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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天&黑夜-第2章

小说: 白天&黑夜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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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很长时间,我都记得他的眼睛:虹膜是深蓝色,瞳孔的颜色更深,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并不是酒后宿醉的样子。看打扮像是从某个黎明时才结束的舞会上走出来的,礼服外套通体熨贴,衬衣也纹丝不乱,却毫无逻辑的带着一丝浪荡的夜的味道。

5)Nick Tse
Nick Tse是个律师,或者说,也是个律师。因为认识他的时候,我正好通过执业资格考试,so,I’m a lawyer as well as he is。而对我这样境况的女孩子来说,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有美国公民身份的华裔。换而言之,一个很值得下一番功夫的结婚对象。
第一次跟他讲话是在一个工作会议上。他是那个案子的原告代理律师,而我跟的那个Associate为被告辩护。他们开会,我打杂,在会议室里架好一个投影仪,却不知道怎么搜索电脑输入信号。一屋子人等着,有人发出不耐烦地咳嗽声。他从离我最近的位子上站起来,过来帮我调好了那台机器,很轻的说了一句Take it easy。我回了一个感激的笑脸,说Thanks。

那个会持续了很长时间,椭圆形桌子上的咖啡换了两次。中间休息的时候,他给我一张他的名片,我进公司不久,名片还没有印好,把名字和手机号码写在一张黄色报事贴上给他。之后,按照律师同业工会职业守则,他在那个案子结束当天的晚上打电话给我。然后又遵守纽约市法定dating原则,约了第二天一起吃午饭。一个半小时下来,确认两人均为适龄未婚,体健貌端,无不良嗜好之后,定下第二次约会,晚餐加9点半的电影。到那天晚上11点多,他把我送回布鲁克林Prospect Park附近我租住的公寓的时候,我已经大致知道他的履历,
姓名:Nick D G Tse 
年龄:27岁
出生地:中国香港
80年代初期到美国念小学,96年宣誓入籍。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中文程度几乎等于零。名牌大学法学院毕业,J。S。D。学位,知名律所工作,执业两年。爱好篮球,网球,壁球,赛车和科幻电影。身高6英尺(可能差一点),体重162磅……总而言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好青年。
于是,我问他,如果电影里的变异怪兽来了,他会不会救我,他认真的点头,然后亲吻了我的脸颊与我道别,初步明确了继续交往的意向。

那之后的周末,我去看他和一帮朋友打篮球。夏天炫目的阳光下面,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放暑假的时候,我穿着白Tee和牛仔裤,在一帮美国人的眼睛里就像15、6岁的少女。而他也显得爽朗而英俊。3对3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在附近散步,第一次牵着手走路。一切都显得简单而美好,直到他把装着篮球的背包移到背后,一只手揽过我的身体,把我拉近他,带着些许汗水的咸味的嘴唇贴上我的嘴唇,我却煞风景的忍不住大笑,触电一样跳到离他一尺远的地方。
笑完了,他倒没有生气,我很真心的道歉。说:感觉不对,做朋友吧。他点头,笑得有点自嘲和无奈的样子。至此,我的第一次恋爱的尝试无疾而终。
晚上,关灯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永远找不到那个感觉对的人。我甩甩头,赶走这个念头。不管怎么说,Nick Tse是我在纽约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6)2004年9月
整个8月,似乎是事务所工作的淡季,Rona度假去了。我没有出门,但过的很不错,每天10点上床,2分钟之内睡着,睡得踏踏实实。一个月下来脸色像秋天新收的苹果一样新鲜。

9月,纽约的秋天姗姗来迟。尽管度假的人们都已经回城了,夏天还是像颧骨上阳光晒过留下的痕迹一样不肯立刻退去。那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早晨8点半,Rona准时出现在她的独立办公室里,整个上午处理假期中间积累下来的事情。透过她旋转座椅背后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阳光下面列克星顿大街车流不息的街景。

下午3点钟,是Rona跟我one…to…one meeting的时间,每个新进这个部门的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算是自我介绍,也像是新人导入,很早就安排下了,因为工作、休假或是其他我不得而知的原因一拖再拖,让我再一次想起那句评语:你这样的姑娘是女上司的天敌。终于这一次,我没有在最后一分钟收到邮件说要改期。于是,2点58分,我站在她玻璃房子的门口,用食指和中指的第二关节轻轻的敲了两下本来就开着的门。她在办公桌后面抬起头,笑了一下,示意我进来,关门,并坐下。

按公司惯例1小时的meeting,20分钟就结束了。Rona显然不是一个碍于形势而走过场的人。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希望你的老板是什么样子的? 
“有能力,有效率,passionate,not for sale。”我回答。
她微笑了一下,说:“你好象在说你自己。” 我顿时觉得自己没有抓住这个现成的马屁机会,不过这好歹算是个褒奖,我就权当它是个褒奖。
走出那间办公室的时候,Rona又叫住我,“今天晚上公司在Greendale Park Hotel的鸡尾酒会你会去吗?”
我点头,很早就收到通知了,不过像我这样的新人一般都只拿它当是个开眼界混吃喝的机会。
“A good opportunity to know this boy’s club。” 她说,然后给我那样一个微笑,不仅仅是事务性礼节性的,而是更加和善,像是在说我们是相似的,并且邀请我分享她的感想和经历。从那个时刻开始,我觉得有个女上司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7) Lyle Ultan
Greendale Park Hotel就在那座神秘花园的旁边。神秘花园的全名就是Greendale Park。
鸡尾酒会讲明了是Black tie party,男生要穿Tux,不过女孩子会比较容易,一件稍稍低胸露肩的连衣裙足以。所以,我没有特别准备衣服,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在西服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黑色无袖连衣裙,没有戴首饰,直发绑了个马尾。傍晚离开公司之前,在盥洗间补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有两支口红,一支是Rose Drop,很淡的粉米色,另一支叫Shocking,很正的樱桃红。那天晚上用的是Shocking。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规格的派对,也可以说是第一次走进这样规格的Grande Hotel。现场布置白色鲜花:兰花,铃兰和西洋牡丹,细长的香槟酒杯,一串串细腻的气泡在清亮的浅金色液体中升起,一支弦乐队在角落里演奏,乐队成员穿着白色希腊式长袍,其中一个弹奏一架美的不太真实的竖琴。

