”
话音一落,甯画便抬眼认真的盯着清晓,“我娘生我时,只我一个。莫非姑娘见到与我相像之人?”
笑容温和,仪态端庄,语气有礼。
毫无破绽。
这一次,清晓彻彻底底的沉默下来,她的脑中思绪万千,却光是乱,一个头绪都抓不到,她的目光始终定格在甯画的脸上,然而面对甯画带着疑惑和不知情的面孔,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那天甯画上轿的时候她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她和青碧长得一模一样,然而如今从近处看来,细微之处的不同便显现出来。
青碧是偏温和的杏眼,而甯画的一双眼虽大,却是眼角微微上挑的丹凤眼。
难道真是她认错了吗?
那一瞬间清晓就要绝望了,可是下一刻清晓便有了决定。她迈着缓慢的步子来到石桌前,伸手拿过一杯甯画倒好的茶,放在唇边轻抿一口,鼻息间的清淡茶香顿时变浓,这一口茶过后,清晓狠狠地将茶杯掷到地上,破碎声在寂静的瑶笙楼尤为刺耳。
甯画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但很快又恢复常态,不叫侍卫,也不生气,仍是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目光平静又沉稳。
清晓又迅速拿起第二杯茶,缓缓笑道:“墨王妃,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当华清的徒弟时,不仅学了医还学了毒吗?”
“第一杯茶下去是茶香四溢,但这第二杯茶下去,可就是毒香四溢了,你到底愿不愿说真话呢?”清晓将茶杯缓缓举起。
“想好了吗?王妃。”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从清晓嘴中说出来,竟带着慑人的凉意,她今日掷下去的并非茶杯,而是骰子。
她所掷的,是赌局。
兵行险招,她在赌。
一直藏身于树枝间看着这一切的红杉都被清晓周身冰冷的气息所惊到。五年朝夕相处,清晓不常说话,不常笑,也不常动怒,相较于自己有时候的情绪泛滥,清晓的情绪简直少的可怜,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朦胧的,模糊的,从不曾像这一刻,这样锋利遥远难以接近,仿若一把出鞘的闪着寒光的匕首。
甯画完美无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她盯着那杯茶,咬着牙道:“我句句属实,信不信全由姑娘。”
清晓一声冷笑,手中的茶杯便用力的掷了出去。
但随着破碎声响起的,还有另外一道温润的男声。
“姑娘刚刚掷出去的杯子,乃是上好白玉雕琢而成,实在得来不易,姑娘该怜惜些才是。”
未及清晓反应,甯画先朝来人快步迎了过去,她声音婉转的叫了一声“王爷”,语气里不辨委屈和欣喜,随即又担心道:“王爷怎生来了?刚刚清姑娘说……”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来人打断,“姑娘说的本王都听到了,敢问姑娘说的是真的吗?”他温和有礼的问道。
清晓这才回神,转过身淡淡道:“王爷觉……”未出口的话,忽然就这样戛然而止。
直到现在清晓还记得那日破晓前的悬崖。
五年的时间,清晓从未出过浥山。记得有一次她在山中采药迷了路,那时她才刚刚拜华清为师,出庄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不能清楚的辨认方向,于是那一晚她呆在林中,燃了一堆并不怎么旺的火,在自己身边撒了一圈又一圈的毒药,这才困极的瞌上眼,可是不久后便会被冷风吹醒,或是被林中各种各样诡异的声音给惊醒,一直到将近破晓时,火熄了,她也不敢再呆在此处了,给周身洒满毒药,她才起身重新寻路,随后便不知不觉走到那处悬崖。
那时天还是黑的,一直走至崖边她才发现此处是个断崖,崖底吹上来的冷风让她浑身都打了个颤。
再多走一步她便会命丧黄泉。
可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后退,竟缓缓的伸出了一只脚。
天是种深蓝,朦朦胧胧的一片,就在她的那只脚要落下的同时,远处飞来了一群鸟,十几只鸟在深沉的蓝色里飞翔,发出的鸣叫声响彻整个山间,那一刻,清晓像是惊到了一样,收回脚退后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哭了。
她撕心裂肺痛哭的间隙,天空的蓝色变淡了,漂浮的云也慢慢被染上了金色,几道光穿透云层而来,落在悬崖上,一直绕着圈飞翔的那群鸟依旧拍打着翅膀齐齐鸣叫着。
然而此刻站在瑶笙楼里的清晓,仿佛又回到几年前那个悬崖边,不,确切的说,她仿佛已经踏出了那一步,整个人都在往下坠,冷风与绝望,迎面而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叫出那个暌违五年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狼狈得就像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打了一棍。
“莫,云,深?”
