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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大外交-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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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为全球的超级大国。起先,苏联军队威胁毗邻地域,稍后并把势力延伸到偏远大陆去。苏联导弹兵力的增长速度令许多美国专家担心苏联的战略优势已迫在眉睫。美国政治家就像19世纪英国的帕默斯顿和迪斯累里,认为俄国到处扩张。
这傲慢的帝国主义有一致命的缺陷,苏联的领袖一路推进下来竟然失去均衡感,过分高估苏联制度巩固军事与经济成果的能力,忘记自己是站在非常薄弱的基础上,向所有其他大国挑战。苏联领导人也不能向自己承认,它们制度的能力不足以激发主动创意;苏联虽然军事力量强盛,但的确还是很落后的国家。他们未能通过严酷的生存测验,因为苏联政治局的头头们借以蹿升的特质,遏制了其社会成长所必需的创意,更不能抵挡他们挑起的冲突。
道理很简单,苏联既不够强大,也不够有动力,足以承担其领袖要她担当的角色。斯大林在朝鲜战争期间提出1952年和平备忘录,以对应美国增兵之举,可能是他已对真正的势力均衡情形有预感(详见本书第二十章)。斯大林死后慌乱的过渡时期,西方国家未对苏联挑衅,却让斯大林的继承人误以为他们有能力存活是因为西方太弱的缘故。他们以苏联在发展中国家有戏剧性突破而自欺。赫鲁晓夫及其继承人认定,他们当暴君更拿手。他们抛弃斯大林的基本战略,不再分化资本主义世界,要以柏林最后通牒、古巴导弹、在发展中世界煽风点火等等方式来击败资本主义国家。然而,苏联不自量力、率性而为,终于把僵滞局面变成土崩瓦解的下场。
苏联阵营的分崩离析在里根总统第一个任期内已现迹象,到他即将卸任时已经大势已定不能挽回。在里根之前的几任总统功不可没,紧接着是入主白宫的布什总统,技巧地导引着苏联寿终正寝,亦有一份功劳。不过,真正发生扭转作用的却是里根。
里根的表现令人咋舌,无懈可击——就学术界观察家而言,则几乎无法理解。里根对历史几近一无所知,而他所知道的一小部分,却被他用来东删西添,支持其坚强的定见。他把圣经上提到的善恶大决斗,认为是今世的预言。他所爱引喻的许多历史轶事,跟常人所知的事实完全不符合。有一回在私下的谈话中,他拿戈尔巴乔夫和俾斯麦相比拟,认为两人放弃中央集权的计划经济,走上自由市场经济,都是克服相同的国内障碍。我向一位认识里根和我的朋友进言,认为应该提醒里根别对德国访问者重述这一个荒唐的比拟。然而,这位朋友认为不宜向总统进言,以免他反倒把这个比拟谨记在心。
里根对外交政策的细节不感兴趣。他只吸收了下列若干基本观念,如:姑息的危险、共产主义的邪恶和美国伟大等等;实质问题之分析就非他所长。这一切使得我在国会图书馆某一史学会议上,我以为是不得对外公开的谈论中说出:“当你和里根谈话时,有时会想到:为什么有人认为他应该当总统,或甚至州长。但是诸位身为历史学家必须说明的是,何以这样一位才智平庸的人可以主宰加州八年,主持华府政务已经又将近七年。”
媒体贪婪地抓住我的前半段话大做文章。可是,就历史学家而言,后半段话才更有意思。不管怎么说,这一位学术背景最浅薄的总统要来发展前后特别一致、切中主题的外交政策。里根或许只具备若干基本概念,但这些概念凑巧都是他的时代之外交政策的核心问题,而且显示出抓住大方向、且有信念力量,的确能掌握领导的关键。是谁起草里根的外交政策文告(没有一位总统自己动手起稿),几乎已无关宏旨。民间传说里根是他自己的讲稿撰写人的工具,不过这纯属许多撰稿人的玄思梦想。毕竟,里根本人亲自选择负责校订稿子的人,并且以坚强的信心和说服力表达出来。任何认识里根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些话的确表达了他的真正观点,在战略防御倡议( Strategic Defense Initiative,译按:即星球大战计划)等若干问题上,他比周围的幕僚都更有远见。
依照美国政府的制度,总统是唯一由全国选举产生的官职,外交政策的连贯性出自总统的文告声明。总统文告可以作为对分散各地、自行其是的官僚之最有效的指令,提供一个评论标准供大众或国会辩论之用。里根提出的外交政策理论,连贯性极好,并且具有相当的知识。他具有特殊的直觉能紧紧扣住美国人兴趣的泉源。同时,他也了解苏联制度本质上的脆弱,此一见解与许多专家的意见完全不同,甚至与他自己的保守阵营见解亦迥然不同。
里根具有神奇的才智团结起美国人民。他也具有不寻常的愉悦性格和真正和蔼可亲的特质。即使被他言词讥评的人也很难为之光火。1976年他争取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时,曾经抨击过我。多年来身为国家安全顾问,我曾多次向他简报那些他现在抨击的政策,他都没说过反对意见,我却没法对他怀恨。事情一过,我已不记得他在竞选时说了什么话,只记得简报中,里根展现的常识丰富和隽语如珠。1973年中东战争期间,我告诉他:我们会补充以色列损失的飞机,但是对于限制阿拉伯国家的反应则没有把握。里根建议:“你为什么不说,阿拉伯国家宣称打下多少架飞机,你都会全数补充?”——这可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阿拉伯人狂乱吹嘘的数字立刻降低下来。
