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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砂满园-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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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独步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如她这般如此不矜持。

    不过,也正是因此,他们才能相处得轻松愉快吧。

    颜独步轻咳一声,略微板着脸道:“你和叶八都熟到随意议论我了。”

    苏铮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生气抗拒,嘻笑着说:“这不是因为他了解你我关心你嘛!”过去抽掉他手上的书,“别看了,你就当是去晒太阳做日光浴,往阳光下一躺眼睛一闭,其余的都交给我。”

    庭院中央依然放着一把样式有些不同寻常的躺椅。

    苏铮见两侧扶手微微拉起,再降下两个格子,躺椅几乎放平,她如高级酒店的专业侍者,对颜独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颜独步有些好笑:“你这两天就是在捣鼓这个东西?”

    画了多少张图纸,上街跑了几家木器店,这进进出出的,还以为是对自己的创作有了什么奇异的联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依言躺上去。苏铮很迅速地给他盖上一条毯子,生怕他吹风受凉了,他受的是剑伤,入胸两寸余,刺破肺叶,尤其要命的当时敌人剑上附带的剑气对他造成更凶险的内伤,可谓伤得极其惨烈,再偏毫厘,心脏都保不住,苏铮想想就心惊,大夫也是千叮万嘱,她就更将颜独步当成个易碎的瓷器国宝来照顾。

    她笑着说:“这就投之桃报之李,我屋里堆满了你叫人送来的东西,我当然要回赠你一个,怎么样,这个高度可还行?”

    颜独步点点头,微闭着眼睛笑:“你不说你几日前就打我头发的主意?”

    苏铮讪讪地笑。

    很快搬来的梳子脸盆木瓢热水,当然还有充当洗发露的高级皂丸。

    这种皂丸一二两银子才得一颗,看不出来是什么做的,但洁净效果强大,气味淡雅悠远,还有柔滑绵韧的泡泡,比后世那些肥皂都要好用,据说是景卓特地从大都运过来的。苏铮自打用这个洗过一次澡后,就恨不得把这玩意偷渡回家。她是受够了那些低劣皂丸甚至是更低级的草木灰了。

    言归正传,她又欣赏了两眼这圆滚滚的香丸子,在颜独步针下垫了两层白巾,然后道了声“得罪了”,轻轻抽出他发间的木簪,如乌墨一般的长发倾泻而下,拂过手背的时候简直比最上乘的丝绸还优质。大部分垂直泻落到躺椅下面,一两缕被风吹到颜独步洁白的衣襟上。

    养伤之初,苏铮嫌黑衣沉闷,不利于心情,又太深沉,有血迹渗出来都看不清,总不能是不是扒开他的衣服往里头凑吧?就跟颜独步念叨过几句,然后就自觉不自觉地盯着他的衣服瞧,结果第二天他就换了白色的衣服。

    也就是那次后,她发现他其实好说话得很,胆子才越发地大。

    如果说穿黑衣的颜独步深沉、寡淡、冷静、气势起来可以震慑死人,那穿着白衣的他,就是气质干净安宁,天人一般的仪态高华宛然出尘。

    每个女孩年轻的时候,梦里大概都有过那么两个人,一个是黑衣冷酷的霸者,挥袖间君临暗夜生杀予夺,一个是白衣飘飘的公子,谈笑中运筹帷幄浪迹天涯。

    苏铮不是文艺青年,她的词汇未必那么精辟到位,只是觉得此事阳光下闭着眼睛神态安详的颜独步,很有令人眼眶发热的冲动。

    一定是她最近睡太迟了。

    颜独步黑浓的眉毛轻扬了扬。

    苏铮意识到自己发呆太久了,连忙给他梳顺头发,如当初在洗发店打工时学到的那手,略微打湿头发抹上皂丸。

    微风轻抚,一片寂静中,颜独步忽道:“苏铮?”

    “嗯?”

    “你有心事?”

    苏铮愣了愣,继续认真地揉洗他的长发,点了下头:“之前我有没有说过,我弟妹都外出不在家?”

    “我知道。”

    “昨晚上他们都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是从同一个地方。”她叹了口气,“是阮南。

    苏觉是跟着致行学堂去阮南采风,外带与那边办了个读书交流会之类的活动,婉约托付给林婉意照看的,林婉意正好回阮南林家老宅有事,竟一声通知都没有,将婉约也带了过去。

    昨日两人回来,别的没有,共同的感触倒是有一个。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说那边很好,希望能到那里去生活。”苏铮说,“而且我妹妹还说……哎呀,总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说给你听你大概会觉得很好笑,总之我就是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离开这里。”

    当然不想离开了。

    这里是陶都的中心,紫砂业蓬勃繁荣,有许多前辈、同行、对手,还有一个很厉害的老师,一旦离开,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她又不得不承认,继续保持现今的生活状态,婉约的某些顾虑的确挺有道理的。

    没听到颜独步的回应,苏铮自嘲笑笑,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果然他不耐烦听吧?正想换个话题,他却突然出声:“既然不想走,何必犹豫,何必迁就他人?”

    苏铮睁大眼睛:“怎么叫‘他人’?那可是我弟弟妹妹!”她有些不理解他为何会有这样理所当然的口吻,看看他的脑袋问,“难道你从来不曾为兄弟姐妹考虑过?”

    颜独步顿了一下,语速舒缓地道:“我是独子。”

    苏铮笑着说:“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你父母应该很兴慰吧?”

    颜独步就沉默下来。

    苏铮手下也慢慢停了,暗暗后悔,难道这是他的禁忌?不会家里出过什么事吧?

    她小心地瞅瞅他的脸色,可惜清水般寡淡的侧脸看不出什么来。

    她识相地不再说话。

    院子外的叶八和叶十七面面相视,眼里都带着深深的惊诧。

    有哪个男人的头能随意让人触碰的?

