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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奠基者-部长与国家-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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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余秋里正好从里屋出来。张子和见是一只胳膊的人,猜想肯定是他的救命恩人,便“扑通”跪下双膝:“余部长,余青天哪!”接着是磕头声……

李晔对我说,他后来与张子和家人有过接触。一次是1975年,他被部里派到大庆抓农副生产,见到了张子和的大儿子。张的儿子告诉李晔,父亲张子和已经去世,但父亲在临死时一直没舍得花掉余秋里当年给他的两块钱——余秋里当时留下了张子和送来的两包野蘑菇,让李晔代他给了张子和两块钱。张的儿子对李晔说,他爸后来从报上得知余部长回北京了,便领着全家人面朝北京方向,排成一列,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他们这样做,说是感谢“余青天”救了他们全家。1999年,李晔又一次上玉门,这次他费尽力气想再找找张子和的后代,最后才找到了张子和的小儿子。小儿子告诉他一件事:“父亲临终前定下一个遗嘱,每年在他平反的那一天,他张家的所有后人都要向北京方向的‘余青天’磕三个头……”

余秋里本人并不知道后面的这些事。但那晚张子和夜访时,跪在他脚跟前“扑通扑通”地磕响头让他意外和震惊。不是别的,是他作为一名共和国的部长、一名曾为共和国的建立几度连命都差点搭上的堂堂大将军,怎么也不曾想到新中国成立十多年后,竟然还有那么多娃儿、那么多背井离乡去讨饭甚至抛尸荒野的惨情。这一幕假如发生在热火朝天的石油会战之地,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可前线一份份求援的电报和电文,已经说明那儿的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

想到此处,余秋里不由忧心如焚地在软卧车厢内走动起来。

“首长,时间已经不早了,您该休息了!”余秋里回头一看是自己的秘书李晔。

余秋里双眼盯着李晔,突然发问:“哎,你的娃儿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这几天余秋里的心头不知咋的,经常有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娃儿在眼前晃荡。这不,见了李晔又猛然想起前几天的事:那天他不经意看到了李晔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脸上皮包骨,肚子却大得出奇,两岁了,连路都不会走。余秋里见了心疼地直斥责李晔:“你是怎么养的娃吗?”当他得知孩子是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后,气冲冲地跑回家,让夫人做了碗红烧肉端到李晔家。这事让李晔非常感动,因为他对余秋里家的情况一清二楚:余家的五个孩子也已经有很长日子没闻到肉腥味了……

“好多了。您那碗红烧肉可是救了她的命。”李晔颇为高兴地答道。

余秋里苦笑地摇摇头,然后默不作声地进了软卧室,一头倒在铺上,扯起毛毯捂在胸口,长叹一声:“唉,天灾人祸啊!怎么会这样呢?”他想不通,也根本不曾料到。

李秘书从一个小药瓶子里倒出几颗安眠药,又把暖水杯倒满放在茶几上,然后轻声说道:“明天到了大庆再说吧。”

明天?大庆?这话更勾得余秋里一夜无睡意。

……五万余会战大军,又添了近万名来队家属,这么一大群饿肚子的人留在狗不拉屎的荒原上,真要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就说饿不死人,可这油田开发的会战又怎么个弄法?

愁啊!愁死人啊!怎么比当年的长征还让人发愁呀?余秋里闭着双目,翻来覆去,可眼皮外晃荡的净是那些讨饭的老妪和脸如树皮肚如鼓的小孩,还有就是一排排躺在干打垒里的石油职工……

“首长!醒醒,到站了。”不知什么时候,秘书李晔的声音又出现了。余秋里睁开眼睛一看,可不,车窗外那个俄罗斯建筑风貌的安达小站出现了。

站台上,康世恩等会战指挥部的干部已经久候在那里。老康怎么啦?几天不见,憔悴得快不成样了!

一出车站,余秋里便停住脚步,一脸严肃地问康世恩:“老康,你没事吧?”

康世恩一愣,定定神说:“没事。”

余秋里这才缓和了一下,又问:“你哪只手有力?”

康世恩不知其意,便伸出右手:“这只有力。”

余秋里又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的唯一一只手,说:“那好,我们俩人从现在开始,你的这只手抓生产,我的这只手抓生活。”

在安达未歇脚,余秋里直赴萨尔图前线。现在他想做的第一件事是要亲自看一看队伍到底被饥荒摧毁到什么严重程度。

想象到的事都发生了:在一排排“干打垒”里,余秋里串东房、走西屋,一个一个地巡视,每一个“干打垒”内的炕铺上,他都看到了躺着的那些有气无力的患病职工。有人见部长来了,想伸手跟部长握一握手,却就是抬不起手臂,甚至连应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余秋里握着一双双软塌塌的、枯干的手,心如刀割——昨天这些手还跟着他振臂高呼“让地球抖三抖”,今天却……余秋里两眼噙着泪水却又强忍着不让其流出来。他知道此刻的会战官兵们,无论是躺在铺上的浮肿患者,还是仍拖着疲惫身子、坚持在岗位上战斗的人,他们需要更坚强的后盾支撑。

“会好的!会好的同志们!”余秋里不断用这句话鼓励自己的干部职工。

走出“干打垒”,余秋里立即吩咐张文彬和吴星峰:“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抓病号治疗和会战职工们的生活上。所有病号要立即集中起来,不管有多大困难,必须对他们进行抢救。”

“可一下躺了这么多人,本来咱这儿也缺医少药……”吴星峰说。

“再缺医少药也要保证患者。”余秋里斩钉截铁地说,“让他们吃饭吃好些,是最好的治疗。老张,你通知所有食堂,一定要保证患浮肿病的人每天都能吃上二两肉和一顿白面或白米饭。”见张文彬面有难情,余秋里补了一句:“让办公厅的同志负责把我和几个部长们的特供全部调到这儿来!”

