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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蝙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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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再等一年?”文贤说。

“嗯?”我微微一愣,“为什么?”

“妳阿弟才刚开始工作,我们再等一年,等他稳定了再结婚。”

我突然觉得,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阿弟工作满一年后,有天夜里文贤来找我。

“静慧。”他一开口便说,“请妳嫁给我吧。”

“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依妳。”

“请你答应我,你一定……”我哽咽了,“你一定要活得很久很久。”

“我答应妳。”他用力点头,“我会不择手段、死皮赖脸地活下去。”

认识文贤九年后,在我31岁那年秋天,我和他终于结婚。

今年我34岁,年初我的孩子——小杰诞生,现在已经七个多月大,而我和文贤也刚好结婚满三年。

阿爸,阿母总说我眼睛像你,而文贤说小杰的眼睛像我。

那么小杰的眼睛应该很像你吧。

阿爸,你一定很想看看小杰。对不对?

阿爸,你一定也想看看文贤。对不对?

“阿爸,前面有棵秃树,过了秃树要左转。阿爸,我们左转了,进入一间三层楼的殿宇,你要跟好。阿爸,这里有楼梯,要爬上楼梯到二楼。阿爸,我们在爬楼梯了,你要跟好。阿爸,已经到二楼了,接下来要左转,你要跟好。阿爸,我们左转了,前面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有尊地藏菩萨。阿爸,走到这个走廊尽头时要右转。阿爸,我们右转了,你要跟好。阿爸,我们到了。阿爸,我们到了。”

法师引领我们在西如寺内行走,沿路上我仍然不断叫阿爸跟好。

终于到了安置骨灰的灵骨塔,我们才停下脚步。

当法师伸手要接下我怀中的骨灰罈时,我突然很不舍。

“阿爸。”我低头叫了一声,眼泪同时滑落。

阿爸的骨灰罈端正摆放好后,我们三人双手合十拜了拜。

我想再跟阿爸说些话,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才刚止住的眼泪又滑落。

“静慧。”阿母低声叫我,“我们走吧。”

“嗯。”我点点头,擦了擦眼角。

往回走的路上,经过地藏菩萨的佛像前。

“跟地藏菩萨上炷香吧。”阿母说,“求菩萨保佑妳阿爸。”

我们三人各点了炷香,跪在菩萨面前。我在心里默唸:“信女张静慧,参拜地藏菩萨。信女的阿爸叫张仁祥,民国40年四月初八酉时生。现在阿爸的骨灰安置在这,求菩萨度化,使阿爸免受轮迴之苦,往生西方极乐。感恩菩萨。感恩。”

我和阿弟同时站起身,但阿母仍跪在地上,口中唸唸有词。

我等了一会,直到阿母的眼角开始有泪光,神情也开始激动。

“阿母。”我低声说,“菩萨一定会保佑阿爸。”

我和阿弟一左一右扶阿母起身,然后下了楼梯,离开这座殿宇。

来西如寺的一个多小时车程里,我几乎回顾了我的一生。

人们总说人生无常,我现在才有深刻体会。

“静慧。”阿母说,“我想交代妳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我死了,妳把我烧一烧,骨灰也放在西如寺。”

“阿母。”我皱了皱眉,“现在说这个太早了。”

“人生是很难讲的,妳阿爸还不是说走就走。”阿母叹口气。

“阿母……”

“人一定都会死,只是早晚而已。”阿母说,“总之妳一定要记好。

知不知道?”

“嗯。”我点点头。

“这样我就放心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们三人不约而同,都讲起阿爸生前的种种。

我们三人印象最深的部分都不太一样,不过这样反而更好,可以拼凑出更完整的阿爸。

“死去的亲人或爱人会化身成蝙蝠,飞回家看他生前所挂念的人。”

我突然想起那个蝙蝠的传说,便问:“阿母,妳听过这种传说吗?”

