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世界-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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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洗手间的房门是紧紧关着的。
白沫沫几步跑过去，心脏狂跳着，伸手握住门把，可是，门却是锁着的，怎么也打不开，沫沫支起自己瘦弱的肩膀想去撞门，但是，可想而知，那门纹丝不动。
……
“Reborn先生？Reborn先生？！……你在里面吗……？！Reborn——”
女孩仓皇地拍门，伸出的手掌却在某个瞬间落空。
卫生间的门被里侧的人打开，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温温热热的暖气，熏得女孩脸上微微泛出红晕。
只是，真正让她脸红的是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幕。
那个几乎赤着半个身子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腰间围着毛巾，肩上披着柔软的浴衣。
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臂膀还在滴水，被热气熏得脸红发烫的女孩下意识就把头低下去了，一声不吭。
Reborn挑着眉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眼睛盯着脚尖的女孩，只闲闲淡淡地问了一声“有事么？”。
那样的口吻在白沫沫听来，全然是赶人的态度。
……
女孩的确有些退缩，有点畏畏缩缩地想缩着脖子退出去，过会再把想说的话告诉对方。
……
但是，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现在不说的话，以后，永远都没有勇气说出来了。
……
沫沫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因为紧张，连呼吸都开始发抖，她忽然一下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右手的手指甲——养长了，算是尖锐的手指甲——又快又狠地攥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背。
……
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让自己别再没出息地发抖。
她可以是安静冷漠的白沫沫，跟谁都不说话，一个人静静地过很好，站在谁也不会靠近的地方。
……可是，唯有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白沫沫觉得不知所措。
会紧张到连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愚蠢地就像个发育不全的稚嫩小孩。
……
这样的弱势一直是她讨厌的。
但是埋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即使她已经被剥夺地一无所剩……感情，还是她自己的。
……
右手手指甲已经陷进左手手背的皮肉中，虽力道还不足以划开皮肉，却能造成难以言喻的疼痛。
……
冷静一点，沫沫，冷静一点。
女孩吸了口气，猛然抬起头，以一种算是吃力的方式仰起头望向那双狭长冷漠的黑眼睛。
那双属于杀手的黑色眸子，她从来都只是勉强地从他压低的帽檐下看到。
……
说出来，沫沫，说出来吧。
女孩吸着气，颤抖着，咬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终于张开嘴唇想把那句话说出口。
……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说这些了。
一个心愿，所以，请让她说出来。
意外的，Reborn没有用那种带着嘲讽和看不起的眼神看她，虽然他黑眸子中的神情沫沫读不懂，但至少她知道，那不是厌恶，或者之类的。
……
……
……
“Reborn先生……我……”
……
……
“我……”
……
……
“我……——？！”
所以，终究，也是没能说出口。
……
白沫沫努力了很久一直试图说出来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
如果有机会的话，好多好多话，她都想说给Reborn听。
恩，好多好多话。
可是，可是……
原来那一句“我喜欢你”，竟然这么难说出来呢。
……
手背被指甲刮破了，血流出来了，粘稠的，粘在指甲盖上。
……
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她真的很想抱着Reborn哭一场，然后喊一句“我分明那么喜欢你啊！”。
……
但是，不可以啊。
……真的，不可以啊。
想要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紧张的女孩，连眼神往哪放都不知道。
……
然后便是在这样的慌乱中，一眼扫见了Reborn肩膀上的伤痕。
女孩红的发烫的脸上，忽然就僵滞住了。
她睁大的双眼紧紧盯着爬上Reborn脖颈处的那道伤痕。
那显然是一道蔓延在背部的伤痕，露出来的，被她看到的，脖颈处的那一点，显然是这条深可见骨的伤痕的末端。
那种伤，白沫沫怎么可能不认识。
所以，她才愣住了，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手指不知所措地用力，手背的皮肉被划开，竟然也忘了要去感受疼痛。
……
白沫沫感觉自己的嘴唇在挪动，但是，又仿佛是遥远世界里传来的声音，颤抖着，克制不住地颤抖着，问着……到底是谁，是谁干的。
……
女孩知道，自己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
真的，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
做成傀儡之后，灵魂与傀儡肉身的契合度，是很高的，想要分离，至少，也需要半天的时间吧。
……
所以，那个时候，Reborn应该把白娅的身体，连带着灵魂，全部烧干净了才对。
……
为什么她这么傻，为什么她道现在才意识到？！
……
为什么……她不能早点去相信这个事实……她要是，早点察觉，早点察觉就好了……她……她全然不知道发生在Reborn身上的事，她甚至，甚至也没有想过……
……
不用问……也知道啊。
到底是谁干的……还能，有谁呢……
女孩松开搅在一起的双手，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就像冲出房间，想去厨房提着匕首去找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愤怒已经让她忘了之前萦绕在心头的，私心想要说出的话，她现在脑袋里混乱着，唯有那个叫嚣着要杀掉对方的声音，无比清晰。
……连看到引被分尸，都没有这么慌乱过……真是不公平。引知道了，一定觉得，不公平吧。
然而试图冲出卫生间的女孩却被一把抓住，Reborn按住她的脑袋，顺势另一只手从后颈将她控制住。
