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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北京教父-第4章

小说: 北京教父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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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懂,也许过正常生活的人能够按正常渠道解决自己的问题。可是,有许多的人过的是非正常生活。”
“你还挺有思想的。都是谁?又为什么要过非正常生活呢?是身不由己吗?”
“可能是。正常生活是理论规定的生活方式,而理论有时候也会变成教条。在现实生活中,谁都会遇到许多非常实际的问题。这些问题是理论没办法解决的。也许,这也可以算做是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吧!”
“我觉得你讲得太深奥了,我听不懂。你能举个例子吗?和你聊天真有意思。你怎么不说话了?”
“好吧,我举个例子。我认识一个人,女的。她为了给父亲治病,自卖自身地嫁给一个有不少金子和烟土的军官当老婆。军官又老又丑,又傻又瘫,拉屎撒尿都得别人伺候。这个女人从过门的第一天起就伺候这个活死人,守了两年活寡。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和另一个也是伺候瘫子的男人相好了。好是好上了,但是不能和瘫子离婚,只好明铺暗盖的,生下的孩子还得说成是瘫子的。这就是非正常生活嘛!”
“为什么不能离婚呢?不是有法院吗?”

“怕舆论。再说,那是解放以前的事情了。解放以后,问题还是没法子解决,总不能去找人家说,这孩子是在我丈夫还没死的时候,我和谁相好的时候怀上的吧。说了也没用,人家不信,还会说出不少难听的话来。”
“人应该自重,应该对自己、对孩子负责任,我讨厌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你这是正常生活的意识,按‘应该’去想问题,去要求别人。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强行按‘应该’去处理,非得把人逼到另一条渠道上去。”
“什么渠道?非正常的社会生活渠道吗?”
“是的,是反社会的渠道。”
“你的思想是危险的。”
“如果这个社会把那些‘应该’强化了,那么反社会的行为也会强化,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可能吗?”
“完全有可能。因为没有人去革那些‘应该’的命,那么它们自己就在不断地强化,不断地俘虏人的思想,也不断地制造自己的叛徒。”
“你这种想法是哪儿来的?看书看来的?”
“看过一些书。另外,一个刚从大狱出来的老右挺有想法的,他和我聊过几个晚上。”
“你没觉得这就是阶级斗争吗?是两个阶级在争夺接班人?你这样走下去,就把自己毁了,太可惜!”
“知道,我知道。你别送了,太晚了,快回家去吧!”
“我还想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她现在在哪儿?还有,那个孩子呢?”
“我不能再和你聊了,你快回去吧!你瞧瞧,那个老太太注意上咱们了。”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那个女人和孩子。”
“好,我告诉你。那个孩子,就是我。”
“……”



10


白脸病了,伤口化了脓,小腹深处常常有一阵阵针扎般的疼痛。午后的低烧也使他感到气喘体虚、四肢无力。
小六子到医院去找药。
“谁病了?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是怎么受的伤?你告诉他,让他自己来!”
大夫狐疑的目光透过近视镜片,直往小六子的眼睛深处扫描。六子慌了,答应让病人自己来,明天。
第二天,小六子再去医院探路时,发现了候诊人群中的张科长,他撒丫子就跑了。


大疤瘌给白脸找了个医生。此人解放前是个黑道上的人,现在是个三轮车工人,据说医术精深,但藏而不露,人称神医。
神医收下了大疤瘌奉上的二十元钱和四瓶衡水老白干,开出了药——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烟土膏子,嘱咐说:“疼得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吞吃一点儿。年轻人火力壮,阳气盛,伤口慢慢地就会长好。”
白脸却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哭了。他对守在身边的小六子说,最后,自己还有两件事要办。一件事,杀了土匪,复仇。第二件事,真正地玩一个女人。
“是和女人睡觉吗?”小六子问。
“不是,我睡过的女人数都数不清了。我说的真正地玩女人,是玩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女人。”
“比你强大的女人,有吗?”
“有。”


过了几天,小六子带着白脸的一封信去见一位姑娘,白脸一直暗恋着的中学同学。
姑娘天真烂漫,能说爱笑,神情举止就像个公主。她没有迟疑,看完信就跟着小六子来了。看得出,她为这种地下工作者式的历险而感到兴奋和激动。
“你是怎么搞的?公安局到处在找你,怪惨的。过去,你可是挺傲的,端着个架子,凡人不理的。知道吧,我们女生都叫你王子呢。”
笑,公主大大咧咧地笑个不停:“听说,你是大流氓头子,是真的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啊!挺好玩的,就像侠盗罗宾汉似的。”
说完,还是笑,大笑。在她们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在满怀豪情的笑声中解决的。因此,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谁能像她们那样真正地主宰着自己和别人的命运,主宰着未来。
“流氓头子是不是专门拦道劫持女孩子,然后把她们带到匪窝里去,再……挺神秘的。”
“你相信吗?”他也笑了笑。
“不太信,就是觉得好玩。要是有人劫持我,我就跟着走,多好玩啊!”她还是笑,挺开心的。
“今天我找你来,就是要干流氓头子对漂亮女孩子干的事。”白脸还在笑,但眼睛里已经没有笑意,阴沉沉的。
公主怔住了。
“上初中时,咱们俩挺要好的。别人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其实,想吃天鹅肉是人的天性,只不过有的人能吃上,有的人只能做梦想想罢了。我就属于那种只配做梦去想,而不能真正吃到嘴里的人。对此,我是至死也不甘心的。”
“其实,你挺聪明的,学习也是拔尖的,将来肯定有前途。为什么要当流氓呢?”公主有些着慌,但并不害怕。她们怕过什么呢?
“前途?入不了团,当不上三好生,升不了好学校,这就是前途?再说,不当流氓,我就永远也吃不到天鹅肉。”
白脸恶狼般地扑向天鹅,伸出了手……



