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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第4章

小说: 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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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没有第二件事能够让我觉得可喜,如果没有你,没有你浅浅的笑,没有你提灯的手。
我再说一次我会等你,不管是满头的白发,我也将递给你一双手,一个无言的微笑,和一曲轻柔的歌。我不会离去,会留在我们最初的地方,等你,即便再见时是一对老年的朋友,我仍将执起你的手,一步一步的走,××,我不要求什么,只是让我等,让我等。——
(啊,走不动了。)
第一次,你们居然坐在计程车里,前往那过往像自家后院般熟悉、远近的桥。太热了,路上人也太多,是祭典的第一天,丈夫频频叹着气,车子移动得比步行还慢,怪你为何挑这期间来,昨日check in,也才发觉住房费比平日涨一倍。尚未走到那桥上,尚未与丈夫并肩那样凝望远方如同那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你已知道他们在喟叹什么了,与那斯文优雅并不同调的内容,“啊,吃不动了,走不动了,做不动了。”只除了满满、沉甸甸的、一无是处的回忆。
不须前往,你已得到答案,答案是如此不奇特得叫人想放声大哭啊。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
丈夫决定弃车、步行,一来桥已不远,二路上愈来愈多应祭典穿着传统服饰的男女,三丈夫因此把摄影器材准备好了。好些年了,丈夫拍鸟、拍荷花、拍老人、拍岛上愈来愈多的什么祭,拍不同季节、黑夜、落日、年终烟火的一○一大楼,独独不再拍你,曾经他所有镜头下的主角(所有梦中的情人)。
你付妥车钱,下车想跟上他,立即陷入逃难场景一样的人潮里,脚步细碎不时踉跄,以为自己也成了穿着长及脚踝传统服的异国老婆婆。
你看不到欲追赶的背影,你多害怕,害怕再错失他。
(并没有那样一座可以空无一人,只有你们两人老公公老婆婆站立的桥了。)
你不断拨开涌在面前商家发送的广告扇子,群涌的人头中,看到桥正中央的那人,回头望你,看到你了,因此放心露出不耐烦眉头紧锁法令纹下垂眼神混沌,你二话不说振步向前,突破重围,他正回过身去俯身拍桥拱下觅食喂幼鸟的燕子吧,“你晓得这便是尾声。”不需要很大的力气,你双手一送,把他推落桥下,如同他曾经并没费太大的力气,就杀死了那少年。
——你忽然想死了,那人就脱下彩衣来盖你——
少年曾在四十光年外的七月三日这么写下。
……
你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个发展和结局?那,让我们回到《日记》处,“于是一对没打算离婚,只因彼此互为习惯(瘾、恶习之类),感情薄淡如隔夜冷茶如……的婚姻男女”之处,探险另一种可能吧。


《偷情》
天未亮,昨日预订好的跑机场计程车已等在巷口,按捺着的引擎声仍一波一波清晰可闻。
你轻声肩起包包,拖着行李,临出门边穿鞋边回首屋里(除了儿子卧房门底透着一丝光,大概仍在线上游戏;丈夫仍熟睡,闹钟定时三小时后,他的班机较你晚),仍未有半点天光的家,只大家具轮廓可辨,没有景深如随手勾描的简单线条,随手一抹便可涂销,你忐忑起来,不知此行吉凶。
飞机起飞时,你从待机的温吞气闷导致的昏睡中惊醒,并摸不到邻座扶手上的手,也才想起丈夫不在身旁,那个知道你害怕搭机因此总全程尤其起飞降落时握紧你的手的人,你们在结婚不久的热恋难分难解期曾相约,若不幸遭遇空难,一定彼此要紧紧抓牢像表演高空跳伞一样在猎猎冰风的晴蓝中警醒的抓紧对方,如此两人灵魂才不致离散迷失,并得以一起上天堂下地狱或投胎转世。
和你相约一起投胎转世的那人还在家中无辜的沉睡着,未有空难,未有巨变,你即将离开他,投赴另一个男人。
你眼睛湿热起来(更年期之后,所有体液急速枯干,除了眼泪,变成一名好哭鬼)。
想想另一个男人吧,你心中如此自言自语,那毕竟是你期待并计划了好久的此行目的。
结婚三十年,你从没有过与丈夫之外的男子的肉体关系,或许连精神恋爱都没有,只有工作上不同时期短暂微妙的你恋慕着人,或隐隐感觉谁恋慕你的一种甜甜焦焦的滋味。这一切并非你信守坚贞忠诚的价值或没碰到叫你真正不顾一切的人,你心知肚明只因自己太胆小啦,经不起挫折和惊吓,比方说,万一面临宽衣解带时,彼方的内衣比你丈夫的还旧还脏呢?万一他日夜肖想人模人样的你裸裎时(打开礼物)好叫人失望怎么办?