然后沫沫便觉得，贴在了那个温暖而微湿的胸膛前，鼻尖可以触碰到对方结实而暖和的胸口，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说不出的心安。
……
有些话，不说的话，就没机会说了。
所以，女孩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却也依旧没有机会开口说出些什么。
这次，却是被一个湿润的吻堵住了。
一个霸道却温柔的吻。

终章

我知道，很多事情，都远远地追不回来了。
就如同我终于鼓起勇气钻出那个蜗牛壳的时候，却满世界地，再也找寻不到那个身影。
……
引最后，终究也没能获救。
女孩怀抱着美好的幻想，以为自己一定能够进入冰帝的网球部，救活那个陪伴自己许久的灵魂。
……
但是，她跟那个名为迹部景吾的少年之间的过节，已经很深很深了。
Reborn的那个吻，一定是她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
她提着匕首，杀了迹部身后，躲藏的那个人。
……
她猜的，一点都没有错。
失去了灵魂的白娅，分明对她已经没有一丝威胁的能力。
……
在龟壳里缩了那么久那么久，终于将脑袋探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残酷。
……
站在真相背后的那个人，站在所有的事情背后，操控着一切的人，是……飒啊。
他最了解她了，所以，编造了所谓的实现愿望的谎言。
……
他真的最了解她了，所以，按照白娅的指示，在指定的地点出现，佯装成了一个不愿意被超渡，愿意留在她身边的灵魂。
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假的呐。
……
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
包括，她以为自己喜欢Reborn的那份感情，原来……那也是假的。
是假的。
……
如同她杀掉晓飒时对方嘲讽的那般。
……
「沫沫，原来，你也会生气呐。」
「第一次看到你愤怒成这个样子呢，是因为谁？因为那个叫Reborn的杀手么？」
「为什么呢……？你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是么？」
「因为那样喜欢他，所以，才会为了他身上的伤，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知道么，当时唆使白娅将月如引分尸的，是我哦。」
「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嫉妒哦。」
「沫沫，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尝试着，却得不到的东西。」
「偏偏，我就是无法得到你。」
「你在意我的同时却关心着引，你得知自己身世之后，绝望着，却没有想到要投靠我。」
「相反地你却是那么在意那个杀手，分明他那么冷漠地对你，你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你以为自己是真心喜欢他，爱他的么，沫沫？」
「你并不爱任何人，因为你的情感本身便不属于你自己。」
「你是白家改造出的傀儡，你没有灵魂，你的灵魂是我们扯碎了重新组装的，你没有情感，你的心，是属于提供这个身体的人的。」
「对Reborn的爱，并不是你的，而是那颗心的。」
「你不爱他，沫沫，你该的是我才对。」
「你只是自以为喜欢那个杀手而已，那不是属于你的感情。」
……
「沫沫，放下刀，我将占据这个身体，而你可以为了自己真实地活一回，就在我身边。」
「我保证，今生今世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保证。」
……
……
……你撒谎。
……
你撒谎……
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没有感情，没有心。
……
什么都没有。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张纸，干净，纯粹，却一无所有。
连所谓的爱，都是虚假的，不属于自己的。
……
她依旧一刀刺了下去。
……
杀掉了晓飒，在那个神色惊异的少年面前。
迹部景吾只记得自己在隐隐约约中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而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苍白的女孩，疯了般，用刀刺向自己身侧的什么东西。
一边刺，一边痛苦地哭泣。
……
但是后来，便再也没看到她了。
……
后来，谁都没有再见过她。
连那个冷漠却温柔的杀手，也没能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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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沫沫消失的那天晚上，Reborn在门口收到了一只纸盒。
连带着，一张放在盒盖上的卡片。
只有短短四句话。
真的，很抱歉。
我没有心，所以，无法将心交给你了。
抱歉。
真的，很抱歉。
……
那颗头颅躺在金红交错的礼盒中，微微地陷在柔软的暗红色绸缎里。
那只盒子曾经是沫沫在街上看中，攒了很久的钱，最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买下来的。
……
她知道，杀掉幕后的那个灵魂之后，她或许，会渐渐地失去所有的力气，无法思考，无法回忆，什么都忘记，不会爱也不会恨，什么都不剩下。
……
所以，这样的结局，是她早就想好了的……早就，为自己设计好了的。
一场浩大却温柔的自我终结之旅。
或许，该这样称呼吧。
……
金色缎带铺展开，女孩苍白的发丝四散开来。
她的脸上仍挂着微笑，苍白的唇角，苍白的笑容。
好像她只是睡着，睡得安稳而香甜。
……
抱歉，我没有心。
所以，不能将心，交给你了。
……
但是，我以我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启示，Reborn先生，我发誓，我真的爱你。
……
真的，很爱很爱你。
她是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头颅取下的，刀子划开皮肉的时候，她欣慰地感觉到了疼，看到了殷红的血。
……
微笑着流泪，流着泪微笑。
喃喃言语间，感慨万千。
我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呢……Reborn……先生。
……
因为，我没有心啊。
……
没有心来爱那个，默默地，为了她做了很多很多，却从来不提起丝毫的男人。
……
那个男人曾经无数次地挽救过她的生命，那个男人永远会出现在她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可是呢……可是啊……她却连一个拥抱，都没有给过对方。
……
对不起。
……
真的，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