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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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算去，自承灏凭空消失不见，至今已是半月有余。又是初冬时节了啊，想来玉水明沙那一片白梅花都该是含苞待放了吧，却不知此刻那常在花下吹箫的清冷男子会身在何处呢？小仙倚窗而立，正出神的望着窗外那一轮圆月。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岚轩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谙世事的脸上也多出了几许初为人妻的妩媚，更显得娇艳非常。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小仙常常回想起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就在那梅花树下，四个人也曾经度过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而如今，都已经各自天涯了，为什么自己却还记得那样的清楚？仿佛闭上眼睛，站在自己面前的依旧是那个遥远的岁月中，面色苍白、而笑容却温和的白衣少年……
那一瞬间的空茫眼神，怎会逃过岚轩的眼睛？他放下手中的羊皮卷，微笑的面容宛如星辰般耀眼，“小仙，怎么了？可是身上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小仙慌忙回过神来，微笑着望向岚轩，“没有什么……”
“我知道你的心思，”岚轩走过来，轻轻将小仙揽入怀中，“我们一定要相信，他们终究会平安回来的，不过是早晚而已。”
“岚轩……”小仙禁不住埋进岚轩怀中轻声缀泣，“我好想少爷能够在这里，看见我有了这样好的归宿，他一定会开心的……”
“真像个小孩子啊……”岚轩轻声叹息着，又拉过小仙的手来笑道：“傻孩子，别哭了，我有件东西要送你。”
说罢岚轩便起身去捧了个檀木匣子回来，似乎已经好多年没有开启过，金锁上已经有了深深的锈迹，然而匣子上下非但一尘不染，更像是有人在经年不断的爱护着一般，连一点细微的磕碰都不曾见到。“喀嚓”一声，金锁应声而落，盖子微启已是满室清香扑鼻。小仙定睛看去，只见岚轩手中正托着一只雕刻绝美的浅云色琉璃缨络，并用稀世的琪楠珠和粉红色披霞宝玉串成了长长的流苏，晶莹而温和的在岚轩手中散发着清澈而耀眼的光芒。那样的珍宝，就连多年来一直掌管着玉家珍宝库的小仙也不曾见过。
看着目瞪口呆的小仙，岚轩不禁轻笑起来，亲手为她佩于颈间。“披霞可以辟秽，而琪楠珠清香宜人，香闻半里外，如入芝兰之室，”岚轩轻吻小仙眉目，目光温柔却略带忧郁，“这只缨络原本是三百年前先祖翊翎准备送给新婚妻子的定情之物，却不料他们的婚礼没有将他们带往幸福，却成为了倾国之乱的开始。同样是生于乱世，小仙，其实你我何其幸运……”
小仙点头不语，只是深深埋于岚轩怀中。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能够和你平淡终老……”岚轩的眼神望向天际，竟似包含了无限疏离。
……
而在这片神秘大陆的另一端，有另一个人也同样为了承灏的不告而别而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那人便是洛神。白梅树下，洛神焚香祈祷。皓月当空，铅华洗尽，把那人前伪装出来的面具一层层褪下，还是一如最初的洛神，美丽而简单。她那团花的丝裙垂在地上，宛如水面的涟漪般叠出层层的繁复花纹，仍然是那样美的叫人心神不宁。
女儿家的美只美给自己最爱的人，爱人若不在，即便是美，那也都是强颜欢笑的美。洛神明白那样肝肠寸断的苦，然而也明白一切都已经太迟，拼此一生，自己心心念念的承灏哥哥怕是再也不会回头看着自己，对自己那样温柔的呵护了。然而那又怎样，即使还像从前一样的隐忍，承灏的心还不是依旧不曾在她身上停驻一时半刻？霜姨说得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要靠自己的手去争取的，一个人不能永远等待着别人的施舍。可是尽管她都学会了，懂得了，但是承灏不在了，自己还去争取什么呢？从小到大，洛神还不曾这样的手足无措，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到他们初次相识的地方祭拜星辰。也许是疯了吧，她自嘲，但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自己，她是那样近乎疯狂的想念着他的一切。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每一次愁眉浅笑……
然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乱了洛神的思绪，原来是玉夫人房里的婢子，见了洛神也只是不慌不忙的福了一福，道：“夫人请洛神姑娘过书房一叙。”
洛神忙擦干了脸上泪痕，又收敛了情绪，才答道：“多谢姐姐。姐姐可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吗？都已经这么晚了。”
“奴婢不知，奴婢还要去请兰姑娘，先告退了。”婢子说完，又对着洛神一福，便转身往若慈的卧房而去了。
洛神点头，心里还盘算着什么事还要叫了若慈一道，一路想着便到了书房门口。
已是初冬时分了，洛神一进屋，便在身边荷包里捻了两块香放在了暖炉中，又拨旺了火，才坐到了玉夫人身边。
“洛儿，”玉夫人递给洛神一个小小的紫金手炉，笑道，“怎么眼睛红红的？哭过了？”
“没有，”洛神忙掩饰道，“方才来的路上迷了眼罢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呢？”
“没事就好，”玉夫人笑笑，便也不再继续追问，“回来后还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说话呢，这次我带了兰姑娘回来，你觉得怎样呢？”
“兰姑娘？”洛神的眼眶依然红红的，看起来到平添了三分可爱，“我并不和她很熟识，只是当初在月照梨花屿的时候，她总是一付气焰嚣张的样子，有些惹人厌恶的。”
“这么说你对她是有些成见的了？”玉夫人点头，一福若有所思的样子。
“洛神不敢，”洛神忙应道，“洛神的话让霜姨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吗？”
