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全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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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隆恩」的嗣父陳衍庶,對皇上更是感恩戴德。「孝」則無條件地聽從家長的意志,特別在事業和婚姻問睿稀6愂莻天生「不忠不孝」的「亂臣逆子」,在事業和婚姻問睿细请x經叛道。事業上,母親和嗣父曾寄與厚望,他卻偏偏厭棄科舉,當了職業革命家;在婚姻上更邪了,竟然在與元配保持夫妻關係的情況下與妻妹雙宿雙飛,在家長眼中簡直是「亂倫」。於是,嗣父與其脫離關係,並把這對小夫妻轟出家門。胡適的說法則是:「實行家庭革命,他家是所謂大世家,但因戀愛問睿捌渌麊栴}同家庭脫離了關係,甚至他父親要告他。」'6'幸虧陳的親生父親去世得早,否則也會被活活氣煞。
「選學妖孽」蒙中一個秀才
成年後的陳獨秀可以拒絕家庭出身,但是誰也敚摬涣嗽缙诘募彝ソ逃H藢逃某惺芤话銙袢煞N模式︰正面承受與逆反承受。前者若是單純的繼承,即所謂「聽話」,當「馴服工具」,一般只能培養出循規蹈矩的洠в谐鱿⒌谋J匦匀宋铮蝗粼诶^承上有所發揚,才可能成為傑出人物;後者的逆反承受,若無理性指導,必成為罪犯一樣的破壞者;若順應時代突變和飛躍發展的潮流,則可成為破壞舊世界、創造新世界的偉人。陳獨秀從小就是這樣的逆反承受者,直到去世前一天,還保持着這樣的品性。胡適送了一個「終身反對派」的諢號,他竟然樂意接受。
在十二世業儒的家庭裏,陳獨秀從小所受的教育和期待可想而知了。自傳中說,從六歲開始,直接教育他的是三個人︰一個嚴厲的祖父,一個能幹而慈愛的母親,一個阿彌陀佛的大哥。六歲到八九歲,由祖父親自教他讀書。這位飽經風霜,一生不富,官咭膊煌ǖ睦险撸砟臧讶肯M挠氃陉惇毿闵砩稀麑O成龍。尤其看到小孫子比大孫子聰明,更是心切而嚴狠。
我從小有點小聰明,可是這點小聰明卻害苦了我。我大哥的讀書,他從來不大注意,獨獨看中了我,恨不得我一年之中把《四書》、《五經》都讀完,他才稱意??幸虧這位祖父或者還不知道「三禮」的重要,否則會送掉我的小性命。??我背書背不出,使他生氣動手打,還是小事;使他最生氣、氣得怒目切齒幾乎發狂令人可怕的,是我無論挨了如何毒打,總一聲不哭,他不只一次憤怒而傷感的罵道︰「這個小枺鳎瑢黹L大成人必定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凶惡強盜,真是家門不幸!」'7'
青年陳獨秀
母親對他並不像祖父那樣悲觀,總是用好言勸勉道︰「小兒,你務必好好用心讀書,將來書讀好了,中個舉人替你父親爭口氣,你的父親讀書一生,未曾考中舉人,是他生前一樁恨事!」他見母親流淚,倒哭出來了,母親一面替兒子揩眼淚,一面責備道︰「你這孩子,爺爺那樣打你,你不哭,現在倒無端的哭了!」1937年,陳獨秀59歲寫自傳時還說︰
母親的眼淚,比祖父的板子,着實有威權,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怕打,不怕殺,只怕人對我哭,尤其婦人哭,母親的眼淚,是叫我用功讀書之強有力的命令。
不能說這時陳獨秀對祖父的對抗是針對科舉制度的,除了根本達不到不切實際的要求(恨不得一年之中把《四書》、《五經》都讀完)外,主要是兒童的興趣,不喜歡這種枯燥乏味的書和死記硬背、背不出就打板子的方法。就這樣,在這種逆反承受的啟蒙教育中度過了三四個春秋。祖父在世的時候,他不適應,也得忍着;祖父去世後,情況相反了,連續請了幾個塾師,他都「大不滿意」,辭掉了。當時的陳獨秀,雖然還是個孩子,卻由於他過分的聰明,反抗、倔強、淘氣、刁鑽古怪,一點也不老實,活像一個解除了緊箍咒的孫悟空,那些書塾老師自然對他洠в修k法。
到了十二、三歲時,由被他稱為「阿彌陀佛」的大哥陳孟吉來授課。大哥老實厚道、善良順從,完全符合那個時代最佳子弟「孝悌」的標準,因此兄弟感情也很好。他洠в械艿苣菢拥牟艢猓瑢Φ艿艿奶詺飧菦'有辦法,又不得摺鼓赣H的重託和嚴命。於是,只得順着弟弟的性子來。自傳這樣寫道︰
大哥知道我不喜歡八股文章,除溫習經書外,新教我讀《昭明文選》。初讀時,我也有點頭痛,後來漸漸讀出味道來了。這件事使我阿彌陀佛的大哥夾在中間很為難,一面受了母親的嚴命,教我習八股,預備應考,一面他知道我不喜歡這一套??
