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灯笼铺(天下三)-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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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家夫人虽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抹着眼泪送儿子出门。
言靖四处听江湖故事，遇奇人遇奇事，途经木渎时突然下起大雨，他连忙跑到旁边的屋檐下，雨水透过瓦片滴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一片阴影挡住了他，他抬头，陌生的女子撑着伞看着他笑得灿烂。
“这位公子这儿避不了雨唉，我且替你撑一会吧。”
“多谢姑娘，不碍事的。”
两人静默无言，雨越来越小，言靖拍拍衣服，再次道谢便走入绵绵细雨中。
言靖走出客栈时被一只紫金色的蝴蝶吸引住目光，心中有股莫名的冲动追上去时，它安静的停在一身黄衫女子的肩头上。
言靖觉得唐突的收住脚步看清黄衫女子的面容后露出笑容。
“姑娘，又见面了。”
“幸会，小女紫鸢。”
直至满身伤痕的看着喝下五彩池洗心水的言靖时，她都不曾有半点后悔。
那时为了保住紫鸢不受灰飞烟灭之苦，言靖毅然选择遗忘，后受颜梦托付给灵智照顾，一晃几百年过去，因他喝过五彩池的水沾染了仙气得以入佛门修佛位，颜梦离开前曾告诉灵智这份缘分还会再相遇，在某日某刻他们会回归属于自己原本的位置。
佛说我会遇见你，比喜欢你晚几百年，会嫁给你，比爱上你晚几百年，我担心你一个人，抱着关于我回忆的剩下日子该怎么办。
可紫鸢你却不知道，对于我言靖来说，你在我的后半生永远长生不老。
灵智从窗外看到一束金光瞬间消失，笑眯眯的摸着脑袋。
“封印即将解开，我的傻徒弟哦，可不要做蠢事才对。”
苏昱喝下最后一口茶，懒懒的靠在椅子上。
“林夕的麻烦事还真是多。”
“师弟你还好吧。”
他闭着眼灵智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
不冷不热的回答，灵智摸摸脑袋依旧笑眯眯的走了出去，禁术产生的心魔可不是那么好净化的，即使凌天是上古巨龙，也有可能面临神形俱灭的结局，何况是挡心魔的人，若非有强大的灵力作为后盾…若非有强大的法力参合在净化咒里…
灵智摇摇头，这缠绕着千千结的两个人，到底能走多远呢。
“这是舍利子吗？”
颜梦放开手，金色琉璃珠顺势贴在他胸口，无数画面一闪而过，他却抓不到一点痕迹。
“小师傅知道鸠摩罗什吗，佛法史上第一位娶妻生子的和尚。”
“略知一二。”
“皇帝送给他的所有舞姬宫女他统统收纳，他的弟子们为此而学他破戒纳色。终于有一天他端着一个装满银针的碗，召集了所有弟子告诉他们谁若能像他一般吞下所有针而毫发无损，便可同他一样破色戒，当他吞到最后一根时突然想到了他的前妻，舌尖被扎得疼痛，他依旧若无其事的吞了下去，弟子们为之大憾。鸠摩罗什圆寂时留给众人一截烧不化的舌头，舌头化成了舍利子后不知所踪。”
了缘静静听着，颜梦忽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
“言靖，你想知道自己的故事吗？”
他怔住，下一秒被一股强大的风力推倒在地，颜梦愕然抬头，玄衣男子面色霜青的站在墙头，手中的桃花扇带着一股幽幽怒气。
颜梦撇嘴刚想蹲下扶起了缘，他又迅速被扇了一波昏死过去，她伸在半空的手尴尬的收回，无奈的抬起头。
“苏昱，你作甚。”
“天气太热了。”
不阴不阳的回答让她莞尔。
“哦，这位小师傅交给你了，我去佛堂了。”
苏昱慢慢从空中踱步到她身后，皱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了缘，思索再三甩甩狐狸尾巴默默跟上前面的人。
开玩笑，他巴不得他直接死了，还照顾呢别逗了。