“吃太饱了。”一名韵事与韵事之间才有空找你倒垃圾的女友断然提出她的不同诊断,“因为你平常都吃得饱饱,大概要五星级大餐你才会动心。我不同,我一天到晚在饥饿状态,路边摊、盐酥鸡都吃得好香。”
女友在婚姻状态,外遇没停过,对象涵括房屋中介业务员、快递小弟、计程车司机、水电工、修理纱窗纱门……这些以她的工作社经阶级来说的“盐酥鸡”。女友认为你与丈夫的关系是饱足的,无论感情、肉体,所以她觉得你的胆小担心愚蠢外行极了,“热起来,谁会看到脏内衣、肚腩腩、秃头、香港脚!像我这肉肉,谁嫌过!”说着轻易一手抓起腰际确实的一圈肉。
(然你真的在饱足状态吗?)
你此行要偷吃的绝不是盐酥鸡,是米其林三星级的,你们在三十年前或该说更早,彼此的大学时期曾热恋过,那时毛发繁茂并发出莽林的野味儿,身体,啊,确实热起来无能留意身体的细节,也或许那热狂中不免怯生生,你们几乎是无时无地不可做,校园的好多夜黯的角落、海边废弃碉堡、日场少人的电影院……如何的亲吮、如何的把对方与自己按揉为一人,都无法餍足,你一点也记不起婴儿时向母亲索乳的渴切,应该是类同加总了寻求保护温存的感情、官能、动物性的迫切吧,近乎哭啼啼的非得找到对方才能饱足,才能展颜,才愿意继续活着。
(是如何分手的?)
(其后你们都各自嫁娶,都有一儿一女,没离婚,都继续活到在年轻同事、儿女、后来结识的友人眼中道貌岸然的年纪,直到你们相遇。)
你未尝没偷偷想过,当年错过的你们,某一日(这个想像从假设三十岁、到四十岁、到五十岁、到快六十喽)再相遇,会如何,会彼此觉得这人还真蛮讨厌的?好比你社会化之后的习惯咄咄逼人好发议论以掩盖自己的胆小羞怯,好比他年轻时吸引你的沉着不语现在可能阴沉无趣像遍地可见的怪叔叔,可能你们就礼貌的点点头握个手,假装感慨时光流逝好快啊你儿子已经在念研究所哦有女朋友了喝喜酒别忘了通知我们老朋友并假装互留地址通讯看对方手忙脚乱掏纸笔名片老花眼镜忍着不戴上因此名片上写着什么鬼字看不见不能说啊你还住在老地方……唉呀,怎么她(他)散发出一种洗发精、古龙水、护手霜、漱口水也遮盖不去的、老野兽味。(接过名片,谢谢再联络。)
不是这样,不要这样的场景。你们可能是在一个众目睽睽的社交场合,你早感觉他带着热度的目光最先进的热感应武器一般的尾随你,而后有热心的白目者要为你们介绍彼此,他握住你的手短暂不放,叫你的名字:“多少年啦。”他的手感热度一如当年,事实上,有一两年,你们连体婴似的手牵手从未分开过。你一定睁亮着眼、力图镇压身体其他器官官能(心脏、呼吸、脸红)不得慌乱叛逃,或许像女友说的,热起来,他一定只看到你的眼睛,你只看到他打心底满眼的笑。
是天雷勾动地火,不然,他不会为你抛家弃子,你们各自编了理由交代家庭职场,相约到异国城市,订同一个旅馆房间,摆明了要做什么。
为你抛家弃子,你为这几个字词着魔了(道德规范去死吧!)。对于他这一向如此沉稳自律、从不戏剧化不失控的人,不惜毁弃这一切,那代表会释出如核爆一般的能量吧,你期待极了,没有一件事可以阻挡。
