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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雨百年心-第2章

小说: 夜雨百年心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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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力每天发散自己的一部分亲信到处去找文强,却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他自己要接受祥叔的命令,带着另一部分亲信去管顾冯氏的乱摊子,到处灭‘火’,□乏术,外加‘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也不是单纯接受命令而已,他觉得他对冯氏有责任,为了冯先生,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强哥为了程程。丁力知道,强哥没有死,他不会就这么死的,因为程程,他不允许自己死,但是他也知道他可能随时会死,不由自主。但丁力又不能去找程程,她才死了爸爸,再经不起第二个沉重的打击。所以这天,他要祥叔救救强哥。祥叔反问他,“怎么救?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冯先生的仇怎么办?”一摆手走了。丁力看着祥叔的背影,喃喃地说,“强哥也是会为冯先生报仇的。”然后他就下了一个决心,如果冯氏再不肯出面,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他一定要去告诉程程。

这时候,常贵路遇文强,先把他偷偷藏在自己家老房子的隔层里,自己寸步不离守在那里照顾他,再由阿彪秘密告诉了丁力。

祥叔想了两个晚上,最后决定以冯氏商会的名义出面与英国人和法国人达成和平协议,一起出面要求日本人放许文强一马,他毕竟还是冯敬尧的女婿,两人还没来得及正式决裂。因为冯敬尧的死引发的树倒猢狲散,又因为和洋人及日本人讨价还价,冯氏商会在上海滩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但这不是最坏的结果。祥叔明白,冯先生不在了,冯家是再也不能有昔日的荣光了,仇人又这么强悍复杂,凶残狡猾,自己心力有限年纪也大了,但冯氏必须要有人出来领导,至少要为冯先生报仇,还有那么多弟兄的身家性命要管顾。他还想到了程程,冯先生已经不在了,他觉得他有责任让程程过得好,现在如果小姐能得到幸福,冯先生在地下也会有安慰的。他还知道文强对小姐的感情,就算只为了小姐,他也是会为冯先生报仇的。

英国人和法国人,自然不想冯氏和日本人联手,这也是冯敬尧被暗杀的原因之一。冯敬尧虽然死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冯氏一时半会儿在上海滩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他们可以继续下去灭了冯氏,但是代价不会小,中国人被逼上梁山会很难缠。

于是文强又回了冯家,他为的是程程,为的是他自己,为的是丁力,也为的是冯先生,只是最后这一点,在家里的时候,他几乎不提也不想。冯先生枪杀了刘明,刘明是他的朋友,所以,包括丁力,他们都觉得他总有点‘恨’冯先生吧,应该是的,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等文强被抬回冯家,养好了伤,重新回到冯式,已是冯先生死了三个月以后的事了。又过了三个月,他和程程结婚,正式执掌冯氏商会,正式住进了冯公馆。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住到外面去了,而且程程也想暂时还住在冯公馆“陪陪爸爸”。冯公馆,哦,不,已经不再姓冯了,除了原来的下人们还叫程程做小姐,她其实也是姓许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精武门是反日组织,刘明是精武门中人,与和日本人有勾结的冯敬尧势不两立。文强认识刘明之时,已和程程订婚。祥叔是冯家的二把手,对冯家忠心耿耿。方艳芸是文强在北平念大学时的同学和恋人,后文强因闹学生运动入狱,她到上海投亲,后沦落为交际花和冯敬尧的情妇。因为这些原因,冯程程对方艳芸一直有心结。(源自《新上海滩》)




第一部 (五)

丁力又去了黄埔江边的馄炖摊。今天是冯先生的忌日。强哥一天都没说什么话,不过他本来话就比较少,今天更少。丁力觉得憋闷得慌。傍晚分手之后,他回家看了看妈。入秋了,老太太穿一件旧时的土布褂子,开始指导下人们忙活做腌咸菜,丁力让她不要再做这些,这都是以前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才做的,如今美国肉罐头,洋果洋蔬菜都吃不完。但老太太就说,还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好吃呀!然后再问他,那我干啥呢?他只能不说了,再说下去,就要说到他身上来了,什么你几时娶媳妇养孩子之类的。他今天特别不想听这些。今天是冯先生的忌日。

馄炖摊还是老样子,瑟瑟的江风拂面,红红的炉火忽明忽暗,清清的馄炖汤飘着几颗葱花,喝下去心里说不出的受用。“我听说冯先生年轻的时候还在十六铺码头扛过包”,丁力想起自己曾经和冯先生说过的这句话,心里一酸,端起汤碗猛喝了一大口。

卖馄炖的老周就说,“丁先生,您今天还来光顾我,真谢谢了,唉。”“你也快收了吧,看就要下雨了。”“恩,老婆子说了,今天天气不好,晚一会儿说要下雨的,但明天星期天,所以我想还是做完这个礼拜吧。”

今天是星期六?丁力想了想,不记得了,但今天是冯先生的忌日。

早上,他‘溜’出去了一阵,他和常贵阿彪说,如果强哥找我,就说我妈找我,我去去就回。在路上,他坐在驾驶盘后面,就笑了,笑他自己,还用得着找什么借口?他这是操得哪门子心?强哥会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他去了冯家墓地,他看见了程程。她穿着一件白缎暗花的长袖滚边儿旗袍,梳着细密的刘海和光光的髻,连耳钉都没有带,就头边簪了一朵小白绒花,旁边还有汪月祺。

