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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仓鼠劫-第46章

小说: 仓鼠劫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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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醒来时,发现又回到了那间阴暗的囚室。身下是发霉的茅草,有狱中鼠在窜动,像是啮食着伤口上被打烂的皮肉……   
二   
又一个清晨到来了。李斯曾有过如日出东方般的辉煌,而今,他却沉入日暮途穷之中。似乎从峰巅跌入谷底,由阳春进入寒冬。他万万没想到事变来得这么突然,晴空一阵惊雷,便带来铺天盖地的暴风骤雨! 

刑伤痛极之时,李斯想到了死。他感到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死神正张着利爪向他扑来。他恐惧至极,悲伤至极,仿佛一切都已完结,命运甩给他的只有这一个冰冷的选择。   

他做过一个恐怖的梦,梦见冯去疾、冯劫提着血淋淋的头颅来见他。他们说,这头颅是被二世皇帝和赵高砍下的,过不了多久他也会身首异处。二人叮嘱李斯,枭首后不要让那头颅丢了,更不要让野狗吃掉。阴界里的无头鬼是最卑贱的鬼,有如人间做苦役的刑徒。二人还宝贝似的将各自的头颅放在胸前,说,头比心重要,人心都是坏的,人的罪恶都由心而发。无心可以,无心可以减少罪恶,但无头断然不行,因为头主思索,头是主宰。 
  
李斯还梦见了莹女。她穿着一身血红长裙,衬托着一张惨白的脸。她说,这红裙是用自己的血染成的。她深深地思念着李斯,但并不希望李斯来阴界和她相会,阴界太凄苦、太孤独、太可怕,能在梦中相见足矣。 
  
李斯被这恶梦吓得大汗淋漓,蜷缩成一团。他觉得好冷,像是赤身裸体于冰窟之中。   
这天早上,李斯粒米未进。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可怕的梦影。   
两个狱卒走进了囚室。他们拿来笔墨和竹简,让李斯写认罪书,限令他两日内必须完成。他们说这是上面的指令。若是到时不能写成,上面怪罪下来,咎由自取。   
李斯接过竹简,感慨万端。他对这竹简并不陌生,在竹简上,他写过名传天下的《 谏逐客书 
》,用雄辩的道理和优美的文字打动了秦始皇,使其收回了成命,扭转了秦廷用人方略的偏差;在竹简上,他陈述过统一天下的大计,使秦始皇抓住了万世难逢的时机,挥戈东向,先弱后强,逐次并灭六国;在竹简上,他进献了中央集权的国策,使初定天下的秦王朝建立起大一统的政治格局;在竹简上,他还向二世提出〃督责之术〃,严刑峻法于天下…… 
  
今天,他又展开了竹简,却是要以囚徒的身份认罪服罪,两相对比,他怎不悲愤难已,百感交集!   
他拿起了笔,复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翻滚的心潮终于化作这样一篇文章:   
臣为丞相,治理国家,已历三十余年。先王之时,秦贫弱狭小,地不过千里,兵仅数十万。臣竭尽微薄之才,谨慎奉行法令:派遣谋士携重金游说诸侯,暗中加强兵备,整饬朝政,赏功罚过,终于扫平六国,俘其国君,一统天下,尊秦为天子,一罪也;开拓疆土,北伐匈奴,南定百越,以张强秦,二罪也;尊重大臣,盛其爵禄,借以巩固君臣关系,三罪也;立社稷,修宗庙,以示皇帝英明,四罪也;统一度、量、衡,公布天下,以明秦之建树,五罪也;车同轨,治交通,巡游全国,以显示君王之志得意满,六罪也;缓刑薄赋,收拾民心,使万民拥戴君王,至死不忘,七罪也。像臣这样的人,罪足以处死,幸蒙皇帝不弃,苟活至今,愿陛下明察! 
  
