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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十样锦 秦十六-第111章

小说: 十样锦 秦十六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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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谅坐上那莲花椅,韩姨娘听他说收了,这心就落地了,一面打发人回去给窦煦远报信儿,一面往外请诸人。
 
   夏小满推着轮椅上的年谅,斜眼瞧了瞧一旁右手上固定了竹木支架地纪淙书,再瞧状似天真无邪地纪灵书,心下一哂,一个腿残,一个胳膊残,再加一脑残,这里是残联吗?
 
   窦煦远没有亲身过来相请年谅确实是因为船上有客,现下年谅这一大堆人马过船饮宴,窦煦远倒带着几个客人到甲板上迎接。
 
   瞧见年谅坐了轮椅过来的,窦煦远心也踏实多了,肯收礼就是好地开始,他上前两步,陪笑问了好。在向众人引荐年谅时,窦煦远特地加上了所有称谓,又称他是“国舅爷”。年谅尴尬不已,众客人却将其当了天人一般。
 
   而窦煦远所交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那几个人里有停泊码头这个县的县主簿,有当地大户商贾士绅,有丁午河上的漕运帮派头目,还有两个被介绍为过来出公差的玫州府的捕头。
 
   这么着官官匪匪一道喝酒……年谅听了介绍,一一问好,又偷眼去瞧纪淙书,怕他正义的毛病又烦了,自己不痛快也惹人不痛快。他心里多少有些自责考虑不周,只想着让表哥出来散心,忘记问对方都请了什么人,他还道窦煦远就专门请自家这一家子呢。
 
   好在纪淙书若有所思,注意力没都在这些人身上,根本没太理会都见了什么人。
 
   众人被领进内舱大厅,布了两桌席面,屏风隔开,方才女眷已先一步悄然被代入此厅,在屏风后饮宴。
 
   到底不是文人诗会,开场白寥寥数语,大家就坐下来推杯换盏起来,因着人层次不同,席间话题也杂了些,年谅和纪淙书都是因着吃药而忌酒的,而那些生活话题也不是听得太懂,好在那些人讲得热闹,而又有唱曲儿的在角落里吹拉弹唱,他们只听着也不觉得闷。
 
   酒过三巡,窦家仆从与每位客人端上来一套瓷碗碟。
 
   一位玫州捕头叫董雷的,拿了只四季如春彩纹青白碗笑问窦煦远道:“四爷什么意思,可是要换大碗喝酒了?”
 
   窦煦远笑道:“喝酒还不急,诸位且先看这碗如何。”
 
   客人里有一两个懂行的,仔细端详一番,都笑赞道:“实是好瓷!窦员外手里哪有不好的!”
 
   窦煦远笑着客气了两句,又特特向年谅问道:“六爷瞧着如何?”
 
   年谅笑道:“确实是极好。”
 
   窦煦远笑道:“这是玫州一个瓷窑烧的,品相尚好,卖也是极好卖的。我欲收了这瓷窑,尚差些本钱,便厚颜求六爷入上一股,助我一助。”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7、知人者智,自知者明③
  
   两桌席摆在同一个大厅,只不过男宾女宾用一扇屏风隔开。那檀香木嵌七彩琉璃十美图的屏风,既不大遮光,能影绰绰瞧着人影只不真切,更挡不住声那边儿说了什么,这边儿却是听得真真的。
 
   夏小满听了窦煦远的话,持着瓷碗的手一顿,微微挑眉,转而又若无其事继续转着碗,认真端详那绵延纠结的花纹,却悄悄伸长耳朵继续听着。
 
   窦家不说富可敌国吧,那也是家财万贯。冰是夏日里大宗消费项目,从中等人家到皇宫大内,消耗量都很惊人,不论外面市场,便只是一个禁中夏冰供奉的差事,每年的银子就不少于二十万两银子这可是中央财政拨款,雷打不动的收入。
 
   若说窦家为了收购一个小瓷窑要问旁家融资,嘿,这个笑话比窦家的冰还冷。
 
   不过是场正当生意掩映下的权钱交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这样的变相贿赂她夏小满也见得多了。当初随经理去过总公司下属的一个分厂,在包材库里见到某包装箱厂供货的包装箱,那是质量奇差无比,套印偏差、钉距不均甚至面纸分层开胶,那些纸箱常容易出现的问题它一个不漏统统都有,最可恶的是承重还不合格,装了产品进去只两箱一摞,下面那箱子就堆委了,十个纸箱里头能用两个都是多的!
 