他觉得程程差不多悼念完了,才走上前去,和两位女士打招呼。汪月祺下个月要做新娘了,虽然穿着一身灰黑色条纹的旗袍应景儿,脸上可是一层红润的喜色,掩也掩不住。他看了,心里也觉欢喜,道:汪小姐好。程程听见是他,转过头来,和他点了点头。他看见程程的脸上犹有泪痕,嘴唇也没有血色,还是一如好几个月以前的稍稍消瘦,可是眸子是黑黑的亮亮的,很平静,带一点暖暖的平静,丁力心道:强哥对她真是好的。他走上前,在墓前鞠了几个躬,然后转脸对程程说,“我知道你今天会来,强哥他。。。”他本来要说强哥可能没时间来,程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只是点了点头,说:“爸,丁力也来看你了。”然后,他的泪刷得就下来了,一下子在墓前跪了下去。程程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再陪爸爸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两位女士走了以后,丁力从怀里掏出买好的香,用打火机点了,插在冯先生墓前,和程程带来的花并排,开始和冯先生说他的心里话。好一半天,止住了流泪,正要起身,一只手搭上了他的左肩。他感觉到,这是祥叔的手,温暖而有力。祥叔在文强执掌冯氏以后,就宣布退休了,至少在道儿上是这样宣布的,虽然丁力还是常常见到他。

祥叔吩咐手下,摆好了供品,让他们撤去远处,然后自己鞠了几个躬,才转脸对着他。他看见祥叔穿着黑色厚绸的长衫,脸还是胖胖的,很慈祥的样子,只是头发比一年前白了许多。而且在丁力的记忆里,祥叔从来都只穿布衣。





第一部 (六)

星期天的早上,文强一般会在家里待得比较晚,或是陪程程一起去做礼拜,然后出门去处理一些公事,下午四,五点钟就回来,也就是比平时早很多,算是一周里的休息日。

这个星期天,他睁眼的时候,日光明媚,他听到院子里有程程的笑声,好像来了什么客人。昨晚上她怎么没有说起?

昨晚上,嗯,大家都比较累,他和程程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程程在说,然后发现她靠在他的腿上就在地毯上睡着了,说了些什么,应该就是说爸爸,他看见程程的卷发密密地软软地披散在肩上,熟睡的脸上眼泪还没干,他轻轻地为她拭去,起身抱起她,轻轻地放她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然后关了顶灯,扭亮了床头灯,脱去外面的睡袍,自己也进了被子,在她身边靠床头坐了一会儿。

他也没想什么,就是坐了一会儿,然后俯身亲了亲程程的额头,关灯,睡下。他抱了一下程程,就像有时候他看书,程程先睡了,他睡的时候会抱她的一样,程程一般早就睡熟了。但是今天,程程不安地动了两下,然后翻身面对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可她没有醒。所以他也不敢动。

外面很黑,还在下雨,文强可以听见雨敲窗棂的声音。被子很轻暖,有一股隐约的肥皂的清新,混合着程程的馨香,他觉得心里很舒泰,虽然程程的手压在他的脖子上,有一点沉,他又不能动,维持了一个姿势好长时间,不免浑身酸疼。他眼前又浮现了在金大中的那个仓库里,他曾经让程程靠在他肩上睡觉和给她讲故事的情景来。他想,现在终于由他来全全爱护程程了,可能这就是冯先生都不能给她的幸福,冯先生如果知道程程真地嫁给了他,会怎么想?他又想,如果冯先生没有。。。那自己今天会怎么样,会在哪里,程程又会怎么样?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看看程程,亲亲她,可他不敢动。然后他听见她说, “文强,你没事就好。”他知道她在说梦话,她又说,“爸爸,我很想你”,停了两秒,又接了一句,“文强也是。”然后就放开了他,翻了个身。见她的手滑去了被子的外面,他轻轻地抬起身,想把它拉回来。程程就醒了。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我都睡着了?”“现在很晚了。”“那你还没睡?”他在黑暗里笑了一下,说,“现在就睡,我的大小姐。”

文强在床上睁着眼睛清醒了一会儿,他有点儿陶醉在雨后泥土和草地的气息里了,又听见下面程程的声音隐约在说,“你们要留下来,晚上在家里一起吃饭。”他想这肯定是汪月祺和陈翰林了,程程很少留客人在家里吃饭。他于是起身,刷牙洗脸,下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汪月祺和陈翰林是冯程程的大学同学和挚友。汪月祺是冯程程的死党。陈翰林对冯程程一直有意,汪月祺还从旁帮助,期间自己爱上陈翰林。陈翰林的父亲因陈氏纱厂地皮与冯敬尧冲突,最后被迫自杀。因文强丁力兄弟由冯敬尧委托办理此事,陈翰林纱厂事件及冯程程曾经和文强丁力有心结。其后,不打不相识,成为朋友。(源自《新上海滩》)




第一部 (七)

“那冯先生的仇。。。”丁力坐在沙发上,愤怒地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文强坐在书桌后面,截断了话头,简短地回应。

“英国人和法国人我们现在还要靠他们,”祥叔在房里另一张椅子上目无表情地说,“我们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的,都一年了,还要怎么个长法?”

文强看了看丁力,示意他少安毋躁,“我们现在渐渐地也可以少做帮会生意了,这总是跟着洋人做事的好处。”

“好个头,和仇人们天天一桌吃饭,我天天都咬牙切齿!”丁力愤怒地站起来,“我说不下去了,你们聊!”扬长去了。

文强头略低了低,眼睛里有一点黯淡,他明白这两天丁力心情不好。但他又很快地抬起来,对祥叔说,“您下个礼拜生日,程程说请您来家里,她要亲自下厨。”

祥叔道:“那怎么敢当,你和小姐说一声,老陈心领了。”

文强道:“您还是来吧,自从。。。程程这一年。。。就让她高兴高兴,您和冯先生是最久的,比她和她爸爸还久。”

祥叔道:“文强,小姐嫁了你,就是她最大的高兴。冯先生也不会怪我的,呵呵。”

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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