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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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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吹得很好了。我得意地不断吹着,先生却若无其事地向别处走去。
走了一会儿,有一条小路通到一所仿佛被郁郁葱葱的绿叶封闭了的低矮的房舍下。门柱上钉着一个牌子写着某某园。一望而知,这不是私人住宅。先生望着小满坡上的门口,说:“进去看看么?”我马上答道:“是花匠吧!”
我们在树丛中转了一遭,沿着坡路走到深处左面有一所房舍。在敞开的拉门里,空荡荡地连个人影也不见,房檐前摆着一只大鱼缸,饲养的金鱼在里面游动着。
“真静呵,不大招呼就进来,没有关系吧?”
“大概没有关系?”
两个人又向深处走去。可是那里依然不见人影。怒放的杜鹃花像燃烧的火焰一般。先生指着其中一颗很高的橘红色的杜鹃花说:“这大概是雾岛。(杜鹃花的一种)”
芍药也种了十多坪地,可是没到季节,一株开花的也没有。在这片芍药花旁有个旧长凳似的台子,先生撒开手脚躺在上面,我坐在余下的一端,点上一支烟。先生望着蔚蓝清澈的天空,全哦却给包围着的嫩叶的颜色吸引着。细细的品去,那嫩叶的颜色每株都不一样,即便是同样的枫树,枝上叶子的颜色也没有一片是相同的。一阵风刮来,吹掉了先生挂在细杉树苗顶上的帽子。
   
 二十七

我赶忙拾起那顶帽子,用指甲弹掉上面的红土,向先生招呼道:“先生,帽子掉了。”
“谢谢。”
他半抬起身接过帽子,似起似卧地,为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可能问得有点唐突,你家财产很多么?”
“不怎么多。”
“大概有多少呢?请原谅。”
“要说有多少?只有点山和天地,钱可一点没有。”
先生正式问起我家的经济状况,这还是第一次。可我还从来没问过他的家计。从结实先生时起,我就猜不透他为什么不做事。后来这个问题总是萦绕在心中,但是我又觉得在先生面前这么直愣愣地提出问题,未免有点冒失,所以一直等着机会。为了休息下给叶色搞的疲惫的眼睛,我的心思又忽然触到了这个问题。
“先生怎么样,您有多少财产?”
“你看我像个财主么?”
先生平时总是衣着朴素,家中人口又少,住房也不大宽敞。但是他的生活却是很富裕的,就连我这局外人的眼睛也看得很清楚。总之,先生得家计虽说不上奢侈,却也不是吝啬、节俭。紧巴的。
“大概是的。”我说。
“我是有些钱,但决不是财主。要是财主的话,就会造更大的房子喽。”
这时先生抬起身,盘腿坐在台上,说完便用竹杖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圆圈,然后似乎要把它刺穿似的将竹杖笔直地戳在那里。
“但是,原来我可是个财主哪。”
他的话一半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我没能马上接下去,便没有做声。
“但是,原来我可是个财主哪。你知道么?”他又说了一遍,然后瞧着我的脸露出微笑。可我还是没有回答。因为想不出适当的话,就索性不开口,这时先生又把话头转到别的问题上了:
“后来,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至于父亲的病,从过年以后我就毫无所知了。每月从家乡跟汇款一同邮来的短信,向来都是父亲的手笔,可是信里几乎从未提过病情。而且字迹也很清晰,丝毫没有那种病人常见的颤抖和紊乱的笔画。
“信上什么也没有提,大概就是不坏吧。”
“但愿如此,不过——疾病到底是疾病呵。”
“还是不行么?可眼下总能顶得住吧。信里什么也没有说呀。”
“是么?”
我把先生询问我家财产和父亲病情只当是一般闲聊,信口随便说出来的,但是先生的弦外之音,却大有要把这两者连系起来的意思。我没有先生的亲身感受,当然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二十八

“我想,如果你家有财产,现在就应该妥善处理好。这是多管闲事了,不过趁你父亲健在的时候,应把分的事先都分妥不是很好吗?万一出了意外的事情之后,最麻烦的就是财产问题。”
“是呵。”
我并没有特别看重先生的话,我相信在我们家里没有一个人会担这份心的,不仅是我,父母都是这样。而且是我有些惊讶的是,作为先生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太注重实用了么?但是出于平时对长辈的尊敬,我没说出口。
“我刚才设想你父亲过去,说了这样的话,如果引起你的不愉快,请原谅。但是,人总是要死的。无论身体多健壮的人,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哪。”
先生的语气流露出少见的痛苦。
“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辩解道。
“你兄妹几个?”先生问。
接着它又问了我们家族的人数,有没有亲戚,叔伯婶母的情况。最后又这样说:
“都是好人么?”
“似乎没有什么坏人,大都是乡下人啊。”
“乡下人为什么就不坏呢?”
对这种寻根问底,我无法回答,可先生还没有容我思考如何回答,就接着说:
“乡下人反而比城里人更坏。而你高才还说,你亲戚中似乎没有这类坏人。但是,你认为世上会有那种明摆着的坏人么?这种模子里铸出来的坏人,当然世上是没有的。平时都是好人,至少是一般人,但一到关键时候,就立刻变成坏人。真是可怕。所以切不可等闲视之。”
先生说到这里,并没有停住的意思。我也想说点什么。这时身后突然听到狗叫声,先生和我都吃了一惊,转身看去。
从木台侧面知道后墙的杉树苗旁边,生着一片茂密的山白竹,遮盖了大约三坪地面。在山白竹上面一只露着脑袋和身子的狗,凶猛地叫着。这时候,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跑过来喝住狗。孩子头戴一顶带着帽徽的黑帽子,绕到先生面前,鞠了一个躬,问道:
“叔叔,您进来的时候,房子里没有人么?”
“一个人也没有呵。”
“可姐姐和妈妈都在后门那儿。”
“哦,在家呵!”
“呵,叔叔,要死能预先通知一声再进来就好了。”
先生苦笑了一下。他从怀里取出钱包,把一枚五分钱的白铜币塞在小孩手里。
“告诉妈妈一声,我们在这儿稍微歇一歇。”
小孩聪慧的眼里绽满了笑容,像我们点点头。
“今天我是侦察队长哪。”
小孩这样说着,穿过杜鹃花圃向下边跑去。那只狗也高高撅起尾巴,追在小孩后面。停了一会儿,两三个年龄大约相仿的孩子,也顺着队长下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二十九

