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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人鱼的信物-第82章

小说: 人鱼的信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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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渐渐变幻的颜色,礁石上不停收缩的海藻,从岩石下面探出头来鬼头鬼脑地向外张望的章鱼,从我们的头项上方游过去的壮观鱼群……我仿佛变成了一个从未见过海的小孩子,每一样出现在我面前的东西都令我感觉既惊讶又欣喜。
如此单纯快乐的心情,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然后我看到了出现在礁石另一侧的东西:一条银蓝色的鱼尾,巨大的尾鳍正随着暗流的涌动缓慢地上下摆动着。越来越明亮的光线在这条漂亮的鱼尾上折射出了不同的颜色,从纯粹的银白到深深浅浅的蓝,每一种颜色都显得光彩夺目。
我的视线从这条鱼尾移到了旁边的什么东西上,柔和的象牙色,长的……是两条人腿。我应该被吓一跳的,可是这一刻,我却只觉得新奇,不由自主又游近了一些。略显浮肿的两条腿,当我凑近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脚趾张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半透明的一层薄蹼——这个人竟然和我是一样的!
没有恐惧,我心里满满的都是疑惑。我的视线在这两条腿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又回到了那条漂亮的鱼尾巴上,片刻之后又一次移回到了两条腿上。然后开始慢慢地向上移动,毫无悬念地看到了深海和靠在他胸前的我。
千真万确是我。
尽管我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没有束紧的头发乱蓬蓬地漂浮在脑后,脸色苍白而疲倦,眼睛下面还挂着淡淡的淤青。
我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棉质的睡裙,一边的肩带放了下来,阿寻正伏在我的胸前吃奶。
然后,我看到自己抬起头和深海相视而笑。
我的那张脸略显浮肿,一笑起来真的和鬼一样。可是戮还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正从一段不太远的距离之外观察着自己。最要命的是,我居然觉得被自己打动了……
看着自己微笑的表情,我心里竟然有种暖融融的、温柔而又亲昵的感觉。然后,我看到面前的自己抬起头,冲着我偷看的方向张开了一只手,“来……”
这个奇怪的梦做到这里的时候,就好像放映机出了故障,开始不停地重复播放最后的一段画面。于是,我不知所措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抬起头,看着自己冲着镜头微笑,看着自己张开一只手,冲着镜头温柔地微笑说:“来……”
“来……”
如此清晰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而我的心情却慢慢变得悲伤起来,非常非常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委屈得像个小孩子。
就在我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却又消失了。眼前一片水光迷离,就好像我沉在水里,耀眼的阳光正肆无忌惮地照射在水面上。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一男一女的声音,正在争吵的样子。
我悄悄浮出水面,刺眼的光线晃得我立刻眯起了眼睛。这是一个游泳馆模样的大厅,浅色的天花板很高,上面装饰着海星和海螺形状的项灯。大厅的一角装饰着几株高大的绿植,茂密的枝叶几乎触到了天花板。这里的布置,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是一探头,我又沉回了水里。不过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倒是有几句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也没有用,”这是女人的声音,“我不会同意的。”
“你应该明白,这并不是我在刁难你。”男人的声音。
“如果不是存心刁难的话,”女人的声音激动了起来,“你就应该去找保卫,而不是站在这里冲着我指手画脚。”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俺去。”男人也提高了声音。
“什么是安全?”女人反问他,“你想要她活?还是想要她死?”
……
直觉这是两个我见过的人,然而浮浮沉沉之际,他们的声音除了受到水音的干扰之外,空旷的大厅又让这两个人的声音带上了微妙的回音,我完全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谁的声音。
从水底望过去,争吵已经停止,男人转过身怒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而女人的身影则折回到了泳池的另一侧,从那里拿起了什么东西然后重新走回了水池的边缘。
我一个猛子扎回水里,很清很清的水,可以一眼看到画在水池底部的标志性线条。是泳池没有错了,问题是,这到底是我脑海中的哪一段记忆?
女人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柔和而清冷的调子,很像是……
我心里骤然间慌乱起来。一瞬间,躺在卧室里正在做梦的我和梦里那个沉在水池中的我的复制品似乎诡异地合二为一。复制品感应到我的慌乱,同时我也感应到了她对岸上的女人生出的那种略显复杂的心情;轻微的畏惧交织在轻微的依赖之中,想要躲开的同时却又渴望着接近。
不怎么情愿地朝着泳池边那个身影游过去,浮出水面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脸:仿佛永远都不会变老的精致的娃娃脸,脱去了淡漠的神气,笑容竟然惊人的甜蜜。我忽然疑惑起来,这个长着我所熟悉的五官,却又挂着完全陌生的表情的女人,真的是……夜翎吗?
“上来……”她举着手里的大毛巾冲着我继续微笑,,“水里泡了很久了,累了吧?”
我想起她带着我在泳池里走测试的事,可是当时的她并不是这样的表情,我分明还记得她不耐烦的样子……
是我的记忆错乱了吗?
“过来,”她继续微笑,用柔和的声音引着我朝她靠近,“过来,海伦,你看这是一条新毛巾,上面还绣着你最喜欢的小海螺呢……”
海伦?!
这又是谁?!
我大惊失色的同时,上半身已经窜出了水面。眼前顿时一片水花四溅,我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一跤跌回了水里。
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的时候,手臂上还残留着水花飞溅的感觉,真实得可怕。
月光透过印着大花朵的窗帘支离破碎地洒了满地,远处,一列夜行列车正轰隆隆地横穿整个小镇,连身下的床铺都仿佛被震得微微发颤。
被子被我踢开了,全身上下一片冰凉,这才是我会做梦的原因吧。可是为什么在梦里夜翎会喊我“海伦”?
海伦……海伦……
那是一种刻意讨好小孩子的语气……
“过来,海伦,你看这是一条新毛巾,上面画着你最喜欢的小海螺……”这样的语气十分耳熟,平时我妈妈会说:“寻寻,看奶瓶上还有史努比呢,再喝两口好不好?”我会说:“看,小鸭子,放进浴缸里,跟阿寻一起洗澡喽……”
我心烦意乱地推开被子坐了起来,脑海里突然钻出来的惊人的想法让我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可是……
可是如此真实的感觉,还能有什么更加靠谱的解释呢?
我光着脚脚冲进浴室,扭开水龙头泼了两把冷水在自己的脸上。哗啦啦的水声,我近乎低泣般的喘息声,让这个安静的夜晚突然变得躁动不安。
我伏在盥洗台上,冷水顺着脖子一直滑进了睡衣的领口。冷和热交织的感觉,绝望里有隐藏着惊喜,仿佛我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炙热的温度。
可能吗?
这一切真的可能吗?
我可以像感知深海的情绪一样感知到她的内心世界?或者……她正等待着来自我的信息,而这一夜,我们对彼此的感应恰巧重合了?
自从离别之后,这还是我头一次这么靠近她,她活着,而且她还记得我。
她真的记得我!
我细细回忆梦里所看到的画面,她那些微妙的情绪变化,她的委屈和她的渴望……甜蜜和痛苦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这是最疼痛的幸福,最心酸的快乐,而我却只能呆呆地坐在黑暗里,承受着来自命运的煎熬,却无能为力。
海伦…。
海伦,来源于希腊语,光的意思。‘很美好的一个名字。
这是夜翎取的吗?回想起梦中的情景,她和海伦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对我的女儿怀着一定程度的喜爱?我是不是可以指望海伦能借着这一点儿喜爱得到比较细致的照顾?
小孩子总是比较容易讨好的,送给他们糖果,陪他们做游戏,给他们讲故事……很容易就可以赢得他们的好感。如果海伦对夜翎的喜爱表现出适度的回应。
她的待遇会不会变得更好一些?如果她对夜翎真的产生了某种温柔依赖的感情……
海伦还会不会记得我?