   他们当是抓住了大问题,结果分厂经理出来解释,说这纸箱厂是当地公安局头头的小舅子开的,当初才建厂时,因着家业大而后台不硬,常被地头蛇勒索,厂房玻璃被砸了多少次,后来经人搭线认识了那小舅子。打着合作的招牌,每年花上一百五十万块买他家的纸箱,把这小舅子变成厂子的供应商,关系造得杠杠的,再有人过来闹事。公安局直接出两辆警车厂门口一停,全灭。
 
   这只是一场交易。就看你地成本核算,如果你认为每次地头蛇来打砸废掉的钱要比一百五十万更多,那么这劣质纸箱哪怕一个也用不了也没关系。
 
   窦家此举也差不多这个意思了吧,你年谅若是股东之一,便有责任和义务为“咱们”的生意护航。
 
   只是。窦家在玫州有个知州做靠山,还用得着年家什么?
 
   屏风那侧的席面上,年谅也拿着那青白釉的瓷碗细细端详了半晌,嘴角一挑。笑道:“这品相确实不错。窦四爷慧眼,收此瓷窑定是生意兴隆,谅先给窦四爷道喜了。只是,谅虽略读了几年书,与生意却实不在行,此去玫州也只为养伤,窦四爷地事。恕谅爱莫能助。”
 
   窦煦远脸色丝毫未变。笑容依旧,道:“六爷自谦了!其实这生意也没个什么。咱们这等粗人都做得来,何况六爷这样的饱学之士!六爷放心,窦某这生意说来也寻常,不费什么,所求六爷不过帮些本钱,算做一股。六爷可是国舅爷、金贵人,哪里敢让六爷操劳,便派个账房来公中督帐便可,窦某可断不敢差了六爷地……”
 
   他说着顿了顿,指着在座几个大户商贾,道:“说起来惭愧,原不敢开口求六爷相帮,实是这窦某这几位朋友,都有些事故,一时筹措不上银子;再者这几位也都是本地的,离着玫州也远,窦某也不好让他们扯着长线不是。”
 
   那几个被指的商贾纷纷笑道:“国舅爷,四爷可从没有虚言,先前确问过某家,但某在州的生意还占着银子……”
 
   “……初时还没瞧见这瓷器,尚不敢说什么,这会儿瞧见了,实是稳赚的生意!可惜了一时周转不便,不然定要入上一股……”
 
   “……国舅爷还信不过四爷地手段么?”
 
   “……国舅爷若是手头宽裕,某敢提头担保,这生意定赚个盆满钵满!”
 
   年谅只听着,反复摩挲着那碗,但笑不语。
 
   因着当年大秦太祖皇帝坚持“士农工商”并重,驳斥“重农抑商”的论调,所以大秦一朝,商人的地位虽然也不是多高,但也远没有历代那般低贱。然到底还有些读书人内心深处始终认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比如纪淙书。
 
   纪家也是有铺面有生意地,又主要靠着租子营生,虽是母亲打理着,纪淙书未曾沾手,也不懂什么,可也不敢歧视商贾,只是,这若能走仕途,他是绝不会从商,若有人劝他经商,他多少还是会鄙夷。
 
   他先前看着那青白釉地碗碟,觉得还算素雅别致,当这些人一提到要拿这碗卖钱,他突然就觉得那碗碟恶俗起来,便就撂下,瞧了一眼身边的年谅,想起他说自己不懂经商,便低声道:“圣人云,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至也。
 
   内不自以诬,外不自以欺,表弟先前所言行商之事,亦是此理。”
 
   年谅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勉强维持着微笑,向他低声道:“谢过表哥教诲。谅谨记。”
 