先生的这番话,因为这狗和小孩没有说完,我也终于未能听个明白。那时,先生所担心的那些财产上的种种忧虑,我完全没有。无论从我性格还是我的境遇来看,是根本无需为这种利害观念伤脑筋的。说起来,这大约是我还没有步入社会,或者没有身临其境的缘故吧。但是不知为什么,年轻的我,总仿佛再很远的前方预感到了钱的问题。
在先生的这番话中,我想追根寻底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人在关键的时候,谁都会变成坏人这句话的意思。单是这一句话,仅就字面而言我也是不能理解。但是我想就这句话知道得更多些。
狗和小孩离去以后,绿油油宽敞得园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清静。我仿佛被沉默封闭了似的,半天没动一动。这时候,晴朗的天空渐渐失去色彩,眼前的一棵树大概是枫树,枝上摇动的娇翠欲滴的嫩叶,也让人感到似乎渐渐暗淡下来。远处的街上传来货车咕噜噜的响声。我猜想这大概是村里人载着盆花之类的东西去赶庙会吧。先生一听到这声音,仿佛突然从冥想中苏醒过来似的马上站了起来说:
“不早了,慢慢往回走吧。天虽然长了,老这么安闲,不知不觉就暗下来了。”
因为刚才躺在木台上,先生的后背沾满了尘土,我用双手给他掸掉了。
“谢谢,没沾上树脂?”
“都掸干净了。”
“这件外褂是新近做的,倘若随随便便给弄脏了,回去妻子要责怪的。谢谢。”
我们又走到慢坡途中的房子跟前。我们进来时没人看门,这时却见女主人由一位十五六的小姑娘做伴,在那儿往线板上缠着线。我们从大鱼缸旁边招呼了一声:“真是打扰你们了。”“哪里,太慢待了。”女主人答礼之后,又为刚才给小孩钱道了谢。
出门走过两三条街,我终于忍不住对先生说:
“刚才先生的意思是说,任何人在关键时候都要变成坏人的。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没有很深的意思——总之这是事实呵。不是什么理论。”
“是事实也无妨,我要问的是所谓的关键的时候,到底指的是什么场合。”
先生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说已经没有兴趣,不愿意再谈了。
“就是钱哪!一见到钱,无论怎样的正人君子都会立刻变成坏人的。”
在我听来,先生的回答过于平淡而显得无聊。正如先生失去了兴趣,我也觉得很扫兴。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走起来。这样一来,先生就有点跟不上了。她在后面叫着:“喂、喂!”
“唉,你看。”
“怎么了?”
“你的情绪呗,我说了这么一句,你就立刻不高兴了。”
先生看着我的脸这样说。当时,我为了等他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三十

那时心里似乎有点怪先生。我们并肩走起来之后,我想问的事情也故意不问了。但是,不知先生是否注意到了,简直看不出他对我这副神态有什么不安的样子,他仍像平时那样默默地迈着沉稳的步子。我有点生气,很想说点什么刺他一下。
“先生。”
“什么事?”
“刚才在花匠的院子里休息时,先生有点兴奋呵。我很少见过先生兴奋,今天似乎难得开了眼。”
先生没有马上回答。我仿佛觉得被我说中,却又似乎没有达到目的,无奈便不再往下说。这时先生突然向道边走去,在修剪整齐的藩篱下,卷起衣襟小便。先生解手时,我就呆呆地站在一遍等着他。
“呵,对不起。”
先生这样说着又走起来,。我终于把难为先生的念头放下了。我们走的道路渐渐热闹起来,刚才显得稀疏宽敞的坡田和平地全不见了,左右都是整齐的房舍。但在许多宅院的角落里,依然能看见盘缠在竹架上的豌豆须藤和用金属网圈养的鸡,显得很闲静。从城里回来的驮马不断地擦身而过,我一直被这些景象吸引着,刚才还塞在心里的疙瘩,不知扔到哪儿去了。当先生又突然重新提起时,其实我早就忘记了。
“刚才我真的那么兴奋吗?”
“虽然不那么厉害,可是有点……”
“不,看见也没关系,我真的兴奋了。一提到财产我就要兴奋,不知你对此是怎么看的。我可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受了别人的屈辱与损害,就是十年二十年之后也忘不了。”
先生的话比以前更兴奋。但是我感到惊讶的决不是他的语调,倒是他华中所表达的意思。从先生嘴里听到这样的自白,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他的性格竟是这样执拗,过去我连想也未曾想过。一直以为他是个更软弱的人,我已把我的思慕之情扎根在他那软弱而崇高之处了。由于一时的意气用事,我原想刺他一下的,可在这席话面前我变的渺小了。先生这样说:
“我被人欺骗过,而且是骨肉至亲欺骗的。我决不会忘记。他们在我父亲面前装作好人,父亲刚闭眼就变成了不可饶恕的没有良心的坏蛋。他们家给我的屈辱与损害,我从孩子时起一直背负到今天,大概要背负到死吧。这时我至死也不会忘记的。但是我又不能去报仇,说起来,我现在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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