二  费尽心机

夜晚即将来临,而迦南却始终没有出现。
今天是迦南第一次跟随华叔去送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会在下午两点左右返回到镇上。即便做一些必要的交接工作,这个时候也应该跟我联系了。
从窗口慢慢走到房间另一侧的盥洗室门口,再从盥洗室的门口走回到窗边。
天边那抹惨淡的霞光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黯淡的颜色:浑浊的灰色和混杂其中的模糊的黛色。
堆积了一整天的心神不定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压抑不住的焦躁。我无意地在房间里越走越快。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猜测也纷至沓来:迦南会不会在研究所门口被夜族人认出来了?他曾经跟随夜鲨一段时间,出来进去的。肯定有不少人记得他。就算他经过了一定程度的乔装打扮,万一被眼神特别历害的人看见呢?又或者,他们顺利地从海岸一带返回了镇子上,但研究的结果却发现夜族人在自己家门口的布防严密得没有丝毫漏洞呢?
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以及夜半时分我在那个奇异的梦里看到的游泳馆都让我确信我的女儿就在里面。可是,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想进去不容易,想出来更难想要带着她毫发无伤地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原来咫尺便是天涯……
我颓然地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饭菜都已经凉透了,看着让人没有胃口。我知道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也许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摸进研究所,那样的行动需要消  耗大量的体力,不吃晚饭无论如何是不行的。但是心跳得那么急,那么快,好像每一下跳起都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又如何能够允许食物顺利通过?
完全被动的局面,与夜族人相比,我们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优势。越是想冷静下来,心情就越是焦虑不堪。就在我的忍耐力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候,刺耳的电话铃声突兀地撕开了房间里的一团死寂。我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是迦南的号码。
“迦南?”我按捺着满腹焦灼,竭力拿出平静的语气,“你还好吗?”
“是我。”话筒另一端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刚硬的语气在转折之间带着宛如金属般的质感,“果冻。”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沉默的男人刚毅漠然的一张脸,心口微微一抽,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若干分贝,“迦南出事了?”
电话的另一端的果冻沉默了一下,飞快地说道:“十分钟之后我到楼下,你下来。”
“到底……”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个男人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有话见面再说,我在开车。”
我十指冰凉,不敢再深想迦南可能会出什么事,我机械地拿起事先预备好的装着随行物品的小包,飞快地锁好门跑到了楼下。
这个时候,不习惯夜生活的小镇居民大部分都留在自己的家里。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就更不要说这样的小巷子了,尤其是这一带即将搬迁,几乎坏了一半的路灯自然是没有人来维修的。我看了看小巷的两侧,果冻事先没有说他的车会走哪边,我只能心神不定地在大门外原地等候。几分钟之后,一辆越野车停在了左侧的巷口,车窗摇下,一个男人探出头喊了一声,“这边!”
是迦南的声音,我立刻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我还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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