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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第5章

小说: 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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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动了。他想把那怀剑先抓到手里,于是伸出手臂。抓住了。是的,抓住了。他用手牢牢地握着怀剑,那金刀鞘吸收了寒冬之夜的寒气,冷得刺手。他想将手收回来,可是感到如此麻木,怀剑竟然从手中滑落,掉在了自己的胸口,从胸甲上弹起,又跌落在地上。这时,他发现自己醒了,奇怪的是,他的手臂依然放在胸前,身子依然没有动,还是躺在哪里。地上,也没有跌落的短剑。短剑依然还在昨晚放的地方放着,就在卧榻的角落里。军帐的门确实露着一条缝隙,天也的确微亮了。赵匡胤明白,刚才自己依然在梦魇中。这个醒前的短梦,究竟预示着什么?他呆了一下,想不出任何解释,便不再去多想。这次,他真的可以坐起身从卧榻上起来了。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背脊,果然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宰相范质为赵匡胤送行之时,老泪纵横地说:“赵将军,勿辜负了先帝啊!”

“范大人宽心,本将自当继承先帝的遗愿,为天下太平而战!”说罢,赵匡胤不再看范质的眼睛和他那在清晨微风中飘动的白发。

他向旁边年幼的周帝柴宗训默默点了点头,牙关咬了一下,便翻身上马,号令大军立刻出发。他心里隐隐感到,这次出征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而且只能胜,不能败。一旦失败,契丹、北汉将从北部突入周王朝的核心地带,而南唐与后蜀则可能趁机从东南与西南对周实施攻略,后果将不堪设想。可是,如果胜利了呢?胜利后,又将发生什么呢?无论怎样,胜利是必须的!

赵匡胤想到胜利后的局面,便血脉喷张,他感到巨大的荣耀在向他召唤。但是,同时又感到一种难言的失落。

以前,周世宗在的时候,赵匡胤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多少次战斗,他为将自己的胜利献给周世宗而感到无比骄傲。“可是,今后,我的荣耀将归之于谁呢?!”赵匡胤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羞愧,他有点厌恶自己的这个想法。

赵匡胤在马背上回望了一眼送别的人,不禁大为惊骇:在年幼的周帝的身旁,竟然站着另外一个自己!那个“赵匡胤”正以恶狠狠的眼光盯着马背上的自己。可恶的幻觉!可恶!赵匡胤感到头顶的毛发根根竖立,他使劲晃了一下头,突然仰天哈哈狂笑几声,“喝!喝!”大吼两声,纵马向前奔去。

大军行进间,刀枪林立,阳光照耀着数万人铁甲,发出骇人的光辉。他们行进的道路上,还留着不少昨日出征的先锋部队留下的马蹄印。很快,大路上便扬起了飞尘。

与昨日一般,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只不过,今天看热闹的人更多了。有的孩子还爬到了光秃秃的槐树和旱柳上观看。孩子们在头顶正中或偏在一边扎起来的头发,仿佛一束束新生的野草,在风中摇摇晃晃。那些站得远远的人,也兴奋地张望,啧啧称奇。

临街房屋的楼上,很多窗户都打开了,一些女人探着脑袋张望。每当在那些从窗户探出脸来的女子中看到美貌者,年轻的士兵们便发出一阵骚动,兴奋地交头接耳,仿佛把战争的恐惧暂时忘记了。

可是,许多年轻士兵很快意识到,在前面等待他们的命运之途中,可能永远不会有温柔的女子,而只有随时会带来死亡的刀剑。于是,他们开始思念他们的母亲、妻子和情人。这时,围观人群中有细心的、眼尖的,便发现在许多张年轻的士兵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泪珠。泪珠从眼睛里流出来时,还是滚烫的,可是在清晨的寒气中,不一会儿就变冷了。

赵匡胤骑在他那匹心爱的枣红马上,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他看到了一只黄狗,抬起一只后腿搁在路边的一株柳树杆上正在撒尿,他看见几个百姓正兴奋地对着他指指点点,他还看到从路边楼上的一个窗户里扔出的一条手绢,在清晨的微风中飘飘荡荡而下,就落在他那枣红马前腿的几步之外。