   窦煦远半眯着眼睛,抹了抹唇上的短须,一直注意着年谅的表情,见纪淙书脸上露出不屑又向年谅说了什么,年谅却是不动声色,他心里不由翻了个个,听着几个帮腔的说得差不多了,便挥手笑道:“谢过诸位抬爱,窦某实没有诸位说的这般本事,但窦某却有一个敢担当旁地窦某不论,若经营不善,是万不敢连累朋友地,赔多少皆算窦某的。六爷你看……”
 
   赚了你抽红,赔了你不用管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已算得是明着送钱了。屏风那边夏小满放下那瓷碗,笑眯眯地谢过韩姨娘极力推荐的一道炒鹿脯丝,由着小丫鬟过来布菜,尝了两口,便是不爱也应和着赞了两句。心道,盛情难却啊。越是这样,越……
 
   只听年谅笑道:“窦四爷义薄云天,谅着实佩服。然谅无端占个大便宜……”
 
   窦煦远忙道:“六爷折煞窦某了,哪里是便宜,是窦某现下实是缺银子。厚颜相求六爷,六爷肯帮忙。窦某感激还来不及,还有什么好说的!”
 
   年谅摆手道:“窦四爷客气了,好意谅感激不尽。论起来,这确是一桩难得的买卖,然不是谅不识抬举。实是爱莫能助。窦四爷说银子,谅也便拿此说话,此去玫州实是为的养伤,身边儿并没带什么银钱。一时恐难筹措到窦四爷所需的本钱。此时应了,岂非诓骗窦四爷?四爷这般仁义,谅岂可行小人之事虚言相欺!”
 
   窦煦远一时语塞,几个商贾也是一脸尴尬,谁也没料到年谅能说“我没钱”!!凡世家子弟,就是真没钱的,充面子也要说有钱!不过。若是开口说没钱……
 
   那则十之八九是问你要钱。几个商贾相视一眼。都暗自摇头咂舌,黑。真是黑,瞧这国舅爷文质彬彬一团和气,竟是狮子大开口,小钱钓大钱都不肯,准备一毛不拔直接要?!有人不无同情地望了眼窦煦远,瞧着窦煦远这台阶怎么下,不过窦家家大业大,既然想巴结这国舅爷,怕也是不差那点银子了。
 
   窦煦远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年谅撅了,由送冰款时候吸取教训,知道直接送钱是不行的,迂回战术送了莲花宝椅,果然年谅就收了。本以为这入股的招数够迂回,话也说的够圆满,年谅一定能顺水推舟应了。结果……又被撅了。
 
   他那大眼珠绕着年谅身上转了两圈,心道看来是个滑得半点儿不沾手的,还得从长计议啊从长计议。他嘎巴嘎巴嘴,勉强一笑,道:“是窦某唐突了。这个……六爷莫怪……”
 
   年谅也没旁地话,只笑道:“岂敢。谅还当谢过窦四爷美意才是。”说着端了茶盏,要以茶代酒敬窦煦远。
 
   窦煦远忙端了酒站起来,嘿嘿一乐,一饮而尽,亮了杯底,才坐下,抬着筷子点着桌上的菜,招呼众人吃菜。
 
   众人刚刚从尴尬里缓过劲儿来,忙纷纷开了新话题,窦煦远又叫换了个歌姬弹唱新曲子,一时又热闹起来。
 
   那边聊那边地,纪淙书偏过头,向年谅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矣。富不可求,从吾所好。”
 
   年谅一笑,反问他道:“富若可求也,执鞭之士,表哥肯为之?”
 
   纪淙书一怔,皱了眉头,道:“虽是圣人言……然圣人又云,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他再次成功的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寻思片刻,喃喃自语说了一通圣人之言,直到上了新菜,窦煦远唾沫横飞介绍一番,侍儿过来帮着布菜,纪淙书这才停下来,用一勺子菜堵住了自己的嘴。
 
   年谅极是无奈的瞧着他,一路听着一路笑着摇头,末了还只得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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