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全传-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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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大醉之事後,忽然也激動萬分,作了一首詩給魏建功曰︰
除卻文章無嗜好,世無朋友更淒涼;
詩人枉向汩羅去,不及劉伶老醉鄉。
但是,他還是慶幸自己一直保持着不願隨波逐流的獨特的風骨。一天,與早年留學日本時的同鄉好友葛溫仲的長子葛康俞相遇,又勾起濃濃的鄉情與從小就養成的秉性,贈詩曰︰
何處鄉關感亂離,蜀江如幾好棲遲。
相逢鬚髮垂垂老,且喜疏狂性未移。'17'
1940年可以說是陳獨秀晚年的一個倒吣辏蠼闳ナ啦坏絻蓚月,「鄉下盜風大熾」,災難也落到他的頭上。大概盜俾犝f他是個大名人,一定有財,8月2日「浮ヒ卤皇N樣」。'18'盜偎脽o幾,陳獨秀損失巨大。在武昌時楊鵬升贈送的心愛之物篆刻陽文「獨秀山民」四字章,以及晚年專心研究的尚未完成的很大一部分文字學著作草稿,也隨之失去,使他十分痛心。後來失浮挛锎蟀胱坊兀┯≌屡c手稿「去如黃鶴」。'19'
由於年老,加之他的名人身份,敏感的政治背景和戰爭的環境,不可能找到有固定收入的職業,入川後陳獨秀的經濟狀況變得相當的眩s。據現有資料記載,除了有時報刊上(如《政論》、《抗戰與文化》、《中央日報》、《民主與統一》等)發表一些文章有一點微不足道的稿費收入外,主要靠親友接濟,具體是︰通過原「無產者社」成員薛農山的關係,任《時事新報》名譽主筆,每月領一點少得可憐的津貼。北大同學會經常給一些生活費,有的說每月300元。大姐家在困難時也給一點幫助,因為姐丈是經商的,侄女是個中學校長,侄女婿是一個珠寶商,經濟較寬裕。此外就是好友蔡元培、鄧蟾秋叔侄、楊鵬升私人資助,連印有「獨秀用梗购汀钢俑κ志}」的信紙信封,也全由楊鵬升包贈。
楊鵬升與晚年陳獨秀的關係密切。但如果洠в小肝幕蟾锩菇籴醾喆骊惇毿憬o他的40封信,人們不可能知道在陳獨秀眾多朋友中還有一位如此肝膽相照、俠義感人的好朋友。
楊鵬升,四川渠縣三匯鎮人,比陳獨秀小21歲。「五四」邉忧跋Γ洷贝笮iL蔡元培推耍В瑮铢i升師從文科學長陳獨秀,結下深厚的師生情誼。此後兩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陳獨秀創建中國共產黨,楊鵬升留日歸國後在軍界任職。但是,黨派之見絲毫洠в杏绊憙扇说那檎x。
說來真巧,1937年陳獨秀輾轉流落武漢。稍後,楊鵬升也因得罪蔣介石被眨錆h任警備司令部少將參旨孓k公廳主任。楊費盡周折找到陳,為其安排了固定住所,兩人過從甚密。1938年,兩人又一前一後來到四川。楊因對國民黨不滿,寓居成都修建「勁草園」沉溺於書畫,而陳獨秀內遷至江津。據史料記載,兩人雖同在蜀地,卻從未見面,只是以書信往來。1939至1942年,陳生命的最後3年,寫給楊信竟達40封之多。書信最長的有3頁,最短的只有幾十個字。雖然陳獨秀曾經為師且年長一輩,但每封信的開頭均稱楊為「老兄」,楊夫人為「嫂夫人」,落款均為「弟獨秀」。從信中看到,楊得知陳生活艱難,先後6次寄錢4,500元,這在當時不是一個小數目。最後一封信是陳去世前兩個月的1942年4月所寫,對楊多年的資助,陳表示「卻之不恭而受之有愧」。陳辭世後,楊悲痛不已,在其所寄信封的背後寫下「此為陳獨秀先生最後之函,先生五月二十七日逝世於江津,四月五日書我也。哲人其萎,愴悼何極!」'20'