张文彬知道余秋里说的是什么,便忙说:“可你们也拖家带口的……”

余秋里右手一甩:“我们那点困难算什么?对了,从现在开始,我和老康等领导,生活上一律跟前线的职工们一样,他们吃什么我们也一个样!听明白了吗?要是搞啥特殊,小心别说我不客气!”

“知道了。”张文彬和吴星峰哪敢违抗。

“主席都好几个月不吃肉了。他老人家体重已经减了二十多斤!”在走进钻井指挥部的办公室时,余秋里的嘴里嘀咕着。

又是一个座谈会。“你们都说说,队上和基层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余秋里的目光扫向在场的干部,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变了样似的,前次来时他们个个生龙活虎,今儿个咋成了有气无力的败军之将?

“李云同志,你是不是也得了浮肿啊?”余秋里一把抓过坐在身边的党委书记李云的手,捏了一下,软的,又用手指一戳,塌下处没有弹起来。

宋振明替李云说:“李书记患病已经有些日子了!”

余秋里大为惊愕地站起身,然后一个一个地捏了捏干部们的手,发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不同程度患有浮肿。“这不行,你们是指挥员!你们要倒下了,队伍就更不得了啦!”

康世恩掏出小本本,说:我作了一下调查和统计,重灾区一般都发生在生产和工作任务繁重的几个战线,他们分别是施工第一线的干部职工,像功勋队的王进喜队和1202队等,他们的患病比例基本在50%左右;再就是负责生产、调度的部门,比如像建筑指挥部,也达到了45%患病率;还有像指挥部机关的同志,他们加班加点的特别多,患病率高达80%,打字室的同志全部浮肿了!另一个特点是党员团员的比例在患病者中占多数,像水电机修处的21个患病中,有20个是党团员……

余秋里坐不住了,空袖子又扇动起来,一边频频点着头,一边说着:“我们的事业能够取得胜利,关键时刻,就是靠的党团员骨干!”突然他的脚步停住,右臂有力地一挥,洪钟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但现在我们要保护他们!保护这些同志,就是保护了我们的大油田!保护了我们的大会战!”

“这样,老康,除你前期已经布置的几条应急措施外,我看我们还需要再补充一条:前线的职工要进行轮休——当然钻机不能停!物资供应也得保证,这是会战的前方战场,不得马虎。但可以做些适当的调整。保证战斗员的战斗力不减,就是为了更好的战斗嘛!第二点就是机关、指挥部一级的机关同志,得让他们有休息时间,加班加点也得有个时间限定。我看——还可以搞点文化娱乐活动嘛!吴星峰同志和文彬同志,你们在这方面是行家,周末我看可以搞些舞会啥的……”

座谈会顿时有些活跃。在场的干部都知道,他们的最高指挥官余秋里一生除了工作从来不会其他什么娱乐活动,而且也是极看不惯那些嘻嘻哈哈、搂搂抱抱的舞会啥的——用现在的话说,一点也不开放!我从余秋里的几任秘书那儿知道,余秋里一生中没有参加过一次舞会,他本人更不会跳了,再说一只手也没法跟人跳嘛!“他?他就是生五只手十只手,也不会上舞场的!”余秋里的女儿们笑说。我还知道,即使在几十年后身为总政主任的余秋里,他也从来没有到过一次名声显赫并且经常需要出现在党和国家领导人及全国人民面前的总政歌舞团。有人曾经暗暗埋怨过他这一任总政主任:“余主任在位时,我们总政歌舞团是最不受器重的!你千请万请让他上团里视察一次,他就是不来,还说什么我对那些扭屁股、咧嘴巴、扯嗓门的事不感兴趣!你瞧他这个人!多没情趣!”从生活这个角度,余秋里绝对是个“不活泛”的人!但我知道余秋里任总政主任时,却帮助和关心过多位著名艺术家。现在名声很大、专写重大历史题材而闻名的王朝柱就亲口对我说过,他说他今天之所以能够写出像《长征》、《延安颂》等名篇,就是因为当年余秋里任总政主任时,大笔一挥,调他这个“流浪文人”到了总政歌舞团当编剧。如果没有余秋里,他王朝柱不会有今天成功的机会。而像八一队、八一厂的特级运动员、特型演员中,又何止一两个是他将军亲笔批准调来的!

我在大庆采访时,当年会战的老同志把我领到“二号院”——这是会战时的最高指挥机关,一个北京四合院式的大院子,也是典型的“干打垒”。余秋里当年就在这儿指挥千军万马大会战。二号院后面有个篮球场大小的无梁大棚房,最早是三探区领导为了想改善一下职工娱乐生活而盖的“礼堂”。建设这“礼堂”时,余秋里和康世恩都不在前线,后来他们得知这事后狠狠地把张文彬和宋振明批了一通,说他们就知道享受安乐,而且明确规定以后不得再建类似的“楼堂馆所”,“谁要盖谁就是拿人民的血汗钱犯罪!”余秋里和康世恩对会战所花的每一分钱都看得比自己身上的肉还要重!在他们的时代,任何一点点的铺张浪费都绝不允许,这是他们创立大庆艰苦奋斗精神并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动摇的理念。

从不娱乐的余秋里,在万般无奈的困难岁月,第一次开口让自己的队伍“娱乐娱乐”真是不容易。从此安达火车站旁的铁路俱乐部和二号院后面的那个礼堂内每逢节假日和周末开始有了歌声和笑声……但职工们仍然发现,即使所有的会战人员都上那儿蹦蹦跳跳,也不会见得到他们的部长余秋里的身影在那种场合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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