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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斩情丝(弃后)-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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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子何轻衣便服,发间只有一根木簪,神色淡然,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行往刑罚司。
  “当年郑颖带走一批季相门生,倒戈指证季家,也算是你的仇人之一,你不是想报仇么?给你机会亲手除掉他,如何?”
  今日一早,云晋言下朝便到晨露殿,说了这么一句话,黎子何只余轻笑,他以为她会拒绝?以为她不敢亲手杀人?却不知,杀人,早已不是第一次……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果然在云晋言眼里看到了意外之色一闪而过。
  亲手除掉害过季府之人,六年来日日夜夜做梦都在念想的事情,她怎会拒绝?
  刑罚司众人该是接到过指令,见黎子何过来,齐齐跪地参拜,黎子何有一瞬间恍惚,多少年前,她在宫中,所到之处,人人跪拜,季家皇后,那时候是一个怎样荣宠至极的象征?如今好似一切回到起点,她再次入了云晋言的后宫,以前是唯一,如今是之一,以前她爱他,如今她恨他。
  郑颖被锁在刑架上,浑身脏污,却显然还未动过刑,听见人声忙抬头,嘴唇干枯,面色惨白,形容憔悴,本还闪烁着希望的眼一见到黎子何便暗了下去,再看到黎子何一身女装,眼睛瞬时瞪大,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吸引黎子何眼光的不是狼狈的郑颖,而是屋内的一抹亮光,像是唯一干净存在般的一身白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仍是含着淡笑看她。
  黎子何垂下眼睑,一眼瞟到刑架旁边的鞭子,快步过去,拿在手中,鼓足力气,扬手便是一鞭。
  “啊!你……”郑颖一声惨叫,因为疼痛面色涨得通红,上身从左肩斜向右边长长一道血痕,还未说出话来,眼前一闪,又一鞭,连喊都来不及,又是一鞭。
  黎子何的手臂扬起,放下,扬起,再放下,抽得屋内灰尘四起,抽得惨叫不绝,抽得手臂酸涩,抽得气堵心头,抽得泪水弥漫……
  不为季黎,不为季家,只为暮翩梧。
  迷蒙中又见到黝黑的脸,对着自己咧开嘴笑,见到金黄的梧桐树底,他拉过自己手,放在掌心:“以后,我来保护你。”
  可他说,人,是会变的。
  寒风里飘飞的白衣,孱弱的背影,嘴角惨淡的微笑,眼底凄迷的暗芒,变了,原来早就变了,不再是那个在雨中畅快奔跑的小梧,不再是那个善良干净的小梧,不再是那个只会保护小雨的小梧,这些,全因眼前这个人!
  手上蓦地一紧,欲要甩下一鞭的手被人阻住,模糊中看到暮翩梧,漆黑的双目深不见底,脸上的笑意散去,淡淡道:“够了,他晕了。”
  黎子何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蓄在眼里的泪水掉下来,看到血肉模糊的郑颖,手一抖,鞭子掉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茫然抽出手,转身欲走,暮翩梧开声喊住:“你,没什么想要问我?”
  黎子何背对着暮翩梧,泪水却是止不住,克制住哽咽,深吸一口气,按捺不住心底疑惑,轻声问道:“为什么?”
  暮翩梧垂眸,低下头,好似沉思,不语。
  黎子何蓦地转身,擦去眼泪,直直看住暮翩梧:“梧桐雨,树下栖,爹娘弃,梧护汝……梧同雨,树下栖,爹娘弃,吾护汝,你可曾记得当年梧桐树下的诺言?”
  暮翩梧浑身一颤,抬头,面色愈加惨白,双唇见不到一丝血色,突地笑起来:“当年?梧桐树下的诺言?哈哈,你可知道,这么些年来,我有多少次后悔自责,悔当年愚不可及,悔当年天真可笑,我成全你的一生,谁来还我的一世?”
  黎子何眼里的失望,化作绝望一圈圈荡漾开来,掺杂着疼痛,漫起雾气,低下眼:“我说过会帮你……为何,你不信我?”