李斯〃认罪书〃上所列这七条〃罪状〃实则正话反说,句句都在自扬他的功劳和忠诚,名为〃认罪〃,实为表功;一半是哀怨,一半是乞求。李斯不像冯去疾、冯劫那样刚烈无畏,视死如归,他怕死,怕丢掉他历尽千辛万苦得到的荣华富贵,怕失去他视若生命的爵禄权力。如同他不遗余力地争名争利一样,不将努力用到极限,他是决不甘心这样死去的。他觉得冯去疾、冯劫对自己的生命和功名太不珍重,他们的死,壮则壮矣,勇则勇矣,但缺少全力的奋争,终究是一件永难弥补的憾事。 
  
李斯在决定作最后争取的时候仍寄希望于二世皇帝,他执著地认为,二世皇帝是受人蒙蔽,做了糊涂事。他期待着录其功、释其罪,正视听、申正义,允许他重返相位,再效全力。 
  
任何一个希望的升起都会像朝阳初上那样放射出灿烂的光芒,此刻,李斯的心情便是如此。他仿佛觉得身上的刑伤已经好转,疼痛已经减轻,精神也好了许多,如同一片干涸龟裂的土地上飘洒下一场湿润的春雨。 
  
李斯将这奏简小心翼翼地卷起,外面捆上一根麻绳,如同包裹着一个小生命。他强作笑脸将这奏简交给面目可憎的狱卒,拜托他妥为呈送,甚至用力支撑着遍体刑伤的身子向狱卒行了个大礼。狱卒好生奇怪:难道这罪囚已认罪伏法,如若不然,何以这样谦卑?但是,丞相入狱,断无生还之理,自古已然,认不认罪不是一样要被处死吗?何喜之有? 

李斯呈上奏简以后,便开始了焦灼的等待。他忽而信心十足,忽而又心灰意冷;忽而觉得大有希望,忽而又感到前途渺茫。他心里很乱,只嫌时间过得太慢,巴不得马上就会得到皇帝的批复,雾散天开。 
  
然而,李斯的奏疏并未送到二世皇帝手中,这中间还有一个赵高,这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赵高慢腾腾地打开了那奏简。阅过之后,脸色大变,大怒道:〃这哪里是认罪书,这不是表功吗?他既为囚犯,安敢上疏?〃   
赵高将奏简扔在一旁,怒目而视恭立一旁、惶然失措的狱吏,喝问:〃李斯写此疏时你可知道?〃   
〃不知。〃狱吏怯生生地说。   
〃罪囚如此胆大妄为你竟不知,难道只有明火执仗地犯上作乱你才知道吗?〃   
〃这……〃狱吏汗流浃背,浑身颤抖。   
〃来人,将这渎职恶吏笞五十,处辱刑!〃   
〃请大人饶恕,小人愿将功补过!〃狱吏乞求着,不住地叩头。   
〃晚了。〃赵高冷冷地说,〃刑后再观后效,若不思悔改,定斩不赦!〃   
狱吏被重重地挨了五十鞭子。行刑者原为狱吏手下,他们借机发泄私怨,打得很重。笞刑已毕,被连拉带拖施以辱刑。他的很高很美的发髻被打开了,又被快刀剃了个精光,那口好胡须也剃得一根未剩,形同受了宫刑的不长胡须的阉人。秦地男子以蓄须、蓄发、梳髻为美,狱吏受此污辱,比受鞭笞还难受,他觉得没脸活在世上,触柱身亡。 
  
狱吏的死使狱中的气氛紧张起来。继任的新狱吏吸取前车之鉴,加强了对囚犯的看管,狱卒昼夜在李斯的囚室外踱来踱去,李斯稍有差池,便会招来一顿训斥或毒打。李斯不敢打听上疏情况,心中的负担越来越重了。 
  
对李斯严加看管的同时,严酷的刑讯也在进行着,他几乎每天都要被提审,每次审讯都要严刑相逼。他的身上不知挨了多少刑棍皮鞭,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多处伤口溃烂化脓,整天流着脓水。李斯的身体越来越弱了,他经常发烧,咳嗽不止,夜里难以入睡。他终于无法应付这一次接一次的审讯,违心地承认了通盗谋反之罪。 
  
就在李斯绝望的时候,有一天,囚室内来了一个陌生人,此人自称是专管纠察刑案的御史,叫陈且,说是李斯的上疏二世皇帝已阅过,暗中派他来查实此案。   
李斯闻听,如遇救星,感激涕零,向着咸阳宫的方向叩拜不止,口中连呼:〃皇帝圣明!皇帝万岁!〃   
陈且道:〃丞相之冤,陛下已知,请丞相详述原委,在下愿代为转达!〃   
李斯哽咽了,激动不已地说:〃御史若能代我申明冤情,斯就是死也甘心了!〃接着,他把如何受害、如何入狱,以及赵高排斥大臣、构陷忠良的事说了一遍,恳请陈且代为禀报二世,明忠奸,辨是非,整饬朝纲,重振帝业。 
  