陳獨秀不喜歡四書五經八股文,而喜歡《昭明文選》。這種人,被正統的儒家學者稱為「選學妖孽」。為了應付考試,哥哥輔導他讀了金黃與袁枚的制藝。總之,在祖父啟蒙教育的基礎上,在成年(考秀才)前的四五年中即人生汲取知識最重要的年代,由哥哥幫助打下了堅實雄厚的舊學基礎。由於逆反承受的法則威力,反而比一般人學得更深刻。因為要反對它,必須要更深入地研究它和實邸S绕湓跁ā⒃娫~、文字學以及對諸子百家的研究等方面,陳獨秀造詣之深,可以與同時代一流學者相比。
陳獨秀對哥哥的感情十分深厚。1908年陳孟吉因肺病死在瀋陽,陳長途奔喪到瀋陽,抱其遺骨歸葬故里,還特地寫了一首五言長詩《述哀》,表示對兄長的深切緬懷之情。
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人生充滿着神奇的偶然性。按那時的規定,十七歲的陳獨秀可以參加科舉考試,考秀才了。以他對八股文和考試的態度,可想而知,不會考出好成績的。故縣試、府試都是勉強通過。到院試時,宗師出了一道睿签U「魚鱉不可勝食也材木。」這是科舉考試中的截搭睿词墙厝 睹献樱苛夯萃跎稀分械膬删湓捴械母靼刖浣哟钇饋怼隔~鱉不可勝食也,材木不可勝用,??」看來,當時的孟子頗有環保和生態平衡意識。在這方面做一篇好文章,對於陳來說不會是很難的。
可是,陳偏偏在這關係到個人命叩牡谝粋關口,別人都唯恐認真對付也不好通過的時候,他卻開玩笑似地胡來了一下︰
我對於這樣不通的睿浚簿陀貌煌ǖ奈恼聛韺Ω叮选肝倪x」上所有鳥獸魚蟲草木的難字和《康熙字典》上荒謬的古文,不管三七二十一,牛頭不對馬嘴上文不接下文的填滿了一篇皇皇大文??大哥看完文稿,皺着眉頭足足有個把鐘頭一聲不響,在我,應考本來是敷衍母親,算不得甚麼正經事,這時看見大哥那種失望的情形,卻有點令我難受。??誰也想不到我那篇不通的文章,竟蒙住了不通的大宗師,把我取了第一名。
就這樣,陳獨秀蒙了一個秀才。陳一生有許多奇迹,這可算是第一次。陳用哥哥的反應來旁證那篇文章的確「不通」。但是,有的學者如馮建輝教授認為這是「對陳的很大的铡狻埂R驗椤附卮铑}」是用以考察學生對四書五經的熟悉情況(即知識面),以及巧妙的構思能力和發摚ёh論的能力。陳能夠考中秀才,說明他對四書五經十分熟悉,古文根底很深,並且思路敏捷,議論上乘。後來陳反對八股文正是「殺回馬槍」,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更加深刻有力。'8'
馮教授的說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也有些铡狻5谝唬f他是用不通的文章蒙了一個秀才,並不抹殺他「對四書五經十分熟悉,古文根底很深」的實際水平。因為是故意用「不通的文章」戲弄「不通的宗師」,並不代表他的實際水平。第二,陳說他那篇文章「不通」,一是可能晚年寫自傳時的自謙,二是按當時正統的標準來衡量的。而考試成績的好壞,在洠в袠藴蚀鸢傅那闆r下,往往因判卷的老師不同而不同。看陳那篇文章的宗師肯定不是被「蒙住了」,糊里糊塗給了第一名的。陳說︰
他翻開我的卷子大約看了兩三行,便說︰「站住,別慌走!」我聽了着實一嚇??他略略看完了通篇,睜開大眼睛對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問我幾歲,為啥不考幼童?我說童生今年十七歲了。他點點頭說道︰「年紀還輕,回家好好用功,好好用功。」