朦胧的月色笼罩着整个江南，黑色人影悬浮在灵隐寺上空，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黑暗与他，那人望着灵隐寺的客房身形微动，下一秒无数叶子如同利剑朝他袭来，他的四周自动形成透明屏障将飞叶阻挡在外。
玄衣男子拍打着桃花扇慢慢在空中徒步走到黑衣男子前，他桃花眼微勾，笑了起来。
黑衣男子周围散发着浓浓的寒气。
“苏昱？你不是在青丘么，怎么在这。”
“我女人在这里我当然在这。”
来人轻笑，阴森森的气息丝毫不挡他的俊颜无铸，与苏昱的十里春风不同他却是邪魅至极。
他伸出手掌两粒绿色水滴浮出掌面。
“听墨姬说林夕出现了，本来前来探访故友，既然你出面了就替我转告她，她的这一魂一魄也在我这里好长时间了，哦，还有我下面的各方势力都在找她，你也知道她以前干的事，她现在大不如前，想要出气的可不止一个。”
“苏昱啊，你能护得了她一时，也只是一时罢了，何况你在这里能力受限呢。”
狐狸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扇子，再放开时强大的威压自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天空隆隆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塌似的。
男子丝毫未受影响消失在空中。
颜梦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她梦见了从前，梦见了天虞岛和烟雾缭绕的枫晚林，梦见了幽都大役…
灵猊大清早就守在苏昱房门口，看到他出门连忙逮住他的衣角，苏昱顿了一下再低头时已恢复平时的嬉皮笑脸。
“小灵兽怎么了。”
“大人，昨晚…我感受到了他。”
苏昱伸手将它抱在怀里。
“得想办法让你恢复才行，你也能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杀意了吧。”
了缘在寺庙前找到正在扫地的颜梦。
“颜施主。”
“了缘师傅早上好。”
“你…上次说我的故事。。”
颜梦莞尔，随意扫了两下叶子还是四处飞，干脆用手杵着扫帚看着他。
“既然忘了前尘往事又何必知道呢，知道未必是好的。”
他皱眉踌躇片刻，随即恢复平静。
“已遁入佛门，自是不必纠结于凡尘俗世，多谢颜施主。”
了缘说完，刚想走脑海又闪现一些模糊的画面，她看着他，最终还是开口道：
“了缘师傅下山一段时间吧，佛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也许你会遇到自己想解开的事情。”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颜梦右手捏诀，一朵莲花自指尖散开，最终消失不见，她微垂眼眸，长长的叹息似来自这江南的山林水间。
“我看过那么多男女□□的话本儿，有悲有喜权当是无聊兴起，可是碰到眼前了总会莫名的悲伤，这世间的遗憾太多太多了，是吧灵猊。”
树上懒懒晒太阳的白猫抖抖脖子，铃铛叮当作响，颜梦揉揉略为酸疼的肩膀，伸了个懒腰，才继续将地上的叶子都归类到树下。
了缘走到木渎镇前时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连忙跑到旁边的屋檐下，雨水透过瓦片滴到他蘸有六个佛印的头上，一片阴影挡住了他，他抬头，陌生的女子撑着伞看着他笑得灿烂。
“小师傅这儿避不了雨唉，我且替你撑一会儿吧。“
“多谢女施主，不碍事的。”
女子似是没听到他的客气，跨上台阶撑着伞站在他身边。
“江南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就该停了。”
了缘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意识到什么，如此大雨，她的伞却一点儿也没有沾湿。
两人静默无言，雨越来越小，了缘拍拍衣服，再次道谢便走入绵绵细雨中。
陌生女子看着他的背影几秒，便跟了上去。
他虽无奈却也随她跟着了。
“了缘师傅。”