“我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过。”阿母说。

“真的吗?”我眼睛一亮。

“嗯。”阿母点点头。

“那么阿爸过世后,有蝙蝠飞进家里吗?”我问。

“有呀。难道妳忘了吗?”阿母似乎很疑惑,“那时妳看到蝙蝠后,哭了好久,怎么安慰都没用,妳只是一直哭。”

“呀?”我大吃一惊,“我看到蝙蝠应该是阿爸生前的事吧。”

“不。”阿母摇摇头,“那是妳阿爸过世后的事。”

“可是……”我因惊讶以致结巴,“我记得是……”

“妳记错了。”阿母很笃定,“那隻蝙蝠是在妳阿爸过世后一个礼拜飞进家里。我不会记错,因为我也看到那隻蝙蝠。”

原来我看到蝙蝠不是阿爸生前的事,而是阿爸过世后一个礼拜。

那么我第一次亲眼看见的那隻蝙蝠,是阿爸的化身?

难道阿爸也变成蝙蝠,飞回家来看我?

“妳阿爸刚过世时,我觉得我可能会撑不下去。”阿母说,“我甚至想过乾脆我也去死,但我始终放不下(奇)妳们姐弟。一个礼(书)拜后,蝙蝠飞(网)进家里,我问蝙蝠我该怎么办?牠告诉我牠很抱歉,请我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把孩子养大。”

“蝙蝠告诉妳?”我很惊讶,“可是……”

“傻孩子。”阿母笑了笑,“那隻蝙蝠就是妳阿爸呀。”

阿母似乎想起了20年前那隻蝙蝠,脸上的神色很安详。

“阿母。”我问,“妳相信那个传说?”

“不管是不是传说,如果没有那隻蝙蝠,我就没有勇气和力量活下去,当然也就不可能把妳们养大成人。”

阿母跟文贤和阿嬷一样,打从心底相信蝙蝠的传说。

我突然对蝙蝠的传说有了深一层的体会。

阿爸过世后,阿母心里觉得阿爸会很担心她,也会担心我和阿弟。

于是阿母很想让阿爸知道,她一定会坚强,一定会把我们姐弟带大。

阿母相信蝙蝠是阿爸的化身,所以才对蝙蝠倾诉,想让阿爸放心。

其实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是阿母自己所产生。

“静慧。”阿母又说,“妳知道妳看到那隻蝙蝠时说了什么吗?”

“我有说了什么吗?”我很纳闷。

“妳一面大哭,一面叫着阿爸。”阿母说。

“我完全没印象。”我大吃一惊,“我以为我吓得说不出话来。”

“可能是那时妳还小,所以不记得。”阿母说,“妳阿爸过世之后,妳从不哭出声音,我想依妳的个性,应该是只会偷偷掉眼泪。可是看到蝙蝠后,妳竟然大声哭了起来。我那时心想,妳也许知道那是阿爸回来看妳,所以才会大哭。”

过去20年来,我一直以为阿爸过世后我从不哭出声音,原来我早已因为那隻蝙蝠而痛哭失声。

“静慧。”阿母说,“妳阿爸曾经化身成蝙蝠回来看妳,所以妳不必因为在阿爸往生前没见到他最后一面而觉得终身遗憾。知道吗?”

“阿母……”

这20年来的遗憾和悔恨,早已成为深深插进我心头的利刃。

没想到阿爸曾经回来过,阿爸曾经化身成蝙蝠回来看我。

我突然哭了出来,而且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声。

“傻孩子。”阿母轻拍我的背安抚。

我终于明白了。

无法见亡者最后一面,生者一定会终身遗憾和悔恨;

而且生者会认为亡者也一样遗憾和悔恨。

当蝙蝠飞进家里,生者和亡者见了面,就不会再有遗憾和悔恨了。

文贤说的没错,那个关于蝙蝠的传说和吃鱼时不翻鱼的忌讳一样,其实也是一种心情qǐsǔü,一种想要抚慰生者和体恤亡者的心情。

这20年来一直让我耿耿于怀的事,如今终于释怀。

我们回到家时,大约快是晚饭时分。

我和阿母赶紧到厨房忙碌,简单弄了几道菜。

阿弟和文贤在客厅聊天,小杰在摇篮里睡觉。

吃完晚饭后,阿母说要带阿弟出门去买点家乡的特产送给他女朋友。

“唉唷,不用啦。”阿弟说,“干嘛那么客气。”