☆、是他
红杉双手托腮皱紧了眉头看着坐在桌前的清晓。
那天是她擅自出现带走了清晓。
她无法再藏身暗处,看着她的变得那么绝望。于是足尖一点就已经落在瑶笙楼中,拉住清晓的那一瞬间,她朝那个笑得仍旧温和的男子道:“刚才是师妹同王妃开了个玩笑,茶中无毒,请王爷不要见怪。”
一句话,道明了她的身份,也替清晓洗脱了误会,说完,她便带着清晓闪身不见。
回来以后清晓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不言语,不理她,整个人像是石像一样一动不动,仿佛三魂七魄俱已不在。
起初华清让她跟着清晓,必要时带清晓回来,她不在乎的撇撇嘴,觉得是华清多虑了,在她眼中,清晓从来都是稳妥的,平静的。
可是此刻她必须承认华清的决定是对的,他一定知道什么!红杉放弃让清晓开口说话,立即起身去寻华清。
华清正在练字,炉子上的水已经煮沸了他也不管,整个屋子白蒙蒙的一片,红杉一推门就被屋内的水汽迷了视线,她一边埋怨华清太懒,一边将炉子上的水提下来,然后往华清面前一凑,问:“老头,清晓去了一趟墨王府为何会变成那样?”
华清笔下生风,墨香浓郁,他笑而不语,倒是红杉,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然而就在她快要放弃华清的答案时,华清却淡淡的开口了:“或是她劫,或是她幸。”
清晓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青碧时的场景。那年她七岁,青碧八岁。
浥河村的冬天向来冷得渗人,青碧就是在一个大雪弥漫的夜晚倒在了她家门口。
是清晓的娘在第二天一早清扫院中的积雪时发现她的。那时的她只着了一件异常单薄的棉衣,整张小脸已经冻得发紫了,清晓趴在窗边看着爹爹忙着给她施针,看着娘用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觉得她脆弱极了。
青碧的病,一养便是一个月,这一月里,清晓的爹娘询问过她是如何到的这里,而年纪甚小的青碧只说有坏人一直在追她和爹娘,以至于她和爹娘走散了,再问她爹娘姓甚名谁可还有其他亲人,她却摇摇头,只道不能说。
从此青碧就在他们家住下了。
青碧异常的乖巧懂事。当她在村中四处玩闹时,青碧在书房中整日的读书,钻研爹爹的易容术。当她和村里的孩子下河摸鱼时,青碧坐在房中同清晓的娘学习女红。
她们看似南辕北辙的生活却并未妨碍她们的感情。
年岁渐长,青碧出落的更加清丽动人,浥河村未婚的小伙子几乎都找媒婆上门说过亲,然而对于这件事,最先说话的却是清晓,她横眉竖眼的在门口逼退了许多媒婆,只道青碧是她家的,什么时候嫁人她说了算,久而久之,村子里的人都当她是嫉妒青碧的美貌。
事实上她一直记得十五岁时,青碧在闲暇时趴在书桌前跟她说的一句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满脸疑惑的问这话是何意思。
青碧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并未告诉她意思,只是垂下眼小声道:“愿将来我嫁之人,如诗所言。”
她虽不懂,却也知道村子里的那些武夫是绝对配不上青碧的。青碧心软懂事,定然是爹娘让她嫁谁便嫁谁,索性,她便替她拒绝,更何况,这么多的麻烦也是因为她当初戴着青碧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