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要回窝-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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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真是……唉。”折疏硬是将伞柄摁入她手里，随即往山腰飞奔。
勾勒墨梅的纸伞并未在子颜手中停留多久，随风一倾，便随玉荚花逐流而去。
*
山腰茅草屋，罩在一层仙障之中，与雨幕隔绝，春风和煦。
折疏用仙术散去一身水汽，提着皱巴巴的衣摆敲开房门。踏进去的一瞬，他发觉苍玉正看着他，一双如天山冰雪的眼，冷到极致，高不可攀。他话在嘴边，竟是冻住了。
苍玉远目山色雨景，冷然问道：“你师姐，她还跪着？”
折疏“扑通”一声就跪倒，几乎是跪行到苍玉跟前。虽然那师姐平日里总爱捉弄他，可一旦到了受罚之际，那师姐则是万分讲义气，什么都帮他这师弟扛下。奈何他资质低劣，眼睁睁看着师姐遇上这事，却愣是帮不上半点忙，他感到十分愧疚。
“你入我苍玉门下近万载，理当明白有些事，不是跪一跪，为师便能答应的。何况此事非同小可，牵连甚广，若因你一跪而变初衷，后果难以估量。”苍玉说得一派清心寡欲，好似事不关己，事实上，他并非不曾为此考虑。
莫说子颜是他爱徒，单凭沉夜是他苍玉忘年之交，他就必须闯入魔界。单枪匹马的实力，他不是没有，而是他周身仙泽已非一块小小束魂晶所能掩饰。他虽名为上仙，然身后所系千丝万缕，他一动，天界必受波及，相信天帝也是犹豫这一点。
苍玉定睛看着这位“资质平庸”的徒弟，陷入沉思。忆起收他入门之时种种，不由默默一叹。要送子颜入魔界，并非难事，然那个关键，就在折疏身上。有些事，即便是他苍玉也无把握，正如眼前此人、此事。
折疏埋头跪着，听苍玉迟迟不语，壮胆又道：“师父，师姐一直跪在外边，又不肯用仙术护体，再这么下去，我怕师姐她……师父，我自知无用，但若有用得上折疏的地方，折疏一定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苍玉再度望向雨幕，“死，还有些难。”
“师父，您一定有办法的！”折疏认为，四海八荒绝无一事可难倒这位恩师。
苍玉目色高深，垂眸看他：“你说万死不辞……可当真？”
不知哪来的勇气，折疏生平第一次笃定：“是。师姐待我很好，我自是能为她万死不辞。”
苍玉眼神黯了黯，现出少见的顾虑，终是说道：“让你师姐进来，我有话与她说。”
折疏欣喜不已，连给苍玉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师父！我马上让师姐上来！谢师父！”
天际划过一道惊雷，恰是折疏回身之际，苍玉悄然拈起一记法诀，往他身后一划，截断一缕发丝，迅速引入袖中。
暗处，泠泠紫光。
*
子颜未及化去一身雨水，直接扑到苍玉跟前：“师父，我求您，一定要救沉夜！只要您救他，无论再关我多少年，我都心甘情愿！”
苍玉眼神淡泊，不起波澜，也无应她的话。顿了片刻，方才问她：“你离开青丘的那一日，英水谷便遭了难，你妹妹素扶趁乱逃脱禁制，你知道么？”
子颜被雨淋得昏头，想着没印象便摇头。忽觉周身腾起暖意，她猛然抬头，见苍玉施了个仙术过来：“多谢……师父。”
“你这样子，要走也得养两天。”苍玉幽幽道了句，再观子颜满目颓然，不禁凝眉微蹙。默了良久，又道：“一脸病容，若是他见了，定然不安心。”
“不，他见不到了。我只想取回他的仙身……”子颜昏昏沉沉，听闻发丝一滴水落，神思倏尔清明三分。回想苍玉所言，她恍然了悟：“师父，您说什么！难道他还……不可能，他离了封印岩洞，再无什么能……”