    他们以为爷一定会拒绝,所以知道苏铮的打算时才没和她直言,谁知道居然会变成这样。

    “看来爷对这位苏姑娘的确有所不同。”叶八嘟囔了一句,胳膊肘顶顶叶十七。

    叶十七干干地道:“郎无情妾无意,莫过早怀抱希望。”

    叶八才不这么认为,刚想跟他辩论,眼睛却瞄到远处一人,立马肃了脸色高声道:“二殿下!”

 第一百七十章 颜君

    远处阔步走来的人正是钦差大人景卓。

    而且他还带了几个人,春风得意一脸微笑的样子,看着就是来者不善。

    叶八哼了声:“伪善。”却和叶十七正了正身行礼问安。

    景卓笑着摆摆手,要绕过他们进去,叶十七却起来将手一拦:“二殿下,我家爷需静养,不宜不见闲杂人等。”

    利剑一般的眼睛冰冷地打量他身后那几人。

    景卓有些暗恼,一个侍卫也敢给他脸色看。

    可谁叫他主人厉害。

    他笑着对身后人道:“你们先等着。”独自进了院子。

    颜独步虽早听到声响,但毫无起身的意思,斜眯了景卓一眼:“殿下今日来得早。”

    平时都是过了晌午才来探望的。

    苏铮撇撇嘴,最讨厌这种人,每次来其实也放不出个屁来,却天天过来签到,说一大堆客套话,他不烦也不怕打扰了颜独步休息。

    景卓看到院子里这番景象,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脚下也顿了顿,大有深意的眼神将苏铮匆匆扫过,随即上前两步,抬手做了个揖,小山般的壮硕身体微微弯下,恭敬地问候了声:“颜君。”直身又道,“颜君今日好享受,看来这伤是大有起色。昨儿个父皇还来旨斥责我,说我不顶用,一来就摊上了祸事,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累得颜君重伤。他老人家惦记着您,直催促我早日送您回大都。好叫他亲眼看着没事了才放心。”

    苏铮暗暗挑眉。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看见这个似乎牛逼得厉害的皇子钦差毕恭毕敬地对待颜独步,她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兴叹。

    这得是多大的权势才能叫皇帝的儿子这样恭敬?

    这得多么隐忍憋屈,才能以如此身份作出如此恭敬姿态?

    这得多么强的自信和实力。才能抵挡得住皇家因憋屈所致的愤怒,还安然自在地这么躺着,理所当然地承受?

    苏铮看看面色无异甚至带点玩味笑容的颜独步,又老实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颜独步道:“多谢陛下挂念,焕深感惭愧,即刻便上书一封,表明情况,以安圣心。”

    苏铮暗暗好奇,颜独步自称时总是用一个“焕”字。他说过独步只是他的字。而且似乎是个普通人不知道的、不会泄露他身份的字。那“焕”应该是他的名了?

    颜焕?

    他叫这个名字?

    景卓又道:“颜君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若您上了折子,父皇只怕更要担心。其实父皇此次还派来了太医院首任太医,他不但医术高明是太医院之最。且对内伤也有涉略,如今他就在外头,不若让他来为颜君您诊断一番,由他回禀父皇情况,也最为中肯。”

    颜独步就淡笑拒绝,又斯斯文文地扯了一通。

    几乎每天这两人都有东拉西扯你来我往一番。苏铮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摇头,他们还真是不嫌枯燥无味。

    她一边想着,一边就觉察到景卓的目光老在自己身上来来去去,让人憋得很。她暗哼了声,瞧都不瞧他,洗干净双手,站起来对颜独步道:“颜公子,要冲水了,你闭上眼睛?”

    现在假借着虎威不过把目中无人的瘾,要什么时候过?

    颜独步对景卓说:“抱歉了,这丫头主意多得很,若不照办她就得念叨了。”说着闭上眼睛把景卓晾在一旁,“开始吧。”

    苏铮心中嘀咕,她什么时候主意多又爱念叨?

    而且,颜独步从来没有这样跟人说过她……

    她舀起热水,小心翼翼地从颜独步头上淋下去,一手轻轻揉抚他的打湿之后依旧顺滑柔软的长发,就仿佛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同时,她能感觉到景卓的目光更为古怪,却没有了前头的放肆,只看了一会就转过头去,继续找话和颜独步说。

    苏铮帮颜独步绞干头发,叮嘱道:“头发完全干前不能回房,晒着太阳暖和,干得也快。”

    颜独步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小管家。”

    笑意盈然,温和无边,看得苏铮心里差点漏掉一拍,赶紧回屋进行自己的创作去了。

    景卓感叹道:“颜君待这个小丫头当真上心得很。”

    颜独步道:“自然是因为她值得。”他淡淡地道,脸上的表情如同高远晴空中悠悠几丝的浮云,“听闻她的容貌颇似一人。我向来慌得见人,记得住脸的没有几个,义兄又多年未曾回京,因而认识她多时竟是全然不知晓此事。但相似又如何,不似又如何,拿此事做文章未免也太轻浮了,殿下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字,配合着眸光斜斜扫去,映下了长天的熠熠清光,有冰削锋芒一闪而逝。

    景卓嘴角微僵,垂在身侧的手指曲了又松开,笑着点了下高昂的头颅。随后满不在意地道:“其实今日来还有件事要告知颜君。数日来我一直追查当日刺客的身份。种种线索都指向云朝,只怕当日正是冲着你我二人而来。且那个武功最高强的刺客身份,也有了些眉目。”

    颜独步眉梢微挑:“结果?”

    “那刺客虽使用的都是外家招数,但他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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