他回头，白衣女子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紫鸢看到来人心下一紧，随即低下头踢脚边的石子。
“颜施主。”了缘笑道。
颜梦眯起眼睛，看那一抹紫衣。
“我有事儿回来，正巧碰到你，要进去坐坐吗？”
她指了指旁边的店家，了缘顺着她的手抬头，朴素的镶花门匾上用小纂刻着店名，灯笼铺。
他似乎又看到了黄衫女子还有一片片的红色灯笼。
颜梦和紫鸢都没问他突然的表情怪异，一切相安无事。
合欢还在打盹，看到进来的人，立马提起精神，看着颜梦泪眼汪汪。
“姑娘若再不回来，我真会发霉在这儿。”
她说完看到了缘与紫鸢惊讶的捂住嘴，脱口道：
“生不能依，死不能存的两个人…”
“啊…”了缘疑惑的看着她。
“了缘师傅和这位姑娘坐会儿吧，这天该要下雨了呢。”
屋外果然又雷声阵阵。
“江南一半年岁总被雨水笼罩着。”紫鸢淡淡道，了缘皱眉看她，这姑娘一直都活泼乱跳的，此刻却感觉到她莫名的哀愁。
颜梦熬了热糖水让合欢送出去，合欢踌躇半天揶揄着不肯走，颜梦见状看了眼正厅相看无言的两个人。
“好奇心害死猫。”
见颜梦开口，合欢瞪大眼睛。
“姑娘，他俩到底什么关系？我看到了很深的羁绊，还有不可能在一起的枷锁。”
颜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属于天机营继承人的能力在渐渐觉醒。
“他俩的故事，可长嘞，一切都是劫数。”
从灯笼铺出来后，紫鸢便一直沉默着，了缘看看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清清嗓子略带尴尬道：
“紫鸢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吗？”
“当然，为情所困喽。”她没抬眼，边走边答。
“无妨，所谓□□不过是一时情感罢了，别太上心。”
了缘小心翼翼，不时看她一眼。
“嘁，你一出家和尚懂什么□□。”语闭紫鸢突然抬起手抚上了缘的脸颊，紫眸撞入一汪碧波中。
“你看着我，还是一时的情感吗，言靖。”
了缘怔住，想起那时颜梦也是这样问他，想知道你的故事吗，言靖，言靖到底是谁。
片刻，她放开手转身笑了起来。
“啧啧啧，调戏和尚真好玩，逗你的小师傅。”
了缘松了口气，默默跟在她身后，殊不知眼前的人笑出了眼泪。
“要说那个大公子，整个儿痴情种啊！为了让自己的爱人活下去，以命换命！”
紫鸢拿着棉花糖被酒楼说书人的声音吸引过去。
“哪有这种人干这种蠢事的。”她摇头喃喃自语。
“众生皆平等，若他觉得这是他的意义又何尝不可呢。”
听到了缘平淡如水的声音，紫鸢知他来到自己身边，便拉他坐下。
“既然来了就听听罢。”
说书人不知讲到哪儿兴奋处，四周轰起掌声淹没了他的无奈，说书人微笑着抖抖袖子示意大家安静。
“那位姑娘可了不得，乃舍利子化身，可谓半仙，这人神之恋必定不会有好结果，可痴情公子却要逆天！铁打的身板终究是压不过世俗的枷锁，可不一大悲剧嘛！”
台下一片唏嘘。
“真是一些俗气的话本。”
紫鸢说完拍拍手上的棉花糖，起身走了出去，了缘本想继续听听只得作罢。
二楼雅间的白猫在看到二人走后，才回头用爪子拍拍埋头苦睡的人。
“小夕，他们走了。”
颜梦动了动，迷糊的抬起头打了个哈欠。
“唉，听得好困，咦，楼下好多人呐，我这话本写得甚好甚好。”
灵猊舔舔爪子，只期盼着苏昱快回来，要是出事了可不好交待。
紫鸢行了几步猛的回头，倒是吓得了缘止不住的念阿弥陀佛。
“嘿小师傅，胆子这么小。”她边说边伸手牵住他的手：“这样你是不是吓得立马还俗呢。”
“姑娘莫跟贫僧开玩笑才是。”他连忙甩开她的手转动手中佛珠。
紫鸢看着空空的手心笑道：“从前有个傻书生想牵我的手还挨了一顿打呢，你倒是不知福祸。”
“阿弥陀佛。”
了缘闭上眼无声的动着唇，紫鸢却知道这是净心咒，你心无我何须净心，知了你的心意，我又如何全身而退。
低头看着自己手腕颜色越来越淡的华星秋月镯，她终是克制不住在这人来人往的集市，无暇顾及四周的眼光，抱住了眼前的人。
了缘身体一僵，下意识要推开，却感受到了胸前的湿润。
“小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