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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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哭不闹。我望着空空的窗外，太阳快落山了。
柳颜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小生命，隔着很远的距离。
“柳颜……”我气息微弱：“柳颜……你抱抱他……”
柳颜丢掉手中的剪刀，他突然慌乱地捂着划破的手，惊恐地看着我：“我不能抱他！我不能抱他！”
他手上的血是鲜红的，我看不出什么区别，就像这个刚刚诞生的生命，我看
不出他跟我们这些被命运蹂躏的人的生命有什么区别。可他就是有区别，这区别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为什么？”我突然垂下手瘫软在地上，或许我早就该猜到他的结局。
“因为我是个将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的爱情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10）结局
三年后
“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坐在咖啡馆里，我几乎可以听得到外面阳光拍打叶子的声音。啪嗒啪嗒，就像柳颜开心时的笑声。坐在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是多么得有占有欲，多到连岁月都改变不了他什么，那是丁遥。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在梧桐飘落的地方，有个小孩闭着眼睛靠在树干上，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至少，你该让孩子认回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吧！”
那孩子似乎预感到我在看他，眯着眼睛朝我挥了挥手。
“萌萌！”他附上我的手：“我还是爱你的！要不是我，这孩子也不会重见光明。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宁愿相信一个死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我慢慢地抽出手，掏出手帕细细地擦着自己刚刚被握住的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因为我答应过柳颜，永远都要笑着。
“萌萌，要不是我，柳颜会捐出自己眼角膜吗？这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你为了救他，我们的孩子就不会在娘胎里就眼角膜受损！”丁遥极力地辩解着一切，说着在他的精心安排下的计划，可惜那只是计划而已，我绝不会把它变为现实。
我突然笑了起来，就像当年丁遥施计耍弄我们一样。像他这么嗅觉灵敏的人，不会看不出什么。
“什么？！”他愤怒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窗外，那孩子一直闭着眼睛，就好像自己从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来见你吗？”我一边擦着一边问着，头慢慢地转回前方，顺带着摘下墨镜，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我的眼里再也不会有你了！”
丁遥，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的说词吗？你觉得我还会没用地哭着回去求你吗？就算以毁灭为代价，我也不会让你切断我的后路，我也会给柳颜留个全尸！
那天躺在手术台上的不是柳颜，而是我！
戴上墨镜，走出门口。那个小孩慢慢地跑过来，小脚踩着树叶的声音甚是清脆，阳光晒得我的面颊暖暖的。让我回到了那些个记忆里的午后，柳颜永生在那里。
小手牵上我的手的时候，心里异常安心。只要这样，一切都够了。
“妈妈你看！那里有一只鸟！”
我的头茫然地转着，不知道该转向哪里。
稚嫩的童声在我耳边响起：“跟你一样，它没有眼睛！它的眼睛是瞎的！”
“它的眼睛是瞎的！”
“它的眼
睛是瞎的！”
“它的眼睛是瞎的！”······我的耳边一阵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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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柳颜推开窗，惊呼道：“这不是那只鸟吗？”
刚喂好奶的我轻轻放下熟睡的孩子走了过去，果然，那只鸟静静地躺在那里，全身僵硬。怪不得那时我没有再找到它，我以为它走了，我以为它觉得柳颜会永远在我身边了，原来它在孩子出来的那一刻，静静地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我的世界里。
它的眼珠子还是乌黑乌黑的，身上还留有阳光给予的体温。它就像是在向我预示着，总有一天，柳颜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跟我诀别，而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原来这只鸟一直看不到我，它是只盲鸟。”我倚靠在了柳颜的肩膀上。“柳颜，你说你走了以后会再看得到我吗？”
“萌萌，你这个傻瓜，我是走不了的，你忘了吗？我活在你的心里！”
“那你说，我该怎么活下去？”