“残魂未散，如何能亡？”苍玉打断她，长长一叹，垂目而谈，“当日他化身林沉夜，而以你修为竟未能察出他元神真身，原因唯有一，即是为师曾交予他一枚紫晶，可隐去他周身仙泽，滴水不漏。那紫晶，原本名为束魂，不知你可否听过？”
子颜忆起父亲手札所书，暗暗一惊：“师父，那是魔君之物。”
苍玉颔首：“不错，那枚束魂晶乃是为师早年偶然所得，的确出自魔界。世人皆知束魂晶可隐去仙力，却不知它另有用途，便是如其名，束魂。那日沉夜以全数元神之力为你挡下雷劫，以他那时的状况，本该魂飞魄散，然他却一息尚存。所思因果，便是那枚紫晶所致。”
像是遍野荒草熠熠星火，以燎原之势驱散彻骨冰寒。子颜眼底溢出光芒：“师父，您的意思是，即便阿夜离了岩洞，他也不会死？”
苍玉神色平静，没有否认：“神族之体，魂不散则命不殒，况且他一息尚存。然束魂晶毕竟是魔界之物，要解开其中关窍，释出沉夜魂体，须经魔族之手。故此，沉夜此次被魔界所劫，说不定倒有一线生机。只不过……”
“不过什么？”听闻有转机，子颜几乎要溢出泪。
“尚且不知魔界是何用意，只怕欲以仙体图谋不轨。吾等必须及时寻回沉夜之身，以防不测。”苍玉目色平和，见子颜震惊不已，语调平平道，“也许，一去无回。”
子颜不想计较什么来去，她只听懂了一件事：“师父，你肯帮我？”
苍玉将手探入袖中，触及一缕发丝，暗中施术将其化作一枚黑曜石，口中道：“此事关乎天界神族，不容有失，可惜为师不便前往。你与沉夜尘缘不浅，由你前去，定能尽速寻得他的踪迹。”话毕，将那枚黑曜石递予子颜。
子颜手捧这枚水滴状吊坠，只觉光面流溢的气泽有些熟悉：“师父，这是什么？”
苍玉无多解释，只轻描淡写：“凭此物，可通阎浮道。”见她不假思索即将黑曜石悬于颈项，继而道，“为师接下来所说的，你务必记清，少记一句，你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是，师父。”子颜端端正正重新跪好，如往日承师命之时。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件事任谁也帮不了，包括她的哥哥九应。出于友情，九应必会两肋插刀，极力相助。可惜，他是狐族少帝，一旦在魔界出了纰漏，结果可能如同当年鬼族之祸。而此次与羽族的婚事不了了之，想来羽族不会再施以援手。至于天族，此时最不该打草惊蛇的，便是他们了。
仙障之外，仍是霏霏冷雨。苍玉冷面依旧，话音清清冷冷：“你，听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折疏真男神~╮（￣▽￣？）╭
、第四十六章 初入魔境
西有蔓渠山，为上古神祗所弃之处，人迹罕至。子颜跃下云头，脚刚触地，便陷入泥泞。方才俯瞰此境，分明是茂林修竹，葱郁碧涛，哪知只是障眼之法……不对，还真有竹子。
一簇簇矮竹遍布四周，竹节透着紫气，明显是魔界之息，看来苍玉所言之处，是这里了。然当务之急是，先把两条腿从泥地里拔出来。刚才一不留神，竟然陷了半个身子下去。
下陷速度略快，但在子颜眼里，不过了了。小时候同兄长一道混遍四海八荒，陷个沼泽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她一向只担心泥巴的清理问题。她不紧不慢抓住两根竹子，想着身形轻盈，应是能轻易借力脱困，于是双臂用劲一扯……竹子断了。
额前冒起一排冷汗，子颜略吞了吞口水，暗道魔界的竹子太不经扛，胡乱又抓了两根，可惜又断了。抓了断、断了抓，反反复复一路进行，泥巴以淹上胸口。
顿时，子颜觉得自己有点蠢，叹了一句马失前蹄，便拈指化出一根三尺粗的大树干悬在空中，继而又变出一条粗麻绳，一缠一挂一拉，整个人轻轻松松就腾上树干。