這說明這位宗師認真琢磨了陳獨秀的考卷,隨後給了他第一名。這裏就有兩種可能︰一是宗師從這份考卷中的確如馮教授所說的看出了考生「對四書五經十分熟悉,古文根底很深」的實際水平。二是宗師也與陳一樣,不喜歡在四書五經和八股文中死讀書、讀死書,而喜歡《昭明文選》、《康熙字典》那樣,博樱簳;蛘邇烧呒娑兄
總之,世界上的事,有些問睿荒芤娙室娭牵遣槐胤乔蠼y一的。說這位「山枺髠兒李宗師」是第一個發現陳獨秀是千里馬的伯樂,也未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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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第一次考試就得中秀才,立即在親友鄰舍中引起轟動。特別是一些被認為「眼皮子湣梗床黄痍惣业娜藗儯坏硌巯嗫矗疫造出許多神話。比如說陳家祖墳是如何如何好風水,說城外迎江寺的寶塔(安慶的標誌性建築)是陳家祖墳前一支筆,還說陳獨秀出世前夜他母親做過甚麼甚麼夢,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最有趣的是幾家富戶看中了這位新秀才,爭先恐後的託人上門說媒。母親因此「大樂而特樂」。陳說︰「他們真想不到我後來接二連三做了使他們嚇破了膽的康黨、亂黨、共產黨,而不是他們所想像的舉人、進士、狀元郎。」
那時年青人的婚姻都由父母作主。連陳這樣有主見而倔強的青年,也對這個陌生的領域不知所措,最後聽從母親和叔父兼嗣父的陳衍庶之命,與安慶府統領高登科的大女兒高大眾結婚。高登科原是一個貧苦農家的孩子,託福於「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科舉制度,與陳衍庶同科考中舉人。後鎮壓太平軍立有軍功,清廷曾賞賜黃馬褂,且給以世爵;作過南宿州的撸簦^任安慶統領(相當於後來的旅長),後升至副將(相當於後來的警備區副司令),家有四千多畝土地。這位軍方高官看上陳家,實令對方栈陶恐。於是,陳獨秀在兩親家的抬舉下,稀里糊塗地娶了一個與自己人生態度、性格興趣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妻子——高大眾。一個有着奇怪的名字的女人。
大眾是她的乳名。不少學者說她正名高曉嵐。張湘炳先生指出︰
當今史學界以大眾名曉嵐,其實是張冠李戴,弄錯了人。筆者曾對此作過深入眨楹涂甲C。查得霍丘確有個曉嵐,也是一家富門望族,但與高家毫無干係,霍丘縣志載她1907年尚在美國留學。'9'
她的三兒子陳松年多次受訪問時說過︰「我的親母姓高,無名字。」'10'陳氏宗譜上也洠в校恢郎觞N人給她取了「曉嵐」這個名字,後來就流傳開來,並列入所謂陳家「世系表」。'11'其實,陳松年的說法是符合當時的風俗習慣的。中國舊式女子大多洠в忻帧T谀锛視r,在姓後面加一個氏,她即為「高氏」;嫁到夫家後,應稱為「陳高氏」。所以,乳名「大眾」倒可能真實。為了敍述的方便,暫時以此呼之。
高大眾比陳獨秀大兩歲,由於年幼喪母,受繼母亓氏虐待,在家中處於奴婢地位,只能穿布衣,吃粗飯,幹重活,當丫環使喚。高登科常年在外,後來知道大眾的處境後,由於自己童年時期也有類似經歷,十分同情女兒的遭遇,於是嚴斥亓氏一頓,把大眾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