有一刻,他的目光停了一下,停在了路边一个男人脖子上骑着的小男孩身上。那个孩子仿佛冲他笑了笑。那一刻,他感到心里被刺扎了一下,这种痛感如此尖锐,仿佛一直刺到了心底最深入。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刚刚死去不久的还未满月的孩子。他想起,孩子出生和死去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那从未见过面的孩子,仿佛是在他沉浸在睡梦中时悄无声息地划过夜空的彗星。他现在再次意识到,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死去的孩子了。

赵匡胤向部队下了严厉的命令,行军中不得扰民,不得私取百姓物件,不得骚扰民女,不得擅自离队离营。因此,沿途的百姓人心尚稳,并没有出现大的骚乱。








“如果小符、耿夫人还有匡美能一起去祈愿,那该多热闹啊。”赵匡胤的母亲杜老夫人上了轿子后,拉着儿媳琅琊郡夫人王氏的手,眨巴着有点昏花的老眼说。

杜老夫人说的小符,是赵匡义的夫人符氏,耿夫人则是赵匡义小时的乳母,匡美是杜老夫人的第四子,也就是赵匡胤、赵匡义的小兄弟。杜老夫人的长子匡济、第五子匡赞都在早年就夭折了。所以,杜夫人对匡美可谓爱护有加,几日不见匡美,便唠叨个不停。

“您老有些时候没有见到匡美了吧,一定是想他了。匡胤虽然带着他出征,但他只负责后勤工作,不会有事的。符妹妹上次来时,又说让匡胤多照顾她家匡义。这两年,匡胤每次出征都带着匡义,她可整天提醒吊胆的。早知道您想小符、耿夫人了,我就安排下人去请他们了。”如月左手抚着腹部说。

“哎,我也是这么一说。阿燕与小符合不来,要真来了,也不定就又要斗气呢。那个匡美,与匡义合不来,两个兄长里面,他也只对你的匡胤才服气啊。这孩子,从小脾气大,性子野,跟着他大哥磨砺磨砺也好!”杜老夫人叹了口气。

“您老说得是啊。”如月小心翼翼地迎合着。

“德恭也四岁了吧。”

“是啊。”

“我这孙儿也是命苦啊,刚刚出生,母亲便走了。他连自己母亲的样儿都没见着呢。还好有耿夫人啊。她带大匡美,如今又帮他带德恭。多亏了她。”

“等您老身体好些了,您可以自己带带德恭啊!”

“如月啊,你还真会说话!我啊,确实是想着德恭呢。可惜这身子是吃不消喽!”

“您老身板硬朗着呢!”

杜老夫人屈着右脚垂着左脚和儿媳如月坐在一个八人抬的檐子 里,不紧不慢地聊着天。她们看起来很轻松,但是彼此都觉得谈话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她们的心里,一个挂念着自己的儿子、孙子,一个挂念着自己的丈夫。

在杜老夫人的檐子后面,还跟着三副四人抬的小檐子,第一个小檐子里面坐着赵德昭,第二、第三个小檐子里面坐着德昭的两个姐姐和她们的乳母。

阿燕不愿意坐檐子,她骑着一匹大白马,肩上披着一件大氅,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帽子前后垂着的青纱盖头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拂动。

透过那青纱盖头,阿燕一路观察着路边连绵不绝的小吃摊和小店面。

在马道街往南行不多久,阿燕看到三三两两的几伙人往北行去。

“快点,点检大军今早要从牛行街往陈桥门出城呢,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

“我可不是去看热闹的,我兄长在军中呢,我得赶去送行的,顺便给他送包烧饼。”

“这么多人你怎么找啊,昨天怎不送啊?”

“你这笨蛋,军营能随便去吗?赵点检治军非常严厉的啊!”

“那你今天去就能找到你兄长啦?”

“老弟,我也不知道啊,可是不赶过去试试,这心里难受啊。我那老母亲要不是身子不便,她自己都想来呢!”