柳颜轻环住我的肩，微翘的手指上还留有淡淡的伤痕：“让我抱着你，让你活在我的温暖里好吗？”
我许诺过柳颜，不亲吻，不流泪，只相拥，只相守。
可他的怀抱只给了我短暂的温暖，半年后，这个男人因为并发症永远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知道他不能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他在更早之前他就见过我，我知道也在更早之前他就爱上了我。那时，我是肖萌，他是柳颜。
我也知道，这半年便是他的一辈子。
丁遥向我隐瞒了羊水检查的事实，那次被踢得小产之后，胎儿的眼睛就停止了发育，所以他出生的时候是紧闭着眼睛的。这件事丁遥知道，柳颜也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所以，柳颜默不作声地任由丁遥篡改证据，他心里知道，不管原告还是被告，赢家只会是丁遥，只是赢的性质不同。可一旦牵扯到我，柳颜就必须让丁遥赢得更彻底，这样我的家庭才不会被击垮。所以，倒不如把这次小心机变成丁遥爱我的理由，把这次惨败变成柳颜退出我人生的最后一幕剧。
官司落败之后，柳颜就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交出自己的眼睛，退出我的世界。而丁遥便会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找到走投无路的我，拿着那双眼睛治好我的孩子，死死地钳制我的一生。
官司的落败是交易，捐献眼角膜也是交易。他们两个都知道，我一定会相信，柳
颜是因为愧疚才做了这些，而丁遥，也真的彻底地铲除了我们之间的“阻碍”。
柳颜只想让我的家庭完整，可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堕落无意中使得那个无辜的小生命失去了看这个世界的权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自己的屈服会换来赎罪的机会，可惜他找错了给他这个机会的对象，因为就算他愿意贡献出他的眼角膜，丁遥也不会容许他恨之入骨的人的器官生长在自己的亲生骨肉身上的。就算丁遥愿意，他也要让我跟柳颜之间再没有可能！
丁遥在沉入深深地嫉妒之海之前，在柳颜献出自己的眼睛之后，他早就找好了人，将带有艾滋病毒的针头狠狠地插入柳颜的身体里！
那天我赶到时，我阻止了将要动手术的柳颜，却再也阻止不了他体内病毒的扩散了！
所以柳颜，我的爱人，我们不亲吻，不流泪，只相拥，只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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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怎么哭了？”颜颜拉着我的手，奶声奶气地问着。
耳边的轰鸣声瞬间消失。
我回过神，摘下墨镜摸着自己的眼角，再往前，眼窝深陷，一片叶子掉落在我的身上。
“颜颜又胡说了，妈妈是没有眼泪的。”
“妈妈，你为什么会没有眼泪呢？”
“因为妈妈把眼睛借给你了，妈妈想让你看到爸爸看到过的世界。你会让妈妈的眼睛流泪吗？”
“不会的，妈妈，我也不会让爸爸的世界流泪的。”
颜颜指引着我走到柳颜的墓碑前，他咯咯咯地一边笑着一边数着墓前的木雕，那是颜颜亲手制作的，我能感受得到他对他爸爸的眷恋，尽管柳颜只陪伴了他一年不到。
在木雕的旁边，摆放着那年我卖掉的画。在柳颜的床底下，我翻到了这些，我也终于知道了那个不知名的买家。
“你叫什么？”我笑着问道。
“我叫柳颜。”
“你爸爸叫什么？”
他指着面前那个照片上眉眼清秀的男子，开心地说道：“就是他，他也叫柳颜。”
窗外，是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颜颜乐呵呵地跑到窗边，伸手逗弄着。
就像是小梦了一场。年轻时执着的我一定要得到的，终也抵不过留恋着的。定要的是小梦，小梦着的却是还留念着的。
突然想到那年在云南的小镇上，有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敲着竹竿挡住了
我们的去路。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出于尊敬，我们止步，停了下来。
他抬起竹竿，杆头上的水滴碎落在光滑的青石板上，他指了指我的肚子，又指了指柳颜，再指了指天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两个字：“盲鸟，盲鸟，盲鸟……”
“姐姐……姐姐……”肖然叫着我，被摔在地上的肖然伸着手，直指蓝天。我用沾满了父亲鲜血的手搂住他，他后脑流出的血覆盖了我的整个手掌心。
“姐姐……姐姐……”肖然依旧叫着，他似乎在望着蓝天，当我泣不成声地望着蓝天的时候，一只鸟飞了过去。
我突然才想起，肖然他看不到，他从来就看不到，那他永远不会看到他父亲对他做了什么，而我又对他父亲做了什么。
那一刻，我突然释然了。
“它真的一直守护着你！”柳颜站在洒满阳光的窗边转过头望着我，我看不到柳颜，只看得到那只鸟，阳光下，那只鸟依旧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望看着我。这次，我清晰地看到，它的眼珠子跟肖然一模一样。
“萌萌，你要记住它的样子，因为它把躯壳留给了我，当我身体死去的时候，我的灵魂会变成这样回来找你的！”
睡梦中，我猛然惊醒，蜷缩在那张藤椅上，柔软的绒毛轻的就像是柳颜的泪与叹息。我张开睡梦中无意识伸出的手，一只鸟轻落在了我的手上。
这次，我真的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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