11


在南城街头的第四天,天快黑的时候,土匪抓住了大疤瘌。
他想跑,但是来不及了,那把军用刺刀指向了他没受过伤的那半张脸,把他逼进街灯照不到的暗影里。
“我不难为你,”土匪咬牙切齿地说,“白脸躲在哪儿?”
“不知道。听说他带着几个佛爷去包头了。公安局天天堵他,风声特紧。”
他刚刚和白脸分手。他们商定好了,杀死土匪,报了仇以后,一起去包头避风。
“好吧,你要是不说实话……”土匪掏出硫酸瓶子,拧开盖,“我把它全泼在你的脸上。”
硫酸一滴一滴地流出来。大疤瘌的裤子被烧了几个洞,皮肤嘶嘶啦啦地痛。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大疤瘌怕了,这个土匪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他领教过,“要不,你找小六子问问,他知道。”
“小六子是谁?”
“白脸的把兄弟,小佛爷,住在菜市口。”
土匪收回了刺刀,大疤瘌撒腿就跑。跑出去十几步,他回过头来破口大骂:“我操你妈,土匪!你等着,你活不了几天了!”突然,他听到脑后的墙上传来玻璃瓶的炸裂声,几滴液体溅到自己的头上、脸上,火烧火燎地疼。墙上,浓硫酸啃啮着古老的青砖,嘶嘶作响。


北城的玩儿主们陆续得到一个口信,南城菜市口有个小佛爷叫六子,一定要抓住他。土匪要这个人。
于是,一张网,在南起长安街,东到朝阳门,西到海淀镇的广阔地域内张开了,静等着鸟儿投网。



12


还有人在紧张地追查着白脸和小六子。
张科长在给上级的一份敌情报告中说:“四清运动在北京城区全面展开以后,社会上的阶级敌人和潜藏在党内的修正主义分子不甘心失败,他们勾结起来,疯狂地向无产阶级专政发动进攻。
“目前,阶级斗争的一个突出动向,是一小撮社会渣滓和流氓学生组成的流氓团伙在和无产阶级争夺接班人。一些青少年被逼或被拉下水。对此,我们绝不能放松警惕,必须对流氓团伙的骨干分子予以沉重的打击……
“本地区最大的流氓头子王××,绰号白脸,原为南城中学高三学生,出身反动资本家。王××和他的团伙长期以来多次进行偷窃、抢劫、强奸等犯罪活动,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造成极大的威胁。
“慑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王××于今年四月初潜逃。
“据群众反映,王××最近曾和一名绰号小六子的惯偷在前门一带活动。”
四名精悍的公安干警在街道治保委员的引领下,去逮捕小六子。
“那小子住在小东屋,喏,挨着厕所的那间。”治保委员指着一间低矮破旧的小屋说,“他自小就没亲没故的,自己一个人挑门户过日子,也怪可怜的……”可能是发觉自己有点儿走了嘴,她又赶紧补了几句:“不过,这小子特坏,那次我们家二丫头上茅房……”
门没上锁,连钌铞(门窗上的搭扣)都没有。踹开门,一股臊腥的潮气扑面而来,熏得人直流眼泪。屋里黑得什么也看不清。
“把灯打开,灯绳在哪儿?”
“什么?这屋没安电灯?”
搜查仅用了四分钟。屋内,除了一张铺板、一床旧棉套以外,就只有一个水缸了。棉套里未发现赃款,水缸底下也没有赃物。
看样子,人是有几天没着家了。蹲坑地堵他?干警们看了看漆黑的四壁,犹豫了。
地上有土鳖、潮虫,铺板缝儿里挤满了臭虫,棉套里少不了虱子、跳蚤。那么头顶上呢?按照生物链的原理,那里应该有蜥蜴。



13


车门刚打开一道缝儿,小六子就挤下了车。
从本能上说,他想撒开丫子跑,离开这辆随时都有可能炸窝(扒窃败露,现场混乱)的车越远越好。但是经验告诉他,绝对不能跑。街上到处都是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紧的人,哪怕稍微有点慌神儿,都会引起路人的怀疑,招来大祸。好在车过一会儿就会自己跑开的。
下车时,他没来得及知会一下钱惠。不过,这样也好,钱惠的肉馒头能把那个老小子多稳定一会儿。麻烦的是以后钱惠恐怕会说自己匿货,长八张嘴都说不清楚。
紧走几步,快进胡同了,回头一看,车终于关上门,开走了。六子偷偷地笑了,只有这个时候,那份货才真正地属于了自己。
得,就在这儿等着吧!等下辆车,坐一站地,准能找到钱惠。小六子开始想钱惠,想着晚上和她在一起……
糟,炸了,他是先有预感,然后才听到开出不远的车内传来的叫喊声的。
“我的钱被偷了,停车,快停车……别让这个女的跑了,他们是一伙的……”
车猛地停住,车门大开,几个人冲下车来。
六子早已跑出去了几十米,拐进小胡同,转眼间人影儿也没有了。
街上、胡同里到处都是人,乱哄哄地搜寻,乱哄哄地议论。没有什么结果,慢慢地也就散了。丢钱的主儿被人哄劝一番,哭丧着脸去了派出所。
有几条青年汉子没有走。他们装作是在自家门口乘凉的,把胡同的各个出口牢牢地把住了。这些汉子一个个不动声色,老谋深算,都是捕猎的好手。
一个多小时以后,猎物才露头。
一个穿着条脏乎乎的裤衩,光着上身,瘦得能数清肋巴骨的半大孩子急匆匆地从一个院门走出来。他手里拿着半个破碗,像是刚从家里出来,要到街对面的小铺去打黄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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