阿燕骑在马上,看着两个穿着短袄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东赶去。他们经过她的大白马时,羡慕地抬头看了大白马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赶路。微风把他们远去的对话声送入了阿燕的耳朵。

不知怎的,阿燕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丈夫米福德。“我连他的尸骨在哪儿都不知道啊!是埋在了哪个山头,还是埋在了哪片田野里呢?”阿燕鼻子一酸,感到泪水把眼眶涨得又酥又麻。

杜老夫人一行人,就在正月初三清晨的微风中,在开封热闹的人群中慢慢地往定力寺行去。

还没有走到定力寺,阿燕便闻到了顺着风飘过来的香火的气味。她看了看最靠近她马身子的那个抬檐子的仆人,只见他的一侧脸颊上挂着汗水,正伸出左手用袖子擦拭。阿燕微微勒了一下手中的马缰绳,让大白马走得慢了一点。

不一会儿,阿燕与杜老夫人一行人便到了定力寺。杜老夫人、如月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檐子,德昭自己下了檐子,一脸兴奋。他的两个姐姐也由两个乳娘牵着手,正出了檐子好奇地东张西望呢。

阿燕吩咐一个仆人从行囊中取了些铜钱,就在寺庙外地摊子上买了些香火。正在那仆人买香火的时候,寺庙门口一个瘦如竹竿的和尚认出了杜老夫人,便赶紧一摇一晃地跑了过来。

“啊呀,是杜老施主啊!您来啦!”

“哎哟,是悟心师傅啊。”杜老夫人乐呵呵地回答。

“您老和几位夫人先等等啊,我这就去向住持报告啊!”

“不必啦,不必啦,我们也就是烧烧香,祈个愿。待不久就回去喽。”

“那哪成,要是让住持知道见了您我没去报告,那我准要挨禁闭啦。”

悟心和尚说着便扭身又匆匆忙忙往寺里面跑去,上寺门台阶的时候,还撞上了一个香客,把那香客手中的香火撞得撒了一地。

“这野和尚!”那香客见悟心也不道歉,只顾头也不回地往寺里窜,不禁破口大骂。

杜老夫人看着这情景,一张核桃皮的脸哭笑不得。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和尚披着大红袈裟,风风火火地从寺庙里出来了,后面紧跟着悟心和尚,另外还有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和尚也紧随着。

“瞧,守能和尚来了!”杜老夫人说。

要是从来没有见过守能的人乍一见他,准会被吓一大跳。这个守能长相可不一般,他的个头很高,身材魁梧,肩膀宽得像大雄宝殿前的大石碑,一张脸棱角分明仿佛岩石,最可怕的是这岩石上还像裂了一道,有一条长长的青黑色刀疤,从右眉角一直斜脱到鼻梁上。

“杜老夫人啊,守能有失远迎啊。快!兔崽子们,去帮几位施主拿香火。”守能边跑边说,前半句是同杜老夫人打招呼,后半句就是扭头对悟心等和尚说的了。守能一脸凶恶地对悟心等和尚呼喝,奇怪的是那几个倒是服服帖帖。

“打扰啦,打扰啦!守能大师啊,别来无恙啊!”杜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迎向守能伸过来的双手。

“好啊。好啊,香火旺着哪。这年头到处打仗,大伙都爱来求个平安。”

“是啊,是啊。这不,我们也来啦!”

“唔,如月、阿燕也来啦。啊呀,这个是小德昭吧,都这么大了啦。真是有苗不愁长啊。哎呀,这两个女娃子是谁啊?”守能转过一张大脸冲着两个女娃。

“这个小名叫琼琼,那个叫瑶瑶。”如月接口道。

“哈,好啊好啊,琼琼瑶瑶啊。哇哦——”守能张大嘴,猛地将头往琼琼的脸上一伸,双手举起做老虎状,想逗那女娃娃。可是,琼琼竟然不哭,反而咯咯咯大笑起来。

守能一见大乐,哈哈道:“哎呀,将门虎子啊,将门虎子啊。”

这时,瑶瑶则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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