刚趴在树干上喘了口气，子颜不得不继续寻那处入口。可她放眼望去，矮竹千顷，一眼望不到头，不由暗暗咒骂魔族的刁钻手段，顺便问候了他家祖祖辈辈。
蓦地听闻竹林深处“哇”地一声，像是婴儿啼哭。子颜心头一揪，暗道哪个没心眼的爹妈把孩子弃在这处，至少也得按惯例顺流而下什么的。她没心思想太多，骑着树干循声过去。
哭声戛然而止，子颜抬目四望，发现自己已身在竹海之中，不见来路。
既来之，则安之……子颜正默念着，忽觉后心袭来一阵阴风，忙踏着树干疾速退却。待她回身，竟见一只人面虎身的怪物正飞踏奔来。
“马腹！”子颜认出这只蔓渠山特产，方知那婴儿啼哭是它的手笔，为的是吃人方便。遗憾的是，子颜不是人，自然也容不得它胡作非为。
山兽马腹近在咫尺，子颜哪里把它放在眼里？为免打草惊蛇，她仅结了个仙障挡着，想来以自身五万年修为把它弹回去，应是不难。然而事实却是……仙障裂了。
眼见厚实的仙障被马腹一撞，居然裂出缝隙！子颜顿时傻眼，可还未反应过来，马腹又重重撞上来。这一次，比先前的力道重了七八分，好似方才不过试探，如今才动真格。若说马腹是这片林子的守护兽，那它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眼睁睁看着仙障一寸一寸龟裂，最终经不住马腹第三次冲撞，瞬间粉碎成万颗冰晶，日光下，炫目非常，流转为一泓银色。
这时，子颜才忆起苍玉临别所言。因神族魔界有别，神族入魔境之后，仙力必将减半，或是更甚。子颜仰望漫天消弭的银光，料想自己属于“更甚”的级别。如此说来，她已入了魔境？可是，为何还未见着阎浮道的影子？
马腹的战意愈发强盛，而子颜的仙力大打折扣，若不将它除去，只怕尚未寻到阎浮道的入口，即将伤重而返。子颜一步步退却，情急之下，竟在手里化出一柄长剑。
既然仙法无用，那只能硬拼了。在这一刻，子颜深深感觉对不起苍玉，她也想不到濒临生死之关，用的竟是沉夜闲来教导的剑招。
她的剑速自是比不上沉夜，流矢纷落的剑光奇景，也只能在沉夜手中得见。但闻马腹一声咆哮，凛凛飓风迎面袭来，她剑锋一转，还未偏入剑轨，已被它拍出十丈之远。好在树干一直撑在下边，否则此时落入泥沼，便再无出路。
重新在树干上站稳，她冷静下来，脑子里重复沉夜挥剑的身姿。想了无数回，在空中频频躲闪，偶尔拈个诀引开注意，终是蓄起剑势。
剑光错落，光阵骤起，犹如破雨之势，迎风劈斩。一道白光蓦地划过马腹头顶，掀起淡淡红光，遂如雾飞溅。耳闻它的嘶吼，片刻万籁俱寂。
马腹的血，染透十里竹海，掀起滔滔风波。碧色化殷红，蔓渠山风声鹤唳，腥气弥漫。
子颜握剑的手有些颤抖，回想刚才那剑若砍偏两分，指不定竹海染的便是她的血。
双眸略微失神，望着竹海泥沼上飘荡不去的红晕。一个紫黑漩涡，在眼前绽开。
暗黑的焰火灼灼升腾，泛出的不是如同章峨的炙热，而是一息冰冷。子颜缓缓凑近，足下那根树干霎时被漩涡席卷而去，而她也未能幸免。
也许只在片刻，她周身酸痛地苏醒，眼见四周岩壁流溢绿光，如是萤火。
这里是……阎浮道？
坚实的地面，与苍玉形容的虚浮大相径庭。莫非，走错路了？子颜随意这么一想，立马自我否定。她必须坚信这条路毫无差错，只因她已无路可退。
除却绿色荧光，此处的一切皆如胸前悬挂的黑曜石，阴暗漆黑。子颜一步一顿，探了两步出去，随即又探了一两步，心安了些，遂将步子迈开。渐渐地，远处传来稀疏水声。
子颜打个响指，掌心燃起一团银色焰火，举火循声。然而在火光燃起的瞬间，两侧萤火瞬息而散，连同无尽的漆黑，一同消失。
刺目的光线耀入眼底，子颜灭去焰火，稍稍挡了挡，撤下手臂，方见跟前现出一条半臂宽的铁索悬桥，桥面下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