陈且不住地点头,深表同情,又问:〃听说令郎李由在三川郡资盗、通盗,可有此事?〃   
李斯摇头道:〃我入朝为官已历三十余年。一直忠心奉主,并以此教导吾子。以我丞相之家,备受隆恩,怎会与盗贼合污,反对朝廷?〃   
〃既如此,丞相为何招供?〃   
〃一言难尽。酷刑相逼,痛苦不堪,违心自诬,不过是为避皮肉之苦。〃   
〃丞相是否准备听凭处置?〃   
李斯愤然道:〃断然不能!我拟再次启奏陛下,请陛下明断!御史若能代为转达,斯终生难忘!〃   
陈且想了想,说:〃丞相冤情,小臣甚感不平,自当效力,你写吧!〃   
于是,李斯又书写了一份奏疏,交给了陈且,茫茫黑夜中似又见到一线光明。   
三   
那个叫陈且的御史与李斯告别后并未前往咸阳宫,而是悄悄进入了贵族区内一座新建成的大宅。   
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厅堂内,赵高在等着他。   
〃此行如何?〃一见面,赵高便迫不及待地问。   
陈且喜滋滋地说:〃郎中令真是料事如神,李斯聪明一世,竟未认出我这个假御史,还说要好好报答我呢。〃   
〃他说了些什么?是否与口供相同?〃 
陈且收敛了笑容,说:〃李斯出尔反尔,根本不承认自己有罪,竟再次上疏鸣冤!〃说着,从袖中取出李斯的奏疏,递给赵高。   
赵高连看也没看就将奏疏扔在一旁,咬牙切齿地说:〃李斯如此顽固不化,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副钢筋铁骨!〃   
陈且在一旁附和道:〃郎中令说得对,李斯再硬还能硬过刑杖?依小人看来,莫如尽快把他处死,免得夜长梦多!〃   
赵高何尝不愿让李斯速死?但却不能在罪名未成立时匆匆动手,这样,不仅难服群臣,就是二世皇帝那里也无法交待。赵高又是以善治刑律名传朝中的,若是不明不白地杀死一位丞相,他岂不是要名声大坏吗? 
  
赵高打定主意让李斯在刑杖下屈服,对李斯的逼供日甚一日。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刑具,把李斯打得死去活来。起初李斯还对陈且抱有幻想,指望陈且来解救他,后来才明白自己受了骗。他绝望了,不再更改口供,承认自己确实犯有通盗谋反罪,并在狱卒的逼迫下写了认罪书。 
  
胡亥自打将李斯的案子交给赵高审理后,一直没有过问。他对赵高很放心,他也无暇顾及此事,他不愿为这点小事耗费自己的时间,他关心的是及时行乐,抓紧匆匆易逝的每一天。 
  
然而,正当赵高准备了结李斯案件的时候,二世却忽然心血来潮,派人来到了咸阳狱。赵高闻讯,吓得非同小可,他生怕李斯再次翻供,给案件的审理带来预想不到的麻烦。赵高虽已架空二世,自掌大权,但二世仍然是皇帝,掌握着生杀予夺之大权,谁能担保天上没有雷霆?赵高暗怨二世没有事先和他打招呼,深悔自己粗心大意,消息闭塞,导致今天的猝不及防。 
  
值得庆幸的是,事情的发展不像赵高担心的那么严重。二世的使者见到李斯后,李斯根本没有推翻自己的口供,一口咬定自己确属有罪。李斯是被骗怕了、被打怕了,误以为二世的使者还是赵高的密探,吐露真情只能再度遭受毒打。 
  
李斯可悲地失去了一次向二世申辩的机会,尽管这机会未必能够给他带来命运的转机。   
赵高得到详情,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吸取了以往的教训,不敢再疏忽耽搁,在使者离开咸阳狱以后,马上带着李斯的认罪书去见二世。   
这天,二世正在六英宫中,秦二世有个〃宏愿〃,他要在一年内住遍八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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