到江津後不久,陳獨秀得到一個重要的朋友羅宗文。1940年9月,羅眨谓蚩h長。到任之初,照例拜訪當地知名人士。陳獨秀略事寒暄後,十分關切民生問睿瑔柀U「現在米價飛漲,怎麼辦?」可能陳知道羅在鄰縣永川花費最大力氣,把米價控制住,從6月半到9月一直保持穩定,軍民相安。羅說︰「省府最近的命令是要各縣將當地糧價壓到7月半的水準,不許自由上漲。」陳說︰「壓也不是辦法。」大約半個月後,陳步行兩華里到縣府回訪羅。羅回憶說︰
陳老坐下後說︰「孫哲生又在放大炮了,你看見洠в校俊刮艺f︰「看見了。」孫哲生即孫科,孫中山之子,時任國民政府立法院長,在中央紀念周作《抗日時期的經濟政策》的報告,其中說到重慶的米價已漲到150元一擔。如果糧食由國家來經營,操縱囤積等弊端就會一掃而空??。原報告在報上發表了。陳老接着說(大意)︰「這是行不通的,因為中國的農民很分散,生產規模很小,是小農經濟,每年秋收以後,自己就把糧食保存起來,連罐罐、罈罈,都是他們收藏工具,遇到需要錢的時候,就拿一部分出來,自己設法加工成米,或者舂,或者碾,或叩洁徑乃肴ツ搿H覄訂T,肩挑背負,叩洁徑拿资腥ベu,然後買回所需要的油⑥r具和其他日用必需品。這就是說,他們的家,既是偅龓欤质羌Z食加工坊;農民既是偅龓毂9軉T,又是加工工人,又是搬吖と耍质卿N售商人,是十分方便的。如全部由國家來包乾,既要修偅龓欤忠藜庸S,又要組織咻敚忠O店銷售,要花多大的人力、財力、物力,哪裏是容易辦得到的啊!不比在蘇聯有集體農莊,美國有大農場,是機械化耕種,生產規模大,辦起來方便。」'21'
此外,近年從台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檔案中,還發現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長、代理中央研究院院長朱家驊保存的六封與陳獨秀有關的信。國民黨乃至蔣介石用朱的名義於1940年7月17日、1941年3月6日、1942年1月27日,先後三次向陳資助1,000元、5,000元、8,000元。六封信中,三封是朱致陳告有資助,並派張國燾送去。兩封是朱與陳佈雷的通信,陳佈雷告訴朱︰「日前所談仲甫近況艱困,經呈奉諭示一次補助八千元,以吾兄名義轉致。」朱則報告已派張轉贈。最後一封是陳給朱的回信︰
騮先先生台鑒:
國燾兄來津,奉讀手教,並承賜國幣八千元,遠道轉來,不敢辭卻,無勞而領厚賜,受之實深慚愧也。弟寓人口既少,生活又簡單,去年賜款尚未用罄,今又增益之,盛意諏龠^分,以後如再下賜,弟決不敢受,特此預陳,敬希原諒,並謝高誼,餘不盡焉。
弟獨秀啟。一月二十九日卅一年'22'
在此之前,大陸學術界根據鄭學稼所說的話,認為陳獨秀晚年曾明確拒絕國民黨官方甚至蔣介石的資助。鄭說︰朱贈陳5,000元支票一張,他拒之;朱又託張轉贈,又遭拒之;張再託鄭學稼寄贈,還是不收。'23'所以,以上六封信的披露,引起大家的討論。
首先,5,000元的問睿降资侵旒因懞完惇毿愕男派险f得對,還是鄭學稼說得對?發生了矛盾,有待進一步的研究和考證。或者是兩者都說得對,可能還有另一筆5,000元的資助,陳拒絕了?因為陳回朱信中洠в忻鞔_說收到的款額數量。另外,還有一個直接經辦人也有與鄭學稼類似的回憶︰
抗日戰爭時期,我在四川省銀行總行省庫部收支課工作。一天,我收到中央銀行國庫局一件支付書,命在江津縣代辦國庫業務的四川省銀行辦事處付給陳仲甫一筆數目可觀的錢。這筆錢是由蔣介石匯給陳仲甫的。我想,陳仲甫是陳獨秀的號名,一般人都不甚知道,所以我特別注意這筆庫款的下落。
可是過了六七天,仍不見省銀行江津辦事處寄回陳仲甫的收據。國庫局派了一位襄理大員來查問,並催促儘快將這筆錢送交陳收。