“不然你带她回家来玩。”阿母说。

“好。”阿弟马上起身,“阿母,我们出门去买吧。”

“嗯?”阿母微感惊讶。

“我见识过以前姐夫第一次来我们家时的阵仗。”阿弟笑了笑,“我可不想带她回家,把她吓死。”

阿母笑骂了一声,随即跟阿弟出门。

我抱着刚喝完奶的小杰,跟文贤一起坐在客厅。

客厅的墙上挂着阿爸的遗照,那是阿爸过世前几年拍的。

拍照时阿爸的年纪应该跟现在的我差不多大吧。

将来我会老,但不管我变得多老,阿爸永远像照片中那样年轻。

我凝视着阿爸的照片,突然压克力护贝上反射了一个移动中的影像。

我抬头四处看了看,竟然看见一隻蝙蝠!

蝙蝠在空中快速盘旋绕圈,但经过阿爸遗照时却放慢速度。

也许是因为脑海中还残留着刚刚凝视阿爸时的影像,也许是因为蝙蝠刚好经过阿爸,也许是因为我的视线渐渐模煳……

我彷彿看到了阿爸,不是平面的阿爸,而是立体的阿爸。

“妳阿爸来看妳了。”文贤的表情有些尴尬,“但如果妳会害怕,那……那我只好赶走牠了。”

“你疯了吗?”我虽然笑了笑,眼泪却窜出眼角奔流至唇边,“那是你岳父耶。”

“阿爸。这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生,他叫文贤,我和他合起来就是文静而贤慧。”我牵着文贤的手,“我们在三年前结婚,文贤一直对我很好,我过得非常幸福,请你放心。”

我抬起头对着蝙蝠说话。

不,那不是长相噁心的蝙蝠,那是我阿爸。

那是喜欢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的阿爸,那是我20年没见的阿爸。

“阿爸。这是你的外孙。”我让怀中的小杰坐直,并把他的脸转正,“他叫小杰,现在七个多月大,眼睛很像你。”

“阿爸。阿母很好,阿弟也很好,请你不要担心。阿爸,我们已经求地藏菩萨度化你,你要在西如寺好好听经、好好修行哦,不要再有牵挂。阿爸,阿爸,阿爸……”

蝙蝠俯冲而下,逆时针绕过我和文贤的面前,再拉起身往上飞。

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又俯冲而下,顺时针绕过文贤和我。

然后从半开的窗户飞出去。

最后消失在夜空中。

◎米克

“在你身边让你珍爱的动物,可能是你前世的亲人、朋友或是爱人,当牠陪你度过你这辈子最艰难的岁月后,便会离去。”

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如果是11年前,我大概会嗤之以鼻;而现在的我,可能会相信。

但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我希望这种说法是对的。

我今年39岁,依台湾人的说法,岁数逢“九”那年会比较难熬。

伟人尤其是如此,例如岳飞和郑成功都在39岁那年去世。

幸好我不是伟人,只是平凡的男子,所以活到40岁以上的机率很高。

虽然39岁这年应该难熬,但我在这年的运势反而逆势上扬,甚至可说是我生命历程中的高峰。

或许当我70岁时回顾人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但对39岁的我而言,只觉得艰难的岁月似乎都过去了,从此我将平稳、安定地过日子。

所谓“艰难”的岁月是从何时开始?

大概可以从我28岁那年算起。

而我也在那年9月,养了一条狗,牠叫米克。

米克的原名其实是米克斯,英文的意义是mix。

第一次带牠去打预防针时,兽医在“品种”那栏填上:mix。

“mix?”筱惠问,“米克斯犬?这是哪种狗?”

“笨。”我说,“mix表示溷种或杂种的意思。”

“哦。”她笑了,“不过米克斯这名字不错,我们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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