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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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一名黑壮敦实的年轻校尉大步而入，朝众人一抱拳，道：“典军校尉满樊，见过各位大人。”蒙佐打量着满樊，这年轻人步伐沉稳有力、气度从容不迫，一张黑色方脸上嵌着一双小眼睛，倒与李维有几分神似。
“满樊雁门人氏，祖籍中原，祖上乃魏国名臣满宠，”徐苍道，“取名樊，乃是追忆满宠在樊城助曹仁大破关羽故事。满樊本来想让我转呈治军之策，可我徐苍岂是居功之人；为国举才，理所当然——满樊，你可将治军长策细细向各位大人道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年轻的校尉身上，满樊定了定神，从容道：“襄平现有人马六万三千七百五十八人，粮草只可支四月有余。所谓兵贵精不贵多，据末将细点后认为，若能将人马削减至五万，则各军战力可增加三成。”满樊的话引来了阵阵议论，辽东初平，各地鲜卑尚未全部臣服，更有高句丽在东面虎视眈眈，辽东地域广阔，现在裁军，无疑是自暴门户于，夏侯铮、淳于扬、关木等人立刻表示反对，连李维都眉头深锁。
纪雨之再一次打量着他，满樊一开口就能让众人的心思活跃起来，这不是寻常将官能够做到的。徐苍偷偷瞧了蒙佐一眼，蒙佐与王颌一样，望着满樊沉吟不语，像是在等他的下文。徐苍清楚，蒙佐与王颌是全军最会用兵的人，只有过了他们这一关，满樊才能顺理成章的接手自己的职务，才能在军中大展手脚。
“所裁的一万多人由三批人组成，”满樊继续道，“一部分是老弱伤残，虽然脱离了正规军的编制，他们仍然能在屯田、修城、水利、运输上发挥作用。一部分是混杂在军中的慕容氏子弟，这些人是燕军中坚、也最容易叛变生事，若留在军中，必成隐患。慕容氏与高句丽有世仇，可让他们进屯到与高句丽接壤的几处缓冲地带，在新军未成之前作为辽东屏障。第三批是家有老人的独子，我大秦若想在辽东扎下根基，笼络高门名士只是其表，只有得到百姓支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最后一点让出身名门的韩稠与公孙宏听得很不舒服——两人都是高门有才之士，自负甚高，而今却被满樊说得连庶民都不如，脸上均显出不屑之色，也懒得去争辩。
满樊看得清清楚楚，依旧侃侃而谈：“裁军只是其一，治军之策，关键在于因地制宜，练出一支百战劲旅。剩下的五万人中，基本没有鲜卑人，氐族战士不到一万，其余都是汉族士兵，汉氐两族原本就区别就不大，因此整编并不会碰到太多麻烦。”
虽然秦国是由氐族建立，可在场的官员都是汉人，所以众人对满樊的提法并不在意。
“辽水平原广阔平坦，利于大军冲杀拉锯，所以我军首先要扩建一支铁甲骑兵作为决战主力。”满樊的话让淳于扬、夏侯铮两员铁骑将领大是振奋，夏侯铮抢道：“八百里辽水，起码得有一支一万人的铁骑才够打！”
“就一万人！”蒙佐当即拍板，扩建铁骑是他早就在酝酿的，铁骑在大平原和缓坡上的作战威力是其他兵种所难以企及的，有这样一支主力大军，便不怕以步兵为主的高句丽军。
“辽水平原三面环山，关口要塞众多，守卫各座大城，镇守与高句丽交界各个关口要塞都需要一支擅长在山地作战的步兵大军。”满樊道，“辽东最大的威胁就是高句丽，从千山起，一直到高句丽全境，八成土地是连绵不绝的山地与丘陵——步兵攻可拔城，退可守寨，是与高句丽对峙胜负的关键。”
李维与曹庆眼中一亮，训练一支与从河东带来的秦军步兵一样战力的步兵大军是他们来到辽东后所迫切感受到的，没有一支坚毅强悍的步兵，就等于放弃了环抱在辽水平原三面的几千里山地险要，敞开腹地让高句丽军翻山入侵。