  “凭什么?”暮翩梧轻笑,转动轮椅,避开黎子何的眼:“你以为你是谁?医童?御医?凭什么除去丞相救我出府?”
  “所以你选择云晋言?”
  “良禽择木而栖。”暮翩梧毫不犹豫地回答。
  黎子何哽住,暮翩梧说的话,她无立场反驳,是她害得暮翩梧受杖刑残了腿,是她害得他被弃城外,却无能将他寻回,若非郑颖,他早已无命,是她一手毁了一个干净的孩子,还有什么立场来责怪?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与其说是郑颖毁了小梧,不如说,是她自己……
  眨了眨酸疼的眼,黎子何轻声道:“倘若我说……真的可以救你出去,你还会……这么选择么?”
  “倘若?这世上没有倘若。”暮翩梧始终背对黎子何,声音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冷意,黯沉的光线,勾勒出削弱的肩背。
  黎子何自嘲地笑,踏出的步子好似无比沉重,在第二次见到暮翩梧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难怪那夜云晋言特地宣她诊脉,难怪他故意握住她的手,说堪比女子,难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探……原来,他早就从暮翩梧嘴里知道自己是女子!
  “你不觉得你可笑么?”暮翩梧的声音再次传来:“一个女子,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凭什么复仇?”
  黎子何顿住脚步,回头,决绝道:“女子又如何?只身一人又如何?可笑又如何?或许无权,无势,无智,无谋,我有的,不过一条命,意难消,恨未平,即便是拼得头破血流玉石俱焚身心俱残我要他血债血偿!”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一句话,低沉而有力地响在刑罚司阴暗的罚房内,暮翩梧背对着黎子何的肩臂好似瞬间沉重几分,嗤笑:“你也未必信我不是么?你说会有人去丞相府接我,人呢?”
  “去接你,然后等着被云晋言的人一网打尽?”黎子何的声音已是有些冷硬,苦笑道:“我想信你!即便最后一刻也不愿放弃你,可终究……”
  黎子何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奉劝一句,官场险恶,君心难度,若求安宁,不如归去。”
  话落音,再无迟疑,快步出了刑罚司。
  暮翩梧低首,轻稔十指,低笑呢喃:“不如归去……”
  雪过天晴,白日澄蓝的天,到了傍晚时分迅速阴沉下来,晨露殿安静,不是没有人气的死寂,而是少了虚浮聒噪的安宁,只因殿里的主人,能靠在榻上,不言不语便是整日。
  黎子何斜倚榻上,眯着眼看窗外,面色沉静,眸中无波澜,入画女子一般,长发垂肩,轻裘裹身,幽幽的恬淡气息萦绕在四周,让人不忍打扰。
  云晋言入门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宫女太监静立一边,他的黎妃旁若无人地看着朦胧夜色神游远方,连众人的行礼之声都好似未曾听见。
  “爱妃可是在挂念师父?”云晋言含笑坐在黎子何身边,伸手便想握住她的手。
  黎子何眼神一闪,撇过身子,将手抽出,不予理会。
  “朕猜错了?”云晋言看住黎子何,想要抓住她脸上每一丝变化,续道:“今日平西王来见朕,想要朕的爱妃去替他那侄儿看病,说他病得站都站不稳,又有怪癖,重病从来只让徒儿照顾……朕也不忍见他恶疾缠身,只是,子何既已为朕的妃子,当然不可随意出宫,更何况是要照顾其他男子……”
  黎子何垂眸,仍是不语。
  “哈哈,看来朕高估了你师徒二人的情谊,”云晋言大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倾过身子捏住黎子何的下颚:“你说,究竟要怎样,你才会有点反应呢?哭也好笑也好,总比当个木偶娃娃好吧?”