从出机场开始,一切都得自己来,过往是你守行李,丈夫去看车行时间购票,现在都得自己来,果然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是一条走惯的路,你们订的是你常去的城市常去的旅馆,与那句幽会宾馆业者的广告词“换老婆不如换旅馆”正相反。你看过车窗外四时不同的景致,有大雪中只余黑白二色如木刻版画的,有春日新绿的,有大气蓝天下金风飒飒的红叶黄叶,有像现在艳阳下、车厢门窗密闭仍仿佛听得见惊声尖叫的蝉鸣。
风似乎很大,浓绿的树潮异常涌动着,有一年,儿子女儿还小,忘了与丈夫什么事端不愉快,你匆匆决定三人做背包客,带少少行李,不预定行程旅馆,便也在这样的季节(他们的小学暑假),这样的路线,中途你们择电车图上有趣费解的地名便临时起意换车前往。大小三人不经折腾的昏睡着,没睡着也听不懂车厢异国语言的喋喋不休(后来猜想,大概是提醒乘客从某大站之后,列车将撤去末四节车厢),你们好运气的在倒数第五节,醒来时发现车后一片透亮的跑在一片原野上,儿子女儿愣愣的趴伏椅背看窗外,各自戴着蝙蝠侠和Hello Kitty的棒球帽。一切恍如方才。
时候到了,原来儿女也并不重要。
不然何来抛家弃子之谓?
“你愿意为我抛家弃子吗?”比“你愿意嫁(娶)我吗?”更具吸引力和神圣性,可以同样站在圣坛前庄严回答的。
你抵城市的下车处距旅馆并不远,但你没打算先进驻,因为你不知道要在那样一个充满回忆的空舞台上如何开演。等他先到吧,由他公蜘蛛一样张好网,你再登场。
你将行李置于车站内的寄物柜(不忘将行李中为此行准备好的美丽衬衣取出置于随身背包),附近的店家太熟悉了,以致失了兴致,你心不在焉的逛进一家便利商店,买了水,杂志架上抽了两本这季节这城市的庆典、餐馆介绍。过往丈夫总在店门外抽烟等待,给你莫大的压力,这会儿你闲逛起来,细细比价选择任何城市面目一致的美工刀、牙刷、笔记本、各种机能的维他命,最终你还取了一瓶酒精瓶模样和内容也似的Absolut伏特加,冀望万一届时让你紧张到无措,或许你可将自己快快麻醉,任由他。
距他的班机推算到抵旅馆时间还有一些,你决定进一家发廊,剪短了发,染成栗色。异国的剪发染发远比你们仔细讲究,你费了远远超过预计的时间,心弦紧绷着他入旅馆后的可能一举一动,他会好好洗个澡,浴缸中,也正悬念着你?一如他曾在当兵时在信中说起每休假北返会你时的心境,他引用一首情歌,尽管歌词情境正相反,是离开情人的,但那细腻的悬念他觉得完全是他的心情写照,——当我到达凤凰城时,她才刚起床;她会看到门上我留的纸条;她会笑开来,当她念到我已离去那段话,因为过去我告别这女孩已太多次了。当我到达亚伯喀基时,她做着家事,她会停下午餐打电话给我,而她听到的将只是响个不停的铃声,来自墙壁那头,就这样。当我到达奥克拉荷马时,她将已睡了,她轻轻的翻个身,低声叫我名字;她哭出来,这才想我真的已离她远去了,尽管我一次两次三次试着这么告诉她,她就是不相信,我会真的走开。——
你想他正浴缸中一面悬念你一面洗得是那样干净无死角无老野兽味,要你怎样亲吮他你都愿意,他会为你神魂颠倒亲吮遍你全身吗(啊腰腹那一带最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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