“轻骑，是在辽东练兵最大的优势所在。”满樊的话让蒙佐深有同感，在与燕军作战过程中，那两千辽东骑兵的战力给蒙佐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辽东轻骑既保留了燕军骑兵轻刀快马的速度优势，又擅长在山地奔袭劫杀，所以组建一支全新的辽东骑兵可谓是当务之急。
这最关键的一点，满樊却只说了一句，只此一句，便已足够，满樊话锋一转，道：“作为平定辽东后最大的威胁高句丽，我们对它的了解还很少；要对付这个陌生的对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扩建斥候营。”
这次轮到关木一颗心提起，秦军斥候多是从河东平城子弟，除了辽水平原，对周围那茫茫大山根本一无所知，挑选身家清白、穷苦出身的土著扩充斥候营，要比整编骑步大军还要急迫。
“我听说大人在燕山决战前被人刺杀。”满樊望着蒙佐道。蒙佐点点头。
“大人是朝廷留镇一方的封疆大吏，身肩边陲安危、百姓生计，保护大人的安全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满樊正色道，他并没有注意到一旁寸英的脸“刷”变得通红，正是由于他的疏忽，才让逍遥山庄的人在战前成功刺伤了蒙佐。
“大人的亲卫队在几次大战中所剩无几，”满樊道，“从各军中挑选了两千步骑皆通、出身穷苦的战士组成亲卫队，既保护大人的安全，又可作为全军最锋利的一把武器，在奇袭劫杀中发挥奇效。”善用奇兵的王颌不禁点了点头，早在平城时，他就有过为全军锻造一把尖刀的念头，因为准备劫杀什翼犍而搁置。
韩稠与公孙宏虽然对满樊“庶民根本论”极为不满，倒不否认其它几条确是重整大军的良方。对他们这些世居辽东的人来说，中原王朝的改朝换代只不过是换面大旗、换个主子而已，而民风强悍的高句丽确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这个被汉人视为山野蛮人的民族对汉人有着本能的敌视，即便在强大的两汉时期，他们也从未停止过对中原政权的反抗；自从二十年前被慕容尘的大军袭破都城丸都，高句丽便联结段氏与宇文氏，卧薪尝胆，几乎是与秦国同时期壮大起来。秦国有王猛，高句丽也出了一位丞相金东朝，无独有偶，王猛与金东朝都崇尚法家，以刑名治国，世事莫测，两个年轻的国家终于直面彼此。
第 一 章 长夜话兵（下）
满樊说完，静静的站在正厅中央，炉子里的碳火烧得更旺了，不觉间天已全黑。所有人都在慢慢咀嚼满樊说得这几点：这些条陈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过，作为单方面的将领甚至感触更深，然而包括蒙佐在内，都没有如此详尽系统的从各个角度去整合过。
徐苍欣慰的看着满樊，当日跟自己提到这些时还只是比较零乱的几个念头，到了现在，心头仅有的些许顾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可以放心的前往雁门赴任。
“咯啦~”蒙佐起身离座，走到满樊跟前，在他肩头重重一拍，扭头对徐苍道：“收了这么个好徒弟，要走了才拿出来，真是该打！哦，你是掌军法的，自己说，怎么罚！”
众皆莞尔，徐苍笑道：“军法不许在军中喝酒，我做个主，就破一次例，明天请大家喝，算是为我饯行，你们也好狠狠的罚我一通！”
“扑通！”在众人喝彩声中，满樊重重的朝徐苍拜倒，道：“若非将军在救我一命，满樊焉有今日！相别之时，请受三拜，以报将军教诲提携之恩！”说完，连叩三记，落地有声。
徐苍连忙将他扶起，动容道：“我徐苍自幼孤苦，无亲无靠，自打救你之日起，就把你当弟弟看待；兄弟之间，无须大礼，但存一心，天日可表！”