“虽然南乡子已平，但我想名正言顺的接管月照梨花屿，还是需要些名目的啊。”玉夫人看着洛神，语气虽然平和，却也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霜姨的意思是……”洛神听到这样说法，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说你哥哥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呢？”玉夫人的眼神中总是有种慈母的和蔼，叫人看了都不忍拒绝，然而这句话却还是叫洛神大吃一惊，几乎要跳起来道：“我哥哥，哥哥他……”后半句正要出口，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她并不是不知道楚嫣的存在的，当下额间便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怎么了？”玉夫人笑问，“你要说他放不下尘世的那个湘妖吗？”
“霜姨……”洛神决然不曾想到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你哥哥的这种做法是犯了大忌讳的。私自下界要被放逐到六界之外的，我知道了还好，如果被其他掌家知道了，你我可都救不了他。”
洛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道：“求霜姨救救暗夜吧，他实在是情不自禁，洛神明白他的心情。霜姨您也年轻过，您也应该明白啊。”
话一出口，洛神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多少年来霜姨从未曾提起过自己年轻时候的爱情。她看见玉夫人的眼神迅速的凛冽起来，忙道：“洛神该死，请霜姨责罚。”
“你哪里有罪呢？其实你哥哥也好救，就要看你肯不肯了。”玉夫人的眼神中突然透露出些许寒意，让洛神不由得更加秉神凝息起来，。
“还望霜姨明示。”
“臻家的岚轩和这个湘妖是有些渊源的，你告诉她，如果她能够带着岚轩的人头来见我，我就成全他们。如果不成，我自然就要把若慈许配给你哥哥，你看如何？”
洛神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玉夫人再次笑起来道：“如果你觉得不好说，那么我这里有更方便的幻蛊，能够控制人的思维去做你要她做的事，你可以选择你觉得更好的方式。你该明白，岚轩一死，兰若慈自然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只有这样，我才能成全你的哥哥，这不过是最浅显的道理。”
洛神的身体突然间冰凉彻骨。自小被她当作母亲的霜姨居然也会这样的要挟自己吗？那看似合理的选择到了最后都只会引向同一个结局。洛神仿佛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成为了别人手上的一枚棋子，而且已经再没有机会可以置身事外。暗夜的幸福，已经注定了要终结在自己的手上。
片刻的犹豫之间，若慈已经提着灯笼笑语盈盈的走了进来。洛神的指尖深深的切入手心，看着面前的人真不知是敌是友。
“若慈见过霜姨，洛神姐姐。”若慈对着两人微微一福，玉夫人便挽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而后笑问道：“慈儿今年也快十六了吧，我想给你做个媒呢？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慌神，若慈随即便不慌不忙的笑道：“若慈都听霜姨的。”
玉夫人笑起来，看了看洛神又说：“洛儿的哥哥暗夜你也见过吧，那可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呢，你喜不喜欢？”
“若慈当然愿意，只怕暗夜哥哥不肯。”若慈的惊异神色仿佛瞬间褪去，只是浅笑，那神色中竟还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羞涩，连洛神见了都忍不住露出要鄙薄神情。
玉夫人仿佛很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若慈的手背道：“这个你大可放心，这个媒人啊还要洛儿去当呢。”说着便意味深长的看向洛神。而洛神只是轻轻颔首，再抬起头来时却恰好和若慈四目相对，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中包含了多少的愤恨和悲凉，恐怕是真的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得出了吧。她们居然惊讶的发现，原来彼此生命的轨迹居然是那样的相似，爱上一个人，而后不惜以一柄双刃剑自伤三分而后伤人七分。然而即便如此，自己的命运却从来由不得自己啊……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三十八）碧云深 （三十八）碧云深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一片如水月华般的清辉照耀下，更显得那一片湘竹林的清冷幽静。暗夜和楚嫣比肩而坐，一起仰望那浩瀚如海的璀璨星空。
“三年了，”暗夜摇摇头，“为何三年来，我仍无法破除这禁锢，所看到的只有满天破碎的星空，对于未来却是一点也无从得知啊……”
“也许这便是天意吧，”楚嫣轻笑，将头倚在暗夜肩上，“其实这样也好，有时候凡事都可以预见，并不见得是好事。”
“你又说傻话了，”暗夜轻轻揽过楚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众人的命运皆由我来决定吗？若我不管，那还有谁能来管呢？”
“可是这三年来，世人不是也都生活得很好吗？暗夜，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未来的事？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留在这里，平平淡淡的终老呢？”楚嫣抬起头，认真看着暗夜。而暗夜却不看她，只是耸耸肩，敷衍道，“你不懂……”
“其实我也明白的，就好像我曾经恨不得亲手杀了臻岚轩一样，你也是在恨啊，恨那个你十几年来当作亲生母亲的人居然一直在利用你……”楚嫣不禁垂下眼帘，拉过暗夜的手放在自己尚自平坦的小腹上，柔声道，“可是我们总要为他想想……这些天我才明白，原来孕育一个生命的过程居然是这样的叫人心安，我甚至完全忘记了那些曾经纠缠在我心里，多年无法释怀的是非恩怨。你总是不肯听我说，其实我们都错了，原来恨也是不能大过爱的，因为我们失去过亲人，所以我们那样的恨，可是如果到头来这样的恨又伤害了我们自己的亲人，因果循环，生生不息，那么我们又是何苦呢？”
“不会的，等你把他生下来，他便会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