从最初的惊叹当中恢复过来,我很快就有点明白,Rona说的Boy’s club是什么意思了。女孩子是受重视的,不过仅限于表面上,特别是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一个合伙人过来跟新进公司的Junior associate讲话,说起超额301条款案,一个女孩子在说她的看法,一个很有几分风度的男孩子插上来,几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女孩子再没有机会讲完自己刚开了个头的句子。当然,老Part并没有在这个小字辈儿的圈子里耽误太久,几分钟就告辞跟陆续到场的客户打招呼做公关去了。

而我在这个旧金色宴会厅的角落里四处看,直到看见远处一个男人颀长的身影,没有着礼服,只穿了一身日常的深色西服,白衬衣敞着领口,没有系领带。看上去和酒会上那些因为超重或是健身而显得虎背熊腰的男人们截然不同。其他人红光满面,微笑,谈话,而他完全没有那种职业的表情。我几乎立刻就认出来,他就是花园里那个人。他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侧着头跟一个美丽高挑的女人讲话。我盯着他看,好像他是一株没有知觉的植物,他可能发觉了,回头看我,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近乎于痛苦的失落的感觉涌上来。两分钟之后,我在盥洗室的镜子前面出声的对自己说:他不记得我了。然后若无其事的出来,心情如常。

刚刚回到宴会厅,那个人却从一个我没注意到的角落里走到我身边来,在我还没从惊讶当中恢复过来之前,问了几个似是而非的法律问题,然后跟我交换了名片。卡片上的名字是Lyle Ultan,背面是一个Logo下面的小字写着Greendale Park Hotel。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第一次没能在两分钟之内睡着,我翻身看着反射着晦暗月光的天花板,在黑暗里出声的念他的名字“L…y…l…e”,不常见的名字,我这样非英语母语的外国人,一不当心就会念成Lyre(竖琴) ,或者,Liar(说谎者)。

8) 荷花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即有鲜花送到,是几枝未开荷花和鲜嫩小巧的荷叶,插在一个细长的透明花瓶里。随花附上信笺,邀我一起吃午饭。署名是Lyle Ultan。因为这种花一般是越南进口的,我想自己一定是被当成越南人了。在白种人的眼睛里,亚洲人都是一回事。不过我在心里为他辩护,说实话,我也分不太清拉丁裔和英国…爱尔兰裔的区别。

整个上午过的忐忑不安,这在我身上是空前的。结果那个午餐约会却让我失望。1点钟,一辆酒店的黑色克莱斯勒轿车在办公楼下面等我。去的餐厅看上去有些冷落,地点是在离公司较远的一个街区,而我们聊得根本说不上投机,两个人都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他举止绅士,但不殷勤,告诉我他在Greendale Park Hotel做管理工作,是个真正的旅行者。吃过饭,重新坐上那辆车身庞大的轿车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十分钟之后,在公司楼下说一句“Keep in touch”,可能就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了。
但事情却没有朝我想象的那个方向发展。车子开到公司楼下,他没有道别的意思,那段路不可以久停,他示意司机绕那个街区再开一圈。我说我今天超级忙,不能呆很久。他说,他也赶时间,下午就要去洛杉矶出差,要去一个月时间,但是有件事情他想在走之前做。我问,是什么,要不要我帮忙。他点点头,然后吻了我。

我有一点颤抖,心跳到胸口疼痛。但没有一丁点犹豫,我愿意让他得嘴贴上来,轻轻的摩擦我的上唇和下唇,分开它们,侧过一点头,带着一点复杂的欲望向更深的地方去,那天我穿着一件带点男式风格,使用袖扣的条纹衬衣,他的手把我的头发拢到一边,隔着薄而挺括的棉布抚摸我的脖子,脊柱和肩胛骨。一切都毫无理由,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可以这样舒展而柔软,完全没有戒备。当然我还是太害羞了,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完全没有想到去碰他的身体。

我不确定那个吻持续了多长时间,我有点懵了。直到车转了一圈回到公司楼下,我就装的很急的样子,告别下车了。过后回想了一下很火大。那辆车不是那种大的limo,司机是可以看到后面的,当然那个司机一付见多识广的样子,当作没看见,可见是见多了他的这种艳遇。

这就是我和Lyle Ultan的第一个吻,a real passionate kiss。而我甚至不能说自己认识他。我知道他的名字,电话号码,知道他30多岁,大约6尺2寸高,我知道他在Greendale工作,但不知道他具体职位是什么,在哪所大学拿了什么学位,拥有多少产业。而通常的情况是,几乎每一个认真的约会对象都会在头1小时的对话里把这些问题交待个大概,至少要在第一次接吻之前说清楚。也许他根本不是认真的,或者是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墨守成规的圈子里,而且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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