满樊的提议在经过一夜的讨论后，尽数付诸实施——淳于扬和夏侯铮把扩建一万铁骑的地点选在了辽水、浑水、衍水的冰冻河原上；辽水平原以东、与千山山脉相连的山地则成为了李维曹庆三万人的山地步兵的天然训练场；除了三百秦军斥候，关木也开始在辽东土著中秘密组建便衣斥候营，专职潜入高句丽刺探民风军情。
辽东战马充足，蒙佐把剩下的一万多轻骑都交给了王颌，让他一并组建辽东骑兵；徐苍中军司马的职位由满樊接任，军务军法一把抓；寸英本打算在各军中挑选两千战士组成亲卫营，可由于将军们都在要人，只好先精选三百名百战之士，号称“辽东锐士”，保护蒙佐的安全。
将军们走后，蒙佐找来了公孙兄弟，连同纪雨之，四人在灯下继续长谈。
“我来襄平的时候，走得是海路，”蒙佐道，“辽西辽东相隔七百里，一旦沿海大道被切断，不论哪个战场都会陷入危局。辽东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我们是不是能把这条海路利用起来，不单单作为商旅走货的通路。”
公孙兄弟相视一眼，若能通过海路运送物资，将大大减少因为前后阻断而对战争带来的危险。兄弟俩本就是辽西大船队的老板，自然明白个中利处，不过他们担心的是，一旦官府介入海路买卖，会不会对被他们公孙家的利益造成损害。
“二位不用担心，”蒙佐微微一笑，道，“我也是马贼出身，从辽西发货到盐城的买卖我也走过。船队，还是你们公孙家的；买卖，还由你们公孙家做，只不过——”蒙佐故意拖长了声音，公孙定道：“大人有话尽管直说。”
“对你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蒙佐道，“我不是要染指海运买卖，而是要建一支大秦水师！”这回连纪雨之都目瞪口呆，水师对位处南方的晋国来说并不陌生，晋室得以偏安江东也是靠着有一支强大的水师。然而晋国的水师只是在江河大湖中行走，辽东要建水师，面对的就将是汹涌的大海，海船与河船的设计建造完全不同，操作也有天壤之别，北方国家素来没有这方面的基础与船师，要建一支水师谈何容易！
不过蒙佐想把筹建水师的工作交给公孙宏、公孙定兄弟是有他的考虑的：一来是出于公孙定原本就是走海路买卖的行家里手，对造船航运十分熟悉，二来考虑到公孙家在辽西财雄势大，头面活络，做起事来能自然免去不少麻烦。
令纪雨之更加意外的是，公孙兄弟非但没有拒绝，反而一口答应下来，并且保证在开春时在辽西大港可以见到水师雏形。
公孙兄弟走后，纪雨之道：“建水师不光是为了连通两辽吧？你野心不小啊！”
“知我者莫若老纪，”蒙佐道，“当日我从乐亭出海，本想在辽水口靠岸，谁知道海风把船吹过了大半岛，在鸭绿江西面登陆，这才碰上高句丽大军血屠段家凤凰堡。从辽西出海，一直往南，绕过大半岛往东，不正是高句丽的西海岸吗？到那时大军兵出丸都山城，逼近鸭绿江，把高句丽主力吸引在北线；再出一支奇兵，走海路偷袭高句丽后方粮道——我问过段小姐，和辽东辽西只一条大道一样，高句丽也只有西面沿海一条狭长平原走廊，他们只能走这条路运粮，只要把走廊掐断，前方高句丽军将不战自败！”
纪雨之不得不承认，这是正面对付高句丽最佳战略，道：“光有两路人马还不够，你还得有第三只手，才能让高句丽分身不及，方寸大乱。”
“第三只手？”蒙佐皱眉道，“刺杀？——我不会做的。”
“双管齐下，南北并举。”纪雨之道，“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鼎立，高句丽最强，有百济和新罗这么好两个帮手，为什么不用呢？”
“好计！”蒙佐一拍大腿，道，“我怎的没想到，还是你鬼主意多！”
“不是我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