又過了兩天,省銀行江津辦事處回電說:「辦事處主任張灏赜H自去見陳,他還是不收,只好將原支付書退回。」我們當即通知國庫局:已將這筆錢原封退回。'24'
其次,六封信中,1941年朱致陳告知資助5,000元的信、1942年朱致陳告知資助8,000元的信和同日致陳佈雷報告8,000元將「以弟名義」轉送陳獨秀的信,都加了「密」字,說明贈送者不願意讓陳和外人知道這兩筆資助款的來源。朱家驊是陳獨秀在北大的同事,以其個人名義資助,而且贈送時寫的信又極為諔悈s之不恭,才予接受。然而,陳可能不會一點也不知道這些錢的來源,所以收得很是勉強。
再次,朱家驊、陳獨秀信中所述的贈款數與何之瑜的記錄有出入。何之瑜在《先生逝世前後用費收支》表中記載逝世前的醫藥費收入部分︰第一位是蔣先生5,000元。這自然是蔣介石,看來何是知道這筆錢來源的,只是瞞着陳。陳既逝世,也就不必耄Рm了。對照朱家驊和陳佈雷的信,應該是8,000元,少了3,000元,又是一個待考的謎。第二筆是朱騮先先生5,000元。這就與朱信中的那筆錢對上了,也證明鄭家稼、許伯建說的那筆被陳獨秀退回去的錢是另外一筆錢。另外,何之瑜的記錄並不齊全,因為楊鵬升的贈款一筆也洠в杏涗洠磥碛行┵浛钗唇浐沃ぶ帧
有人認為,陳獨秀晚年得到這些「巨額贈款」,說明生活並不貧困。但是,當時物價特別是米價飛漲,這些贈款又像打水漂一樣飛去了。抗戰時期國民政府在後方辦過23個國立中學,收容敵佔區和交戰區的流亡學生。一位在四川國立六中讀書的學生回憶說︰當時的國立中學都實行公費制,學生有飯吃,伙食費隨米價漲而漲,洠в邢侣溥^︰1939年2–11月,每人每月6元,可是到1941年8月,漲到了每月133元,大漲22倍。'25'陳獨秀在致楊鵬升的信中也有不少記載︰1940年10月19日的信中說︰「此間米價30餘元一斗,每斗60斤??前次歐戰中德國危機,乃物資天然不足,今中國人為居半,穀物暴漲則全屬人為。封鎖討伐又加奸墨橫行,此事無法解決也。」這年12月23日函稱︰「數月以來,物價飛漲,逾於常規,弟居鄉時,每月用二百元,主僕三人每月食米一斗,即價需一百元。今移居城中月用三百元,尚不及一年半前每月用三十元之寬裕(其時一斗米價只三元,現在要七十元)。長此下去,實屬不了!」1941年9月6日函稱︰「弟月用三百元(生平所未有,居城中當多一二倍),已覺駭然,兄在成都用度竟多至十倍,倚薪俸為生者,將何以堪!物貴由於幣賤米昂,幣賤乃自然之理,無法可設;米貴則大半由於人為,挽救之法甚多,政府何不急圖之以自救耶!」
同年11月22日信中又說︰「此時弟居鄉亦月需費用六百元,比上半年加一倍。兄竟至多我數倍,如何可支!」(其實早在這年1月26日的信中就說過︰「物價如此高漲,吾兄每月虧空如此之多,奈何?奈何?」)為此,陳獨秀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再連累朋友的生活,產生過「出川」的想法︰「黔、湘、桂之生活費用都比川省要少一半」,因此,雖然朱家驊的資助1941年增加到5,000,1942年1月增加到8,000,哪能從根本上解決貧困和醫藥費的開支?俗話說︰救急不濟窮。因此有時親友接濟不上時,不得不靠典當度日。柏文蔚送給他的一件灰鼠皮袍就進了當鋪,還賣給房枺鼦铘敵屑乙恍┮挛铩Kc潘蘭珍在石牆院的住房一為臥室,一為書房。二房上無天花板,下是潮濕的泥地;若遇大雨,滿屋漏水。
如此窮困潦倒的生活,又使他的腸胃病和高血壓更加惡化。1941年冬,正是米價大漲的又一年,他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