  黎子何抬眼,木然看着窗外,好似并未听到云晋言的话,云晋言眸色一沉,扣住她下颚的手力度加重,对着红唇倾身狠狠吻了下去,黎子何眉头一拧,用力咬下去,唇齿之间的龙涎香,瞬间被咸涩的血腥取代,云晋言微怒,猛地推开她,见她唇边的血渍,好似妖异的蔷薇花,随着一丝轻笑绽放开来。
  “不如,皇上拿出季黎的骨灰,挫骨扬灰!或许……能让我有些反应……”
  低吟吟的笑,让屋内凉意陡升,云晋言未料到她会突然说到季黎,眸光一暗,擦去嘴角的血渍,轻笑道:“还真是忠心耿耿的季家人!”
  “当然!皇上莫要忘了才是,暗杀,下毒……呵呵,枕边人,防不胜防……”黎子何翻了个身坐直,冷笑着道。
  云晋言突然想到什么,恍然笑起来:“你也知道你是朕的枕边人?说这话来威胁朕,反倒提醒朕还有一事未做……”
  说话间,手滑到黎子何颈间,扯住她的衣襟,大力一拉,“嘶啦”一声,月白色外衣被撕成两半,从身上滑落,露出白色亵衣,黎子何垂眸,顺势扫了一眼殿内殿外,众人被云晋言遣在外面,齐齐站了两排,夜色中低着脑袋,动都不敢动。
  黎子何轻笑:“强迫女子,是皇上所好么?”
  “呵呵,朕只是好奇你脸上还会出现哪种表情,你知道你吸引朕的地方么?恨意!你看着朕的满眼恨意……”
  “我看着你的满眼恨意让你想到,若季黎在世,也会如此看你,可对?”黎子何低笑着打断云晋言的话,冷然对上他的眼。
  云晋言手上一抖,黎子何继续笑道:“你说服自己是想刺激沈墨才将我留在身边,实际上,放不下在我身上寻得的季府气息,可对?”
  云晋言的身子完全僵硬,像被人一击即中般,刚刚挂在嘴角的笑意早已消散,幽黑的眸子突地深不见底,黎子何笑得更加欢畅:“若想寻季黎的影子,你直接去找苏白不是更好?她那笑,可是有七分像我季家小姐……”
  “还是你觉得……”黎子何一手攀上云晋言的肩,动作轻柔舒缓,多年前无数次做过的那般,轻轻揉捏:“我,比起苏白空有的皮囊,更让你心动?”
  云晋言的眸光,瞬间乱了,这手势……这力度……
  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抱住黎子何,像失而复得的宝贝,再次重重吻下去,黎子何抬眼,透过云晋言的肩,看到面色煞白的苏白,死死咬住下唇,含泪扭头离开。
  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在唇齿揉捏下崩开,浓稠的血液和在齿间下肚,黎子何的手不知何时滑向枕间,抽出的匕首泛着寒光,对准云晋言的后背,眼神一凛,手臂高扬,下沉,却在最后一瞬被推开,手腕被死死扣住,匕首应声而落。
  “你想杀朕?”云晋言的眼里有一丝血红,低哑的声音阴沉问道。
  黎子何笑:“我入宫本就是为报仇,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晓,多此一问!”
  “如今你是朕的妃,要金要银,要荣华要富贵,朕都能给你!杀了朕,你有何好处?”云晋言扣住黎子何手腕的力度加重,拉过黎子何低声问道。
  “你这般无心无情之人,连爱都不懂,可会懂何为恨?”黎子何冷眼瞪过去,用尽了力气抽出手,厉声道:“除非我死,否则,不会放弃报仇!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不想被我伤到,离我远远的!”
  “说到底,还是怕朕动你的身子?”云晋言神色恢复正常,挑眉轻笑道:“放心,朕对强抢无兴趣,朕等着,你亲自送上门的那一天!”
  说罢,冷睨了黎子何一眼,甩袖离去。
  黎子何面色依旧沉静,自己起身入了里间,再找出一件衣服换上,擦了擦唇边的血渍,对着镜子重新打理一番,拂过发鬓,突然发现自己的十指完全不受控制的颤抖,垂下眼,捏了捏拳,披上披风出了殿门。
  “谁都不许跟上!”临行前冷声喝令,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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