里根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非常复杂的性格。他兼具意气相投和冷漠疏远,可以一派乐天,但骨子里却挺孤高。和蔼可亲是他与别人之间建立距离的方式。如果他和每个人都同样友善——对每个人都说同样的故事——就没有人可以自命与他特别亲善。笑话一再重述,可以用来避免所见不周到。里根和许多演员一样,是地地道道的独行侠——魅力诱人,可又自我本位。据信是他亲信的一位人士,曾经告诉过我,里根是他生平所见最友善、又是最疏远的一个人。
虽然里根1976年角逐提名时另有言论主张,其实尼克松、福特和里根历任共和党总统,对国际环境的种种评估,观念上并没有重大差异。三人都决心抵抗苏联在地缘政治上的攻势,也都认为历史站在民主国家这一边。然而,历届政府的战术及其向美国人民说明政策的方式,却大不相同。
   尼克松因国内为越战而分裂,大为震骇,遂认为事先表现出有极大诚意求取和平,是为阻止苏联进一步扩张不得不采取对抗做法时之先决条件。里根领导的美国已经倦于一再撤退,认为要抵抗苏联扩张主义,唯有采取坚定对抗的作风。里根就和威尔逊总统一样,知道在美国历史上,美国人都照着自命与众不同的例外主义之节奏行进,他们势必将在历史理想上找到最终的启示,不会在地缘政治的分析上寻找它。照这样推理,尼克松之于里根,犹似西奥多·罗斯福之于威尔逊。尼克松好比老罗斯福,对国际关系的运作有很深入的了解;里根则有如威尔逊,比较能掌握美国人民的心灵运作。
里根认为美国具有独特的道德立场,其论点几乎与本世纪美国历任总统曾有的说法相同。使得里根版的美国例外主义与众不同者,在于他在执行日常外交政策时,的确以他对此一精神的诠释作为指针。里根之前任总统们以美国原则作为特定方案(例如,国际联盟或马歇尔计划等)的支柱,里根却把它们作为日常与共产主义斗争时的武器。1983年2月22日,他在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演讲说:
“把美国人一向珍视的历久弥新之真理与价值,与今天的世界现实面结合起来,我们就在美国外交政策基本新方向方面,奠定一个好开端——这个政策是以对我们自身无比珍贵的自由体制,做出俯仰无愧的说明,作为基础。”
里根认为卡特总统的“过失情结”( quilt plex)不足取,骄傲地指证美国乃是“今天世界各地最伟大的和平力量”。里根在他就职后第一次记者会上,就公然指称苏联是“非法帝国”,不惜“犯任何罪行,撒谎、欺骗”,只求遂其愿望。里根1983年又宣称苏联是“邪恶帝国”,这是在他之前历任总统不敢公然揭示的直接的道德挑战。里根不理会传统的外交规矩,过度简化美国的道德,执行自己认定的使命,说服美国人民接受:东西方的意识形态冲突关系不小,而且若干国际斗争只论成败,不是什么持久力或外交交涉。
里根第一个任期的论调正式为缓和时代画下休止符。美国的目标不再是缓和紧张局势,而是十字军任务和改变苏联帝国主义。里根是因为发誓要英勇反共而当选,而且信守竞选承诺。里根处于苏联急遽式微的优势交涉地位,他认为尼克松强调国家利益,太过于相对论;他又鄙视卡特的缺乏自信,认为它太倾向于失败主义。里根提出冲突后果必然惨烈的看法,但是就历史结果的必然论而言,却较可忍受。1982年6月,里根在英国国会贵族院皇家大厅演讲时,描述他对苏联的见解:
“颇为讽刺的是,马克思说对了。我们今天正在目睹一个大革命危机,在此一危机中,对经济秩序的需求直接与对政治秩序的需求相冲突。但是,这个危机不是发生在非马克思主义的西方自由阵营内,而是发生在马列主义的大本营苏联……
“过分中央集权,几无任何激励诱因,年复一年苏维埃制度倾注最佳资源制造毁灭的器材。经济成长持续萎缩,加上军事生产大增,对苏联人民造成沉重压力。我们看到的这个政治结构,不再吻合其经济基础;这个社会的生产力已受到政治力的挫伤。”
尼克松和我早在十年前有大致类似的说法,却使得保守派对缓和的抨击更加炽烈。保守派不信赖可以借历史演变为缓和出力,因为他们担心与共产党谈判可能导致道德武装解体。但是他们发现必然胜利的观念,是有力的对峙之工具。
里根认为,如果也能让苏联畏惧核战的善恶大决斗,美苏关系一定可以改善。他决心让克里姆林官明白,继续搞扩张主义,风险极大。如果提早十年,他的论调会使国内民间反对声浪闹翻天;如果再晚十年,它又会显得老朽陈旧。但是在80年代的大环境下,它却替史无前例的东西方对话时代奠定了基础。
无可避免,里根的论调受到相信正统思想的人士之猛烈抨击。1983年4月11日,《新共和》出现一篇署名“TRB”的文章,抨击里根称呼苏联是“邪恶帝国”,并称里根的说法是“原始的论调,祸害的象征”;《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安东尼·刘易斯( Anthony Lewis)也在1983年3月10日,指责里根的看法“原始、落后”。1981年,哈佛大学著名教授霍夫曼(Stanley Hoffmann)谴责里根好勇斗狠作风是“铁汉”作风、“新国家主义”,是一种“基要主义者的反应”,对于复杂的世界并无助益;据说,在此一世界里,美国的经济衰弱并不比苏联来得轻。
事实上,里根的论调里没有如批评者所预见的阻碍重要谈判。相反地,在里根的第二个任期里,东西方对话范围之广、程度之深,是尼克松缓和时代开始以来所仅见。可是,这一次的谈判得到舆论的支持,也受到保守派的喝彩嘉许。
如果说里根处理意识形态冲突的方式是简化版的威尔逊主义,他对此一斗